第48章 脚踩着的是天空
“完事儿了！这里面居民数据真多……”
林枫烨伸了一个懒腰，伴随着骨骼挪动的声音长出一口气。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一抬眼看到时间已经很晚，然后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
“怎么了？”
“又睡着了……”叶汀揉了揉眉心，语气还略带有委屈，“最近精神力真是越来越差。”
“你就是伤还没好利索，要不在这里养一阵子，进都进来了，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叶汀昏昏沉沉中象征性点了点头，然后把手中两个橙黄色的坠子递给林枫烨。
“你匹配一下这两个坠子的信号。”一边说一边左右揉了揉脖子，“我晚上把睡觉时间提前一些就行，耽误不了什么。”
林枫烨双手宝贝似的接过坠子，这比想象中的轻许多。
叶汀不愧是叶汀，在精神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还能把信号器做得轻便易携带，外观也很好地隐藏其本质，这样子等他们到了上面也不会引起猜疑，可谓是考虑得十分周全。
“交给你了，我眯一会儿。”叶汀趴在桌子上，声音闷闷道。
“你要不回去睡别在这里弯着腰……”
好吧，
这人的入睡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
林枫烨犹豫了几秒，起身抓起旁边的毯子盖到人身上，神经中枢拒绝了抱走这个举动，看来自己私心也想有这个人的陪伴。
只好赶快提升工作效率了。
叶汀蓦地睁开眼睛，心脏咚咚跳。
他花了点时间来调整紊乱的呼吸，然后发觉自己现正平躺在自家帐篷里，旁边的位置空无一人。
摸索着戴上眼镜后看了看时间。
是早上七点，今天起得比平时都要早一些。
叶汀伸了一个懒腰慢慢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全身关节，熟练地进行完一套自我复建，当浑身上下肌肉被激活之后他自我感觉今天的状态比昨天好很多。
外面的虚假天空又散发着膈应人心的宝蓝色，工程粗糙到有两朵云都被调成了浅蓝，这种不完美的细节让叶汀这种强迫症人士只能眼不见心不烦。
这时候，帐篷的帘子被掀开。
叶汀看着眼前陌生的背影，扶了扶眼镜仔细辨认了一番。
这个穿着一身棕色棉服，藏绿色腰带，像个大将军的人正是林枫烨。
“今天起得这么早啊，你要换的衣服在那边，李叔说咱们得穿得土一些才能不那么显眼。”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旁边椅子上的衣服。
“……”
几分钟后，两人从帐篷里出来，橙黄色的坠子贴身而带，叶汀杵着拐杖，身穿加厚藏蓝色的长袄依旧是瘦溜溜一条，围着枣红色的围巾，这种颜色搭配加上微长的黑发更显得皮肤白皙。
“人靠衣装，马靠鞍”的定律反过来也有不适用的时候。
李粤望着他们愣住片刻，之后尴尬一笑，心想这两个人可能无论穿成什么样都融入不了这里吧。
三个人走到帐篷区的大门口，习惯性坐在老位置上面。
只不过这次看其中两个人的装束，不再是等电影开场的观众了，他们更像是全副武装准备上场表演的话剧演员。
面前的场地一如既往的空，帐篷区之外的人们极少有人走动，一部分是坐在阴影区，还有一半可能正在屋子里愣神吧。
“奇怪。”李粤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前方，“时间已经过了。”
“再等等。”
叶汀半张脸都闷在围巾里，沉静地说。
时间一分一秒度过……
一分一秒度过……
…………
“今天应该不会来了。”李粤不自觉摇摇头，侧身看向旁边人的表情。
“是今天。”
叶汀眼神空空看着前方，他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到听觉上，敏感到能察觉机器运作的声音，就像之前从皓白区跳落之前那样。
嗡嗡嗡——
几秒后，天空传来微微的震感。
果然前后不出几分钟，熟悉的电梯开始缓缓下降。
好戏正式拉开帷幕。
衣着古怪的两人一个默不作声，一个嘴角微扬，然后齐刷刷拿起旁边的行李做好准备。
林枫烨把木目不小心探出来的大尾巴又塞回包里，然后笑着神秘兮兮从身后拿出两张木板，用胳膊肘蹭了蹭旁边的叶汀，眼神示意他坐到木板上。
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在这种情况下叶汀还是选择照做，搞不好这木板里有什么黑客安插的奥妙。
“李叔，一会儿在绳索出来的瞬间你大力按下那个确认键就行。”
“嗯，明白。”
由于绳索速度快且拉力强劲，如果这个按键由他们两个即将奔赴前线的人来按，虽然人不会出事，但那电脑机器什么的大概率都会光荣牺牲。
不太值。
所以这简单而又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了选择留在后方进行支援的李粤。
局部沙尘暴席卷而起，电梯已经照常落地，在门愤怒发出声响的时刻，四条蟒蛇一般的绳索喷薄而出。
这次的速度肉眼可见比前一天要快很多，可能是带有对加班极度不满的情绪。
伴着刷刷的声响，两条锁链划破空气，飞速拐弯直冲叶汀和林枫烨两个人，下一秒就紧紧绑住两人的腰猛地向前拖拽。
结果是这样的。
两个人居然没心没肺玩“滑土”游戏……
真是成为了这地下一层的一道……
啊不，是两道亮丽的风景线。
这下叶汀明白这木板是干什么用的了，真不愧是林枫烨做得出来的事情。
然后除了肺部吸入沙尘这一点，二人异常顺利地进入了电梯，与另外两个面带生无可恋脸的人一起。
电梯慢悠悠地离开了地下一层——
一暗一明之后，这个铁皮大盒子的周围就变为透明形态，他们可以看到在相邻的上面一层有很多人围成圈的办公区，那些人面前的一块块屏幕记录着地下的方方面面，细致入微。
这工程师与制作劣质天幕的肯定不是同一伙人。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都能完成偷天换日，感觉有点不合情理。
但，其实不用想那么多费脑子的事情。
本来他们两个人的目的就是吸引注意力，就算这次直接被抓到黑潭面前进行两方对峙也没什么好怕的。
电梯一路往上，机器运作的声音就像野兽在低吼，隔着一层玻璃的外面景象如一。
有一件事这里面的四个人都不知道——虽然他们能对外面的样子一览无遗，但外面的人们连有电梯经过都察觉不到。
就如单向透视玻璃的原理一样，电梯的周围都被仿真电子屏覆盖，像披上了隐身衣，很难发觉。
铁链绑的很紧，从一开始的单纯缠绕逐渐蠕动至人的手腕处，刺破指尖取血验证。
叶汀和林枫烨对视一眼感觉事情不太对劲。
果然，转头就看到绑在另外两个人身上的锁链已经结束抽血的步骤开始注射麻醉。
随即天花板打开一个出口，那两个无意识的人像是娃娃机里的玩偶一样被直接抓走。
而他们两个在被抽取血样之后，沉默片刻，电梯突然停止。
终于发觉抓错人了。
本以为计划失败会被退回地下一层，但没想到这俩毫无智商可言的链子竟然想要直接灭口。
为什么说没有智商呢？
因为它们是先松绑后攻击。
林枫烨猛地对外甩了两颗新升级的磁扣想要扰乱铁链的信号，刚开始有点效果，两条链子空中凌乱一阵，但很快就又恢复如常。
这里的机器还真都不是吃白饭的。
叶汀趁机跑到门前想办法打开电梯门，来不及去管没有任何防御的后背，一根铁链找准时机向那个盲区刺去。
林枫烨这边也在跟另一条铁链纠缠，慌乱中瞥到另一边，情急之下一脚直接踩着铁链，借力向前跳去，高高举起电脑狠狠一抡，给了那条觊觎叶汀后背的铁链迎头一击。
叶汀闻声转身。
“你的电脑！”
“废话！当然是你的命更重要！我有备份你放心，专心开门，这里交给我！”
“老林！我需要两个磁扣。”
林枫烨也没有武器，手里只有这个经过硬化了的电脑，□□等武器都在他的背包里，而那个宝贵的背包现在被丢到了角落。
空中挥舞的两条巨蟒貌似长出了点智商，它们决定打团战，先合力解决掉这个把电脑当板砖的愚蠢人类。
却没料到这正合人意。
绳索先高高挑起，像是进攻之前吐着分叉舌头的蛇类，下一秒开始双向夹击。
林枫烨不由分说向右边的墙跑去，在其中一条如鞭子一样向他抽过来时，他不躲闪，而是转身把电脑举到身前狠狠一撞。
整个人向右前方的角落呈抛物线飞去，下一秒就摔到了背包的旁边。
借东风这一招玩得出神入化，就是有点费肩胛骨。
他抓紧时间从包里掏出两个黑色磁扣，但不妙的是现在另外两根铁链也执行完输送任务回来协助，对手直接数量翻倍。
这年头，机器都知道团结就是力量这一真理了。
当下这个别扭的角度距离太远，而且有极大的可能性会在空中遭遇拦截，不能直接丢过去。
林枫烨从背包里托出一团绒球。
“乖木目，轮到你出场了。”
木目的个人信号于在场所有物体之中算是最微弱的，在这么混乱的局面中，铁链不会去费力捕捉它。
于是它肩负重任，叼着两枚磁扣灵活溜到叶汀的脚边。
叶汀将一个拖至左上角，另一个拖至右下角，中间形成一个绿色的半透明电子面板。
短暂的尝试之后，他直接夺过机器控制权，而且用的方法不会暴露身份，充其量会被今日值班的倒霉工作人员认为是系统异常。
咣当一声，电梯门列出一条缝。
“老林，快过来！”
“哎！来喽！”
缝隙越来越大，虽然没有投射进来的光芒，但也比再呆在这里面要好。
在开到足够一个人出去的时候，叶汀连同肩膀上的木目率先挤出去，林枫烨抱着背包紧随其后。
锁链会提前预判危险，当下门正在迅速闭合如果冒险探出来会被直接夹死。
它们当然是没有生命不会长出思维的机器，这只是设置程序的人，也就是八九岁的叶汀当时把自己身为人类小孩的思维注入了进去。
安全落地的两人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木目也钻回到自己的快乐小窝休息去了。
林枫烨拍了拍手里的宝贝电脑，左右仔细检查了一番，好像凹进去了一两处，其他地方还算顽强。
“一个黑客的武器是电脑这句话果然诚不欺我。”
“快得了吧。”
叶汀无奈地轻笑了一声，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里怎么这么隐蔽啊，汀哥，这落在小树林是怎么回事呀？”
“……”这人眯着眼睛语气欠嗖嗖的，不想理会。
没有功夫休息太久，
叶汀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拐杖，自己这腿脚刚刚又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站起来之后，体位性低血压带来的头晕目眩夹杂着这周围的人工绿化感，
难受。
这俩人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准确的说是叶汀实在无法忍受，直接二话没说从草丛堆里翻出去了……
几分钟后，终于走出那片阴森树林，深呼吸了两下以振作精神，
他们再一抬头，
双双愣住了。
气氛陡然变化，这眼前的景象和地下简直是两个世界。
只有一个相同点。
——头顶上的依旧是硕大一片电子天。
叶汀眼睛微微睁大，手背上浮起青筋，下一秒心里想的话就被旁边的人说了出来。
“头顶着的是大地，脚踩着的是天空。”
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