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罗生门开启，赞歌何在
“楚绛！”
何岳一路跑上来，本来还以为会有很凶险的战斗过程，但是这一路上的人们都已经被机器人军团打得蒙头转向浑身挂彩，所以他的体力几乎没怎么消耗全都投入进克服重力做功，也明白了林枫烨为什么那么放心让他一个人上来——完全没有路障。
浓烟几乎完全消散在雨中。
直升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震耳欲聋。
从外形来判断那应该是总局派来收尾的，有脾气也没办法，他们就是总在事情结束之后才会出现。
从飞机上下来一伙人，其中一个撑着伞走到何岳的身边鞠躬之后另一只手放于胸前，姿势十分恭敬。
何岳反手把手里捏着的文件袋、u盘以及电子显示屏一股脑全都拍到那个人的怀里，眼神看向别处十分镇定地说：“这些是证据，你们可以把他们带走了，总局也好政府也罢，随你们便。”
那人把怀里凌乱的东西捋了捋，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一句话堵了个严实。
“我不回去。”
雨水顺着伞的边沿垂直而下，何岳把被递过来的伞推到一边。
那人也不再说些什么，习惯性摇了摇头，向身后的其余人做了个手势，他们便齐齐跑去抓捕魏同及其同伙。
楚绛走到何岳身边，手指着不远处还在挣扎的夏昇和韩尧，平静地问：“他们两个还可以留下吗？”
“是共犯，估计可能性不大。”何岳按照自己的理解如实回答，随后一转头就对上楚绛脸上复杂的神情，轻咳了一声补充道，“但也不会关一辈子的。”
楚绛拍了拍何岳的肩表示感谢，转身冒着雨大步走进前方的人群聚集处。
他的步伐沉稳有力，高级皮鞋踩在雨水里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但总觉得有些悲伤。
总局的加入再加上之前机器人对他们的桎梏，这三个人对于反抗都已经到了有心无力的阶段。
他走入人群，一胳膊拦住夏昇的去路，冰冷地开口。
“我不会原谅你们的。”
韩尧微微抬起头看了看楚绛的表情又看了看夏昇的脸，然后十分痛苦地低下头，顺着眼角滑落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夏昇没有低头，甚至昂起了脸，只是嘴唇紧闭，从虎牙都能看出心中的不甘。
只是过了一小会儿，他松开牙关，声音意外的轻。
“我们也不会。”
然后这两个人都被带走了。
没有过多的时间再去探讨话里的深意，但有的是机会可以躲在内心里无数次复盘当年的分崩离析。
楚绛站在雨地里，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白雾被风卷走，不一会儿就消散得无踪无际。
“嗯嗯，知道了，啊对了，我刚刚又调出了一些资料需要交给你们，你们临走前可以在一楼的停机坪停一下吗？嗯嗯，对的。”
林枫烨挂掉电话马不停蹄就要往车里走。
程晨把装甲车储物箱里的雨伞拿出来支在车旁，说：“老大，你可以把资料给我，你就在里面看着叶汀哥就好。”
“没事，这东西很重要必须我亲自给，他们到的时候叫我一声。”说完，林枫烨就拉上了车门。
留程晨一个人站在原地一头雾水，雨地里脚步声会更加明显，他听见有声音正在靠近警觉地一转头。
雨幕里，是楚绛和何岳正从大楼门口的位置走过来，只是这两个人脸上愁眉苦脸的表情可都不怎么轻松。
楚绛走到车前的雨伞下，还没来得及整理自己的衣服就问程晨：“叶汀现在情况怎么样？”
“安岩正在治疗呢，不过……”他艰难地顿了顿，“叶汀哥他……好像有很多旧伤复发了，很严重。”
“我进去看看。”
“等一下，安岩说车里人不能再多了！”
“多我一个没关系！”
“等一下！！”
趁着他们无故争论的时候，直升飞机已经缓缓停在了旁边的停机坪上，扇片带动周围的风卷起的雨呼哧得所有人的眼睛都睁不开。
“老大——！飞机来了！”
林枫烨面色发青，一脸严肃地打开车门，还好是自家的车，下手没有那么狠，还不至于报废。
他低气压气冲冲，只是走但是比跑还快，迈着大步来到飞机门前，好像迫不及待要见到里面的人。
飞机门打开的瞬间，林枫烨一只腿踩在门里的台阶上，另一只还在外面。
他抬起一只手伸进去就死死抓住魏同的衣服领，另一只拳头下一秒就重重落在那个人的脸上，将其一下子打歪。
旁边的人好像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行动给吓懵了，场面一度凌乱，而且不知是谁灵魂出窍不小心一脚把飞机门给踢关上，这下彻底可以进行密室杀人了。
程晨一伙人站在外面，目瞪口呆，就看那个飞机里不时传来殴打和尖叫的声音。
明明看不到但是能感觉到里面的人一定被打了个半死，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原来是这个意思。
随着一下猛烈的撞击，而后声音戛然而止。
沉寂了好半天——
飞机门终于打开。
林枫烨没事人一样走下来，轻轻转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和手腕还发出咯吱的声响。
嘴角还流了一点血衬着整个人像个战损英雄，不过看样子应该是他太揍人揍得太激烈，自己给自己咬破的。
飞机里一个人抱着脑袋颤颤巍巍地问：“林组长……您说的资料还没给我。”
“给完了，还超额完成了任务！”林枫烨抬起拳头挥了挥。
飞机上立刻鸦雀无声，简直一分钟也不敢多呆，那人飞速敬礼示意了一下之后就速速飞走了。
飞行轨迹还有点不平稳。
宋楠和王泽宇扛着扫描仪器从机器堆那边走过来，机器是防水的，人可不是，两个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林枫烨抹了一下嘴角，嗓音有点沙哑：“辛苦了，既然都到齐了，咱们先回阿紫基地。”
“等一下。”楚绛站在原地动都没动，然后眉头舒展，又换上了那副完美无瑕的笑容，“我不回去了。”
林枫烨一愣，与其对视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也好。”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你好好忙你的赭红城吧，把它带好点。”
“嗯……照顾好他。”
“还用你说？”
他们的对话好像加密了一样，旁边的人更是一句都无法理解。
楚绛看着眼前这人，感觉自己的意思好像没有传递正确，又补充了一句。
“我还会回来的。”
“我也会一直在的。”
四目交错，他们两个都知道对方心里没有展露的情绪——是对自己的失望乃至无尽的悲伤，因为这一次甚至可以说是连入场资格都没拿到。
所以他们现在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这时候，车底下又发出“嗤嗤”的声音，一个松鼠钻了出来跳到林枫烨的肩膀上，尾巴上还挂着那个长长的红布让林枫烨看上去好像披起了超人的披风。
“这玩意儿到底怎么冒出来的。”林枫烨想把它抓下来，但是这小家伙爪子还挺有劲不动如山。
楚绛盯着这只松鼠看了看，眼神突然柔和了下来，伸出手的时候它就灵动地窜了过来，已经有点破洞的红布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抛物线。
多年前，楚绛和蓝岚一起用一颗初级人工心脏救过一只实验用松鼠，没想到它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
如今，还救了叶汀。
命运果然是个圈。
他摸了摸松鼠的脑袋，轻声说：“交给你了，他可是那个救了你生命的人。”
小松鼠“嗤嗤”叫了两声表示收到，跳回到地上，顺着打开的窗户钻进了车里。
从随后传出来的安岩的叫声可以判断，它应该又回到了叶汀的身边。
林枫烨眼睛一转，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但是旁边的其他人可是啥都没明白，只知道后来楚绛没有跟车一起返回，好像留在赭红城还有需要他做的事情。
原本貌似应该是很伤感的分别场面，
然后，程晨发现车前灯坏了，
然后，楚绛感叹了一句“幸好没把我的保时捷开进来”，
然后，林枫烨又炸毛地骂了两句。
然后……
伤感的气氛就没剩多少了。
红蓝中立地带驻守兵远远就看到这辆车的身影，与当时硬闯时的横冲直撞不一样，现在这开得非常的稳当，好像里面装着满满的易碎物品。
但即使是这样，他们也还是心有余悸，赶紧开放大门让他们越快离开越好，连身份卡都不扫了。
叶汀躺在车里的病床上，氧气面罩遮住了一大半的脸，枕边还放着已经碎成蜘蛛网了的金丝框眼镜，青红一片的胳膊上正输送着营养液。
据安岩所说，叶汀整个人都是虚脱的状态，外伤无数，体温降到比上次还要低的程度，检查的时候活像个几百岁半截入土的老头子。
虽然安岩还没来得及继续说完就被程晨捂着嘴带到了一边，保全了小命，但后面的内容不听也可想而知。
林枫烨坐在一边定定地看着叶汀，不知道谁为刀俎，但总觉得自己才是那鱼肉。
他没办法劝说自己做好这个人会再像之前的两次一样昏迷一两年的心理准备，大大小小昏迷这么多次，虽然他也知道叶汀的身体跟正常人确实不太一样，但现在来看那点不一样非但没什么积极影响还反而让他的身体情况愈来愈差。
他把自己软到无力的手搭在可能已经肿了的膝盖上，胸口积郁的情绪再加上钻心的痛感让他倒吸了一口气，又瞥到一旁坐在宋楠身边的王泽宇，突然想起了杜珺那码事。
“小王，你联系一下杜珺让她过两天来基地一趟。”
王泽宇本来还在摆弄手里的扫描机器，瞬间脸色一变：“那那可是局长啊，我我怎么可能轻易把局长叫动。”
宋楠捂着脑门叹了口气，一胳膊就把王泽宇拽到身侧说：“以调查局的身份打，没事的。”
“宋楠。”林枫烨以一种教育孩子的语气说，“让他自己打电话，你……”
宋楠心想自己身为一个厨师还能被分配什么值当这么严肃的任务，但林枫烨的眼神过于认真，让他不自主吞了下口水。
“你……整理所有补气血的食材回去之后就进行采购！叶汀醒了之后营养必须全面跟上！！”
“是！！”
一般人可能会觉得这活又苦又累又无聊，但是宋楠只要是跟做饭沾边的事情他就快乐，尤其任务是为了之前一直对食物毫无兴趣的叶汀设定食谱，更让他感觉充满挑战性。
窗外的雨丝毫没有减退的趋势，天空黑压压一片，轰鸣声还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响起，宛如收到了天神洗刷人间的命令，成片覆盖下来，雨滴砸落在车顶和窗户上发出密密麻麻的噪音。
罗生门开启，赞歌何在。
“呼呼——”
“呼呼呼————”
氧气面罩下叶汀的呼吸声突然加重，周围的机器全都冻住一般没有反应。
他的眼睛好像打开了一条缝隙，向左向右看了看之后定在林枫烨的身上，然后又垂下眼睫，好像这细微的动作就耗费了绝大部分体力。
“怎么回事！安岩快过来！叶汀！没事了啊！我在这我在这！”
不存在的电流通过林枫烨全身，他心脏狂跳但还是咬着牙凑近专注去听那个微小的声音，断断续续还发抖，听得不是很真切。
“需要……调查……一下玄……青……城……”
说完之后实在没有力气了，叶汀再度陷入昏迷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