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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听书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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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沉重的经历,也不过是别人听说的一个故事。】

    被人称作古大书的老头,探头跟座下卖了个关子,见大家都神色略凝的期待着,知道被吊起胃口,才接着讲道:

    “秦氏原本是东北诸部落中一个小部落的首领,现任的可汗叫秦鹿,我今天要说的这个故事讲的就是他。

    话说秦鹿有一天跟好友巡视领地走到穆河边上,恰好见到邻部落的首领要娶亲,二个部落本来就因为边界的问题有些不合,成亲的事也没邀请他们参加,没想到二人正好碰到了送亲的队伍。

    秦鹿原本无心,哪知这位无意中见到新娘竟是难得一见的绝色,顿时心生爱慕。

    他们蛮夷之族跟我们孔孟之乡不一样,他们是见到喜欢的人便可以凭借武力夺取,所以说这些蛮族不通礼数啊。

    这个秦鹿便是在当天晚上就跟心腹之人商量,趁那边酒足饭饱载歌载舞的时候突然杀入,夺了新娘……”

    “切!这有什么意思,他们那些蛮子还不都是这样?!”下面的人听了开始嚷嚷起来。

    “是啊,听说那狄族的老子没了,还把他所有的女人都传给儿子呢!换个,换个!”

    ……

    台上的两人一看这情景,一边后退一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接着古大书高抬双手示意众人,“好好好,列位看官稍安勿躁,小老儿这就给你们再换一个讲。”

    “快说,再是这些无聊的,你就直接滚蛋吧,别耽误爷们吃饭。”

    “好好,呵呵。”古大书说着神秘一笑,低声向台下问道:“不知各位知道贺老的事情吗?”

    “贺老相国的事情,大雍谁不知道,赶紧说,别卖关子!”

    “那这位客官,敢问您知道贺老为什么会选那个几百年都没有人注意的茗泉镇吗?”

    下面窃窃,但没有人再大声说话。

    押了口茶,古大书跟身边的少年换了个眼色,开口道:“不知各位听说过‘失踪的四皇子’没有?”

    “你是说,四皇子在茗泉镇?!”座下一个年轻人霍的一下子站起来,惊讶的看着台上的古大书。

    古大书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讲道:

    “开元初年,刚刚登基的文帝以而立之年,坐定天下,北有老将军方继业镇守北域,西有镇西将军陆汝海威慑西蛮。”

    “国内正是一片升平,这一年冬天,他最宠爱的妃子珍妃,被御医确定为怀有一对麟儿。”

    “当今万岁大喜之下,取出了先皇开国时制作玉玺所剩一块和田玉,并让当代书法大家也是我们的老相贺清,贺大人题字;由穆棠穆老亲手制作了两方小印,‘天下承明’、‘纳福承烨’,在两个小殿下出生之际,交给了他们的母妃珍妃保管。”

    “万岁爷当时的意思是,将天下江山传与这个双生子老大,也就是三殿下顾承明,而四殿下则被许为贤王,并赐下金牌一个。只待这对殿下二十岁弱冠之礼时,行登基拜侯之典。”

    这些原本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不过看样子他还要说什么,所以此刻大堂里倒也安安静静地。

    “谁知天不尽如人意,就在宫里宫外都在准备为两个小殿下准备满月宴时,四殿下的奶娘忽然发现小殿下有些不对劲,这个传承了珍妃清丽容颜的小殿下,不知为何忽然全身潮红,哭闹不止。”

    “万岁爷得知后,立刻宣召了全部的太医,呼啦啦的跪了一地,老太医刘守仁细细的观察诊断后,却下不了决断。”

    “后面的太医有说受寒发烧的,又说胎里虚弱、先天体虚的,万岁见众说不一,四殿下却越来越严重,最后无力哭闹,渐渐转为昏迷,当即大怒,宣布说如果不能查明原因,医好四殿下,全部陪葬。”

    “最后,还是太医院院首刘守仁刘太医,沉吟许久后,向万岁爷回道,四殿下之病非伤非毒,确实像是胎里带着,遂按照他的诊断施救后,四殿下也确实平静了下来。”

    “谁成想,这件事才发生了几天,万岁爷也龙体欠安,虚乏无力。”

    “那时整个皇宫都惶恐不安,天师程天建上奏道,星象显示,双生子渐渐暗淡,另有贼星一枚光芒大盛,甚至有夺帝星之势。”

    “万岁爷当时大怒,喝问,谁乃贼星?”

    “程天建奏曰:按星象来看,应合为女性,且贼星旁有一小星,渐渐成型,似是已经有孕。”

    “能威胁帝位的女性,无非是宫里的各位妃嫔,又恰好有孕的,只有一人,想各位也知道是谁了,这就是当年宫变的真相,别的小老儿还想再活两年,就不再说了。”

    “后来啊,万岁爷身子好一天坏一天,太医用尽了办法,可是他的四皇子却不见了。”

    不像刚才的插科起哄,一段话下来,台下的人异常的安静。“你是说这些事情是有人密谋?……”

    “闭嘴!找死啊你!”

    “走走赶紧走。”几个人说着起身离开。

    走了几人后,角落里一个轮廓深邃,长得十分英俊的年轻人打破沉静问道:“你得意思是,现在贺老相国去茗泉镇,是因为四皇子在那里——?”

    “呵呵,这位看官,你看小老儿什么也没说只是给大家讲个故事,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从今往后,这个小镇会热闹非凡啊——”

    “好了,现在再跟大家讲个最近发生的风流韵事,话说南淮岸边,那眠花宿柳之地有一位绝色娇娘名叫绿珠,自幼父母双亡,被狠心的舅舅卖到青楼后,凭着学来的一身本事,名冠天下……”

    绿珠的事这些常年行走在外的人,又有谁会不知道的,听他又开始说这些无趣的,便嚷嚷几句也就不再理会。

    台上古大书还在说着,那个一直跟着他的少年则开始挨个位置收取打赏。

    “什么都没说还要赏?……”

    下面的人嘟嘟囔囔,大都没有给,转到刚才问话的年轻人那,他竟往托盘上放了一块银子,足有五两。

    跟他一起的同伴看着他,问道:“我说你不会是也想去看看吧?”

    “当然,近在眼前的热闹为何不去?”

    “就这些人,有什么值得你这么费尽周折寻找的?!”同伴看起来有些愤愤。

    “呵,石相,刚才这个说书的虽然是什么都没说,但我们却能从中得到一个肯定的消息。”

    “什么?”闷闷的喝了一大口酒,头也不抬的石相随口问道。

    “这个茗泉镇,这段时间应该会有很多名士聚集,我们不用到处找了。还有,他们看不惯外族,你看不惯他们,其实我们是一样的。”

    叫石相的随从听了这一通弯弯绕,挠了挠头也听不懂,干脆继续低头吃饭喝酒,虽然他不怎么喜欢这个地方,但是这里的吃的还是很不错的。

    “他说的人是谁啊,爹爹,还有刚才怎么了,为什么不能说话?”李言芷刚才就想问,却被李明修制止了,一直到现在坐到马车上,才向身边的李明修小声问道。

    摇了摇头,李明修指了指外面赶车的人,在她手心里写下了两个字,小丫头张大了嘴巴,惊讶不已。

    “今天这说书的有些奇怪,一般的艺人演绎朝中故事的不少,但敢公然谈论当朝的却从没见过,这俩个人有些不对,你们以后见了他们,尽量别招惹。”

    李明修跟徒弟和女儿说着,脑子里却在回想着刚才的话,如果是编的也就罢了,可如果是真的,那么就是说,中了“孤阳”的人不止皇上一个,还有这个失踪了的四皇子。

    如果真是这样,他就不可能还活在人世了……

    不过孤阳只有一丸,怎么会有两人中毒?

    想着,身边一声懊恼的叹息“哎,我——”

    “怎么了?”江守均回头问道。

    “没事,我昨晚打了个扇坠忘拿了?”芷儿想着那张自己写的词还在昨晚客栈的窗台上,被人看了就丢人了,眼下又不能回去拿了,就搪塞道。

    “怎么想起打扇坠了,重要吗?”没有指责她的毛躁,江守均顶着一张本就黑不溜秋看不出喜怒的脸的问着,他跟在李明修身边多年,除了跟他学医之外,更多的就是学了这一副不温不火的脾气。不过在李明修身上看起来是从容,到他这就成了芷儿嘴里的“木头、老成”了。

    “就是个普通的络子打的,没事,走吧。”

    “你什么时候改改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李明修无奈的白了她一眼。

    李言芷见江守均又在对着自己偷笑,对着撇撇嘴做了个鬼脸,马车里一阵轻快的笑声。

    与此同时,那家客栈里,小二正过来寻问两位新来的客官有何需要,正好那个英俊的年轻人从床头上取出了一样物品。

    小二一看就知道是之前的客人留下的,自己收拾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急忙打着千上前赔礼道:“不好意思,二位,小的这就拿走。”点头赔笑着,上前要取。

    慕容弘拿着手中的一个的扇坠,淡淡的说:“放这吧。”

    “哎,可是……”没有谁住店,还愿意留下之前客人的东西,再说万一有什么,人家再来要。

    慕容弘朝小二晃了晃轻描淡写的说道:“就一个不值钱的线坠子,如果有人要,我们自会奉还。石相,去跟他看一下饭菜。”

    “是。”

    店小二跟着石相有些不甘的离开。

    屋里,慕容弘看着这个扇坠,东西倒是普通,难得是做这坠子的人精巧的心思,扇坠用棕香和月白两色的线拆的细细的,编成了一把打开来的折扇模样,棕香色的扇骨,月白的扇面,扇面上又用黑丝线编出了几个小字“君子如玉”,下面还有一枚红色的小印,字迹太小不好分辨,看着像是“福”字,整个扇坠小巧精致,着实令人喜爱。

    桌上还有几张用过的宣纸,轻柔秀婉的字迹让慕容弘不由得道了句:“原来是个小丫头。”

    字迹未开,笔与笔之间还不够放脱,但是却能看出来写的很用心:

    爬山虎

    一场雨,几场风,本已绝壁更凋零。

    难得一片胭脂色,寥落却有韵横生。

    如果,有一天我也如她这般寥落,是否还能妆点起那一脸醉晕,韵味横生?

    “呵呵,哈哈哈哈……”看到这儿,一向被人称赞沉稳有度的慕容弘竟忍不住放声大笑。

    正好石相推门进来,费解的问:“怎么了?”

    慕容弘没有回答,抬头看着窗外,那本在枝头飞扬,眼下却困于积水中的落叶,从旁提笔在下面接着写道:

    鹧鸪天雨后

    梦里天真不复存,落花辞树镜辞人。

    一天细雨胭脂泪,满地焜黄老龙鳞。

    杯弓影,戏中身,古来谁能辩伪真。

    分明万卷山水色,风雨一归了无痕。

    一笔行书写得笔走游龙,气势磅礴,连词中原来带出的萧瑟之气都冲淡了几分,愣是让人读出一种改天换地的气概。

    写完将纸张连同扇坠一起收了,才对石相问道:“都问明白了吗?”

    “嗯。”石相不懂汉字,看他写的自己一个都不认识也没多问,“那个贺老拒绝了所有官员的安排,自己选了那镇上一处学院的空房子住下了,也不接受拜访,目前还没听说有什么异常。不过,也有人说,最近有不少生面孔出现。”

    “好,明天我们也去”。

    “那秦鹿那边呢?我觉得他们不会是抢亲这么简单。”石相问着,严肃中带着几分隐忧。

    倒是慕容弘想了想,微微一笑回道,“先不用管。”

    穆河下游原本属于妥妥儿木的部落现在已经成了一片血海,秦鹿带领着几个属下还有儿子秦虎、秦罗,策马而立。

    “报——”一人疾驰而来,“报大汗,妥妥儿木已经战死,剩余二百多兵马也都已被我们控制,只有他的小女儿可玉被几个人护送着逃了出去,属下已经派人去追了。”

    “他的儿子呢?”秦罗居高而问。

    “两个儿子都已战死,剩下的小儿子最后被俘时,不小心……”

    “说!”

    “让他自尽了”

    “废物!不是说让你们留个活口吗?”

    “父汗,死了就死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一边的秦虎见状劝道,“现在十三部落还剩下四个最难啃的了,如果再冒进,恐怕他们会联手,我们是不是该稍微休整一下?”

    “嗯,也好。这里就交给你了,”秦鹿调转马头,回头对来报的人说道:“朵颜,不是我秦鹿不讲情分,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是,等属下安顿完这边的事情,自会回去领罚。”

    “驾——”

    看着秦鹿带众人离开,秦虎拍了拍朵颜的肩膀,“父汗就这脾气,你别怪他,走我们喝酒去!”

    秦鹿一共两个儿子,但他最喜欢的便是这个大儿子秦虎,不仅能征善战,很多意见也往往跟自己不谋而合,所以这几年父子二人联手横扫了草原上九个与他们相连的小部落,一下子成了能与几大部落并存的部落。

    秦鹿也在不久前刚刚称汗。

    不过这个儿子不仅勇武,很多时候还能弥补自己的些不足,比如就像现在,秦鹿按军法办事,秦虎走人情,所以表面上现在是秦鹿为汗统领众军,但实际上很多统领及士兵都更倾向忠于秦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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