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说谎
酒吧里依旧人声鼎沸，即使是互不相识的人们也很快就开始混在一起喝酒唱歌做游戏。
叶汀心里其实挺羡慕这些人的。
平时白天做做无聊没风险的工作，晚上到各种娱乐场地撒欢发泄，虽然这样的人生没什么意义，但就这么活着没什么烦恼也挺好。
思路顿了一下，叶汀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从什么时候觉得活着挺好了？
大概四年前在缃城的时候有冒出过这个想法，过了这么久，这个念头居然又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
他想到这里低头轻哂了一下，好像在嘲笑自己，然后又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前面的林枫烨，想看看他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自我矛盾的样子。
好在酒吧灯光凌乱，林枫烨专注在前面拨开人群为叶汀开辟出来一条能走的道路，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人在这短时间内丰富的内心活动。
横跨了整个一层，林枫烨带着叶汀走上二楼，见到了在吧台前好像比上次瘦了一些的钱蔚。
酒吧里冷气开得太足，林枫烨脱下外套露出里面一个红蓝花花的衬衣倒是有种浪荡公子哥的味道，他转身把外套披在叶汀身上。
“老钱！”
林枫烨走上前亲切地打了声招呼，习惯性拿走旁边的一杯酒自己喝，然后想起了什么又把酒放下了。
“你这小子！这几天跑哪去了，我这酒吧的小舞台都空了好几天了！”钱蔚走到林枫烨身前激动地锤了他一下，“今天要唱吗？老板我亲自去给你把追光打上！”
“诶不不不，今天不唱了，今天有正事。”林枫烨摆了摆手，让开身子显出站在后面的人。
“哎呦，没见过你带朋友来过啊！”
钱蔚满脸慈爱的笑容，确实跟酒吧老板的身份和满胳膊纹身的样子不太匹配，叶汀稍稍适应了一下才慢慢走上前。
这人开心地抱了抱他，突然的肢体接触让叶汀僵硬地站在原地，钱蔚又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愁眉苦脸道：“哎呦，孩子你怎么这么瘦啊？”又转身对着林枫烨一通责备，“你不让人家好好吃饭是咋的？”
倒是还真有点干爹的做派。
林枫烨摇了摇头，然后把钱蔚按回到吧台的椅子上，面露狡黠的微笑问：“先别聊我们了，聊聊你呗。”
“我有什么好说的，一直在这一亩三分地呆着。”
“还在这跟我装呢？”林枫烨用食指敲了敲桌面，“说说吧，你跟局长的小秘密。”旁边的叶汀也卡着话音把那张照片的截图放到桌子上。
钱蔚愣怔了一下，然后抬手揪着干儿子的耳朵。
“你说你调查归调查，怎么还查到老子情史上了？！”
“快说！这要是跟我委托没关系我能查到你这来？”林枫烨抓掉钱蔚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唉！”
钱蔚一阵头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端起桌子上的一杯调的很好的酒一饮而尽。
叶汀都觉得这种喝法有点可惜那么好看的酒。
酒杯落下的时候，正好卡上乐队的鼓点，让人心跳一震。
一楼舞池里的人还在乱舞不休，谁都想不到这里的老板正黯然神伤地讲着旧事。
“我和她刚遇到的时候，她还不是局长。”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从钱蔚口中得知了多年之前的故事……的简洁版。
故事大纲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之前钱蔚在一伙流氓手里保护过杜珺一次，后来两个人一来二去在一起了一段日子，然后她当上了局长，两个人感情淡了，就分了。
“就这样？”
“嗯，你以为呢？”钱蔚又喝了一杯酒，虽然语气轻飘但这样子看上去可不像一点事情都没有的人。
叶汀：“我们不是故意揭您伤疤的，如果您想起来什么还请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林枫烨点头：“是啊，你再好好想想。”
“为啥确定我能有你们要的信息？”
“因为这个照片……”
“这都好几年前的了。”
“……现在还在她的桌子上。”
钱蔚明显怔了一下，然后低头不语。
林枫烨跟叶汀对了一个眼神，又向后指了指，口型示意——「我们先走，让他一个人待会儿。」
两个人来到那个拥挤的小化妆间。
叶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因为他真的找不到落脚的地方，而且他还有点受不了这房间里面花里胡哨的装饰风格。
林枫烨进去之后，把地上所有的东西团成球丢到角落，拉开化妆台前的椅子让叶汀坐下，然后又把桌子上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都收到旁边的大布袋子里，最后把电脑放到桌子上之后。
他站在叶汀旁边，一只手撑着椅子背，一只手敲打键盘。
叶汀感觉——这人在耍帅，如果背景不是现在这般花哨浓艳的话还是有点帅的，但是现在这环境……攻击无效。
在林枫烨调整电脑的时间里，叶汀也开始凝神在旁边捋思路。
“王泽宇当时是收到杜珺的指示才把我和楚绛关起来的，但是在那个房间里与我们对话的却是魏同，这就意味着杜珺和魏同达成了某种交易，也说明了两城之间存在了什么联系，关系强到足以让杜珺破坏自己管理范畴之内的绀紫城都在所不惜。”
林枫烨：“那跟钱蔚有什么关系呢？”
叶汀：“还不知道，钱老板这一条到底属于有效线索还是我们无意间得知了一个没什么用的八卦消息，但是魏同选在绀紫城动手肯定不单单是因为我在这里，一定有什么原因让他觉得绀紫城最好突破。”
到底是什么呢？
回车键按下，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电脑首先调出的是叶汀今天在杜珺办公室拍摄到的视频，从进门开始就能感觉到冷冰冰的气息，隔着屏幕都有一种被生活压迫神经的感觉。
林枫烨：“确实，那张旧照片和这办公室的风格百分之百不搭。”
“再给我看看那张照片。”叶汀道。
这张照片还是纸质的，边缘的地方已经有些磨损，但是能看出来照片的主人在非常用心地保管着它，除了颜色有些泛旧，这张照片的其他地方都完好无损。
“啧啧，果然岁月如同杀猪刀啊，谁能想到老钱年轻的时候还挺帅的呢？”林枫烨摇头感叹。
叶汀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那个照片看，又放大看了看细节，突然眉头皱了一下，再加上这几天叶汀也跟着楚绛也学了一些皮毛的招数。
“刚刚，钱老板可能说谎了。”
两个人又回到了刚才的二楼，发现现在吧台前只有一个机器人在运作。
林枫烨又把叶汀带到钱蔚的办公室。
疯狂敲门，直到听到里面响起“请进”的声音，他才松了一口气。
只要钱蔚没有“畏罪潜逃”，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们怎么又来了，你还不如带你的小朋友到外面玩玩去呢！”钱蔚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第一次后悔当初认了这个干儿子。
这两个人一起走到钱蔚的面前，堵住了他的全部视线，让他避无可避。
“钱老板，关于这照片您是不是隐瞒了什么。”叶汀略微停顿了一下，淡淡地继续问，“这照片被撕开过对吧。”
林枫烨双手合十：“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我求求你快说吧，我叫你亲爹还不行吗？！”
钱蔚长出一口气，压了压脸上的神色，毕竟他是知道的，眼前这两个人都是调查局的人，自己的骗术还没那么高超。
“唉，告诉你们也没事，反正都已经过去了。”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好像不能坐着说完回忆里的故事。
林枫烨和叶汀反倒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准备听钱老板的罗曼史，并在其中寻找魏同的蛛丝马迹。
“我和杜珺不是情人，是夫妻。”
“什么？！她真是我干娘！”林枫烨像屁股上装了弹簧一样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臭小子！！”钱蔚伸手就要去揪耳朵，结果被躲开了。
他收回来的手抹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唉，我年轻的时候在酒吧打杂，人家本来就是女神级别的人物而且还是从政人员，跟我简直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但有一次我从后门出去倒垃圾看到她被一群混混纠缠，当时年轻，脑子一热就直接上去干架了，结果自己也受了好多伤，然后她说感谢我要请我吃饭，”经过略微停顿，“哎，总之后面我们俩接触次数就越来越多，谁能想到久而久之我们真的在一起了……还结婚了呢。”声音有点抖，最后还苦笑了一声。
寡言人士瞄了一眼旁边异常安静的多动症儿童，看那表情感觉身边就差一盆爆米花了。
叶汀扭过脸，压着嗓子咳嗽了一声。
“还有一个孩子，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