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刃都是黑的
“嗤嗤——”
林枫烨刚推开门就看到床上的叶汀正端着那只松鼠细细观察着。
那坨又大又破的红布好像已经收回尾巴里了，叶汀一只手托着松鼠的下巴另一只手抚摸着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它居然真就一路跟回来了。”林枫烨把端着的粥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用不怎么友好的眼神看着那只正怡然自得的生物。
叶汀抬头冲他一笑：“你觉得我能这么快苏醒要归功于谁？”
当时在下坠的过程中，这只松鼠飞扑到他肩膀上然后眼前一片火红，出现了一个类似降落伞的东西增加了阻力，再加上下面不断涌上的机器人迅速减少了下降高度，才确保了他现在还四肢健全。
“既然这样，那就留下这玩意儿吧。”
林枫烨虽然有点嫌弃但心想不管怎么说它也替自己保护了叶汀，算是个有用的东西。
实际上，主要不是留不留的问题，是这小东西赖着不走，还没人拽得动它。
“取个名字吧。”
“我看就直接叫它嗤嗤得了，一天天净瞎叫唤。”
“嗤嗤！！”小松鼠把脑袋向他这边一扭，发出不太高兴的声音。
叶汀想了想，手下慢悠悠顺着松鼠的毛。
“叫木目吧。”他语气温和地说，随即和手下的小动物对视了一下。
那短暂一瞬的画面，林枫烨看到这人脸上无比温柔的表情。
是和几年前听吉他的时候差不多的笑容，也是足以使黑夜躬身告别的一抹神采。
他愣住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也在傻傻跟着笑，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好啊，就叫木目。”
刚刚过于聚精会神的叶汀揉了揉眼睛感觉有点视觉疲劳。
他把木目轻轻放到一边，叹了口气说：“回头等我恢复好了之后再好好修一下，它现在还有很多不匹配的地方。”
“嗯，确实，那个红布的颜色也太艳俗了。”林枫烨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但是说的话又是十分不正经。
在对方无奈的眼神中响起一阵敲门声。
“老大，轮椅弄好了。”
程晨把配置十分复杂，外表一看就知道是按照谁的喜好设计的炫目轮椅推了进来。
“这下可真成老年人了。”叶汀自嘲道。
“想得挺美，现在老年人都比你硬朗。”林枫烨一插手，站在旁边埋怨道，碰巧摸到口袋里的东西，“还有这个，我新帮你配的，度数跟之前的那个一样。”
不光度数，外形都很相似，叶汀戴上之后，视野变得清晰了不少。
之后连续几周，天气异常的好，每天都晴空万里，叶汀作为整个组的重点保护对象，又休养了好久。
怕他无聊又怕他过度疲劳，所以每晚八点林枫烨都会比电子手表还准时地过来收走床上桌，把一堆琐碎的机器零件换成一杯热牛奶。
真的像个操心的家长一样。
而叶汀也不是一直躺在床上，闷在屋里不利于身体和心情的休养。
一开始是坐着轮椅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只是这本来很高级的轮椅在林枫烨眼中变成了必须被他推着才能走动的工具。
后来好转了一些之后，为了防止身体机能退化，他还是会在调查组周围小范围散散步。
尤其是后门那条很好看的河流，他每天都会站在岸边吹吹风，只是没走几步就会腿软，得歇好半天才能继续走动。
说慢也快，就这样悠闲地过了一个多月。
在这一个月里面，林枫烨也将楚绛的部分事情告诉了叶汀，但是不出意外地被后者猜出了全部。
“对了，楚绛他暂时决定留在赭红城。”
“嗯，是个挺好的决定。”
“……”
“……”
“还有……其实……他是魏同的弟弟。”
水面的波光流转进眼底，叶汀愣了愣，迅速在脑中连起整片信息网，撑着拐杖的手也抖了一下，然后连带着整个人差点跌倒。
林枫烨赶紧扶住这被风吹歪的病苗：“没事吧，有点起风了，咱们回去吧。”
“好啊。”叶汀点了点头，看着水面，明亮的眼底浮现出一丝隐约的笑意。
“原来……成功了……”他在心中默默想。
回去的路上，叶汀没有再多问，林枫烨也没有再多聊。
安岩身为普蓝城出身的名医，对叶汀的身体情况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之前不知道该从何开始诊治，现在也逐渐有点头绪了。
“差不多了，但底子太差，药要按时吃，生活方式也得注意。”安岩跟叶汀说完之后，关上门转脸跟林枫烨说的又是另一套话，“老大，叶汀哥的身体真的很奇怪，真的不像正常人的身体，有的地方恢复得很快，但有的地方又怎么都好不了。”
“行，我知道了，再把他健康数据给我一份，其他的话先别在他面前说。”
“老大，我在你这里简直是越来越没有职业素养了……”安岩小声嘟囔着，然后就又被“救命恩人”程晨拽到一边去了。
林枫烨没理会，脑子里面全被一件事情占满，大脑此时变得非常简单，可能复杂的东西向来都不是他，只是他手下的电脑。
一阵风吹过，几缕迎风飘散，叶汀头发真的长了，坐起来比躺着的时候显得还长，遮挡了视线，他随手用笔在脑后盘了一下，还有几缕没簪住的碎发自由垂在两侧，他也无心去管，此时透过眼镜都能感受到这人严肃专注的神情。
他正在认真地给木目修尾巴。
林枫烨进来之后被横冲直撞的盛世美颜摧毁了表情管理系统，叶汀只是往那边看了一眼也没停下手里的工作。
“怎么了？你表情有点不对。”
“啊……还不是政府那帮人，又在召唤我过去，当我是神龙吗？”幸好反应够快，用一件无趣的事情掩盖了真实想法。
“有紧急任务了？”
“害，肯定不是，他们也就是为了我亲爹那些事情才会找我。”
叶汀一听是林枫烨的私事也没有过多询问，继续埋头工作。
他在把尾巴重新组装完整之后，左右看了看，漫不经心间脱口而出。
“还是得回去一趟。”
“随时都可以，只要让我陪同。”林枫烨也没问原因，咧嘴一笑。
车门打开之后，林枫烨先行下车，然后一手抓住轮椅后面的推杆一手抓住右边的扶手。
叶汀整个人还没有这个轮椅自身重，被连人带车轻易挪送至地面上。
院子比之前还要凌乱，可能是因为最近有大风加上强降雨，所以出来了很多“新朋友”。
更可笑的是，这么久一直也没时间把这个老房子的门锁进行更换，一路走来这种需要用钥匙打开的老式锁孔已经很不多见了。
林枫烨低下头，弯着腰，拿着钥匙不太自然地开着锁。
打开门之后，他推着叶汀进入家门，木目在他们后面像一个幻影一样跳了进去。
不知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叶汀轻轻拍了拍林枫烨的手示意他先停一下，然后视线警惕地从左至右扫了一遍。
左边区域问题不大，只是这右边很多东西都跟他们离开时候的摆放位置发生了或多或少的偏移，这点发现对重度强迫症来说很容易就能察觉。
他自己把轮椅的方向转向右边，但还是没有成功自力更生，被后面的眼疾手快的人一把推着走了。
车轮在电视柜旁边停下，叶汀弯腰翻动了一下架子上的东西，看到后面有一个正方形的地方没有灰，而周围都有薄薄的一层，看样子是在那里放过什么东西，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
“别找了，没有窃听器。”林枫烨刚刚看到叶汀这一副疑神疑鬼的模样就用检测设备检查了一下。
“现在是没有了，但是你看。”他指着自己眼前的那一处。
“这……难道是他们之前？”
叶汀摇了摇头：“应该是我们不在的这一段时间，要是之前不会发现不了的。”
“可是我们又不在，他们看个寂寞？”林枫烨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窗户让这个房间通通风，尘土的气息被瞬间抽空了大半。
也是，而且在他们不在的时候来，又在他们还没回来的时候取走了，是想干什么呢？
不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现在想这些也没用。
“所以我说你这个门锁赶紧换一个保密性高的吧，就这破锁，这个屋子到现在还没被洗劫一空那都是奇迹。”
“那交给你了。”
“哈？”
“我还得修它呢。”
叶汀指了指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他腿上了的小松鼠，然后冲着林枫烨无奈一摊手。
“嘿！我可是堂堂……”
“狐狸少爷？”
“……”
“王子哥？”
……堂堂黑客真是栽在这科学家手里了。
之后，两个人就又变成默默无闻修理师傅，大刀阔斧修缮家园以及家园里的小生物。
叶汀本来是左撇子的，但是左手这次受了严重的伤，被极其完整地包扎了起来导致行动非常不便，只能把工具转移到右手上面，慢慢修理。
木目的尾巴不只是义肢那么简单，有无限可伸绳索以及这次因为保护他立下大功的降落伞。
虽然那个颜色被林枫烨吐槽得很严重，但是叶汀觉得还行。
是枫叶的火红色，只不过确实有点显眼罢了。
为了看得仔细一些，他把轮椅往前移动了一点，右侧轮子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他低头一看，是个挨着桌子腿放置的金属信箱。
零星的火花变为一束，他突然想起魏同走到穷途末路时发出的嘶吼。
——“我跟你之间说话哪次用过变声器？”
——“我放过你玄青城那边也不会放过你的！！”
这次的伤连带着记忆力都不太行了。
正好这个时候，林枫烨拎着箱子还有一个大袋子从玄关处走来，就看到叶汀披着一个栗色毛毯子，腿上还搭着另一个栗色毛毯子，毛绒绒一坨堆在轮椅上，自己这刚干完体力活满身大汗，两个人好像不是处在同一个季节。
不对，是一直都没有处在一个季节过。
“我点了好吃的，吃完饭再忙吧。”林枫烨举起那个袋子晃了晃，一定是又点了外卖，每天都在努力灌输民以食为天的思想方针。
放眼望去，桌子上的都是些清淡的菜品，杂粮粥，清炒蔬菜，清蒸鱼，清蒸虾等等，总之比他预计要吃的流质糊强太多了。
林枫烨把原本的椅子挪开，留出轮椅的空间。
吃饭的时候，叶汀已经很努力地打开胃口尽量多吃了，但他还是发现他吃饭的速度比不上林枫烨给他夹菜的速度，碗里的菜半天都不少，反而越来越多。
“你还记得那个金属信箱吗？”他吃累了，干脆放下碗筷说道。
“记得啊，怎么了？”
“我怀疑那个信箱不是魏同做的。”
林枫烨正在盛粥的手突然停止，眼神在叶汀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抿了抿嘴，轻声说。
“你昏迷的时候，中途突然醒过一次，说要调查玄青城。”
“嗯，记起来了。”叶汀一边说一边给对面的人夹了一只虾。
“你等等！”
林枫烨想起了什么立刻起身去沙发那边翻腾背包，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个文件袋。
他将那个袋子拿在手里不动，样子好像是有点犹豫要不要递给叶汀。
叶汀心领神会地上身后仰躺在轮椅靠背上，一字一顿地说：“我吃饱啦。”
下一秒，那个袋子才如愿落到他的手里。
先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年头用这种正式文件袋的也就只有世界政府这一个地方。
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小沓有关黑羽杀手组织的资料，第一页就是熟悉的面孔。
“赤川背后的那个组织你了解吗？”
黑羽如果是刀的话，那目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那个组织就是持刀人。
叶汀摇了摇头，平静的眼神认真地阅读着资料上的内容，从头翻到尾，标点符号都没落下。
最后得出结论。
不管是长刀还是短刀，刃都是黑的。
“看来我们得去玄青城一趟了。”
“嗯，挺好，我也还没去过那个鬼地方，只不过咱这种外界人士要进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叶汀放下手里的东西，轻咳了一声，轻轻点了点桌子上的资料袋。
林枫烨看了看袋子又看了看叶汀，突然就豁然开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