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说书艺人
【古今多少事,一席书话中。】
半个时辰后,少年终于从下面爬了上来,其实这也怪他,当时要是他不那么急着下去,先找好人来帮忙,或者找好绳子,那么他们现在就不用这么被动。
可是当时的情况,看到老人生死不明的躺在深沟里,他想也没想的就跟着滑了下去。
稍微喘息了一下,他决定回到他们借宿的地方去求救,这里已经接近横山西部山边,为了多找些药材他带着奶奶一起来到这里,原本的打算再进山采一次药,不管收获如何就回去的。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可是周围了无人烟,唯一有人的地方就是他们借宿的那里还有四五户人家。
可是等他回去的时候,却愣住了:六匹水光溜滑的高头骏马拴在几家门前,几个人正在他借宿的那家院里,对着刚打回来的几只山鸡、野兔商量着先炖哪个。
看到有人过来,一抬头,少年发现不是别人,正是顾承明一行。
但是他们却不认得他,加上现在已经是傍晚,忽然看到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一身泥水的站在身前,愣是把大家吓了一跳。
三个护卫立时起身护在他们身前,小心的打量着来的少年,“你是谁?”一个护卫试探着问道。
少年没有回答,他不想跟这些人有交集,如果不是还有事求助,此时他早已离开,可是现在他不得不去找人。
见他们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少年瞥了一眼没有答话径直往屋里走去。
“喂,问你呢!你是人是鬼?”侍卫上前拔刀相问。
里屋的人听到动静,跑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一看外面的动静也是一愣,不过仔细一瞅还是认出了来人,惊讶的问道:“方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老太太找到了吗?”
少年叫方远兮,正是前几天李言芷在仙客来遇到的那个不搭理人的少年。
此时见汉子出来,忙上前说道:“王大哥,我奶奶掉下了深沟,能不能麻烦帮我一起把她救上来?”
“好好好,你别急,我这就去叫人。”山里人心性朴实,加上这地方就这么几户人家,此时一听到有人出了事,都急忙从家里出来,有扛着棍子的,有拎着绳子的。一听方远兮说在二里外的深沟,大家便知道了那个地方。
平时他们都很少去那里,打猎、采药都尽量绕开,因为那个地方都是滑不溜秋的石头,有地方有土也是薄薄的一层,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天气好的时候,他们都很难往上爬。
一边的顾承明听了大家的话此时慢悠悠的上前说道:“你们别去了,我去吧,阿大,你跟我一起。”
众人一愣,这几户人家可能不知道他是谁,做过什么,他们自己包括方远兮可都是很清楚地。
见大家疑惑的看着自己,顾承明满不在乎的拍了拍手,“小爷我今天心情好,决定日行一善,就你了,走吧,前面带路。”
那个被称作王大哥的汉子上前拦着,“公子你们什么都不带就这么去行吗?”
顾承明朝身边的阿大使个眼色,只见阿大一个拔身“嗖”的一下便站在的房顶,众人一看瞠目结舌的半天没有反应。等他们回过神来,方远兮已经被顾承明推着出了门。
方远兮回身冷冷的说道:“多管闲事!”
没等顾承明说话,跟过来的阿大不乐意了,一把他推出去好几步,“怎么说话呢,我们主子乐意帮你是你祖坟上冒青烟的福分,你信不信我宰了你?!”说着,“噌楞”一声,一把利刃已经搭在方远兮脖子上。
“阿大——,又不听话了。”顾承明上前拿开,阿大听着他说话那妖妖娆娆的调调,禁不住一个哆嗦,这个主子也真是厉害,自己跟着他这几年,愣是还没摸透他的脾气。比如现在,他都不知道他眼神里的厉光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我说你再在这里磨蹭下去,那老太婆还有命等不?”
方远兮听了,神色极为严肃的问道:“你真能帮我把人救上来?我不想耽误时间。”
“你似乎没得选择。”
原本方远兮还觉得那几个山户能跟出来,可是他等着这会儿功夫完全不见踪影,看来不是被拦下了,就是被刚才那个什么阿大露那一手给唬住了。
无奈,他盯着顾承明看了一番,终于还是转身在前带路。
他想的不错,那几个山户却是没有跟来,不过不是被拦、也不是被唬,而是围着剩下的几个人不停的询问央求,剩下的阿二、阿三被大家用无比崇拜的眼神围着,一时飘飘然,见主子并不反对,便在大家面前都小露了两手。
等顾承明他们回来时,便看到两人被大家围着,百般夸赞讨好。阿二此时满脸骄傲,一个纵身便翻上了门楼,还没等站稳的便看到了已经回来的顾承明,正倚在门口双手抱胸看着他们。
阿二吓得差点从上面一头栽下来,“主子。”
看着低头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顾承明漫不经心的问道:“玩的挺好?要不我让你去杂耍班待两月?”
阿二、阿三脸一抽,立马跪在地上,“主子饶命”。
男人眉峰冷冽,薄唇紧抿,“再有下次就自己去春满园报到!”
“是!”
方远兮扫了一眼情况,便催促阿大把人背进屋里,人是他救上来的,本来他要自己背的,奈何顾承明非说他做好事就做到底,非让阿大一路把人背了过来。
此时的老夫人已经是半昏迷状态,他可没有时间在这里看他们的热闹。
好在他自己懂些医术,顾承明和那个叫张雍的好像也会点,大家轮流替老人号了脉,然后煎了一副去风寒的药便让她睡下了。
此时外面的雨早已经停了,其实在方远兮从沟底爬上来的时候就不怎么下了。院子里大家打扫出一块空旷的地方,几个山户的妇女抱来干柴,阿二便自动包揽了清洗山鸡、野兔的任务。
笑话,要是现在在不好好表现,万一这个祖宗真要把他送到杂耍班,他还要不要活了,要知道,上次阿大就犯了错,直接被送到春满园做了一个月的老鸨,回来后半个月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从那以后,看到女人都打怵。
他那样的都这扛不过去,要是自己,还不得死在里面。
陆少华对他们救人试药都不感兴趣,所以一直待在外面跟他们收拾饭食,这里唯一能引起他兴趣的也就剩下吃了。
屋里,顾承明、张雍看着梳洗后一言不发的方远兮,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递给他,“明天我们就走了,这个你留着用。”
方远兮没抬头,更没有接,只是一心的用湿毛巾给老人擦手、擦脸……刚才只是给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服,见她累极就让她睡下了。
此时脸上、耳朵后包括指甲里都还有不少泥沙,他便认真的低头清理。
阿大也换洗完过来叫他们去吃饭,正好看到这一幕,刚要说话,顾承明把钱袋往他床上一扔,“呐,日行一善,今天我这一件好事终于圆满了,以后别忘了给我宣扬宣扬,如果能变成戏文就更好了,走阿雍,吃饭去。”
看着他们勾肩搭背的离开,方远兮看也不看的把钱袋扔到一边。
外面传来几个男人的笑闹喝好声,夹杂着扑鼻的肉香,不用出去他也能想象出是怎样一番景象。
找山户买了些米来熬了准备过会儿给奶奶吃,自己默默去厨房找了点剩饭啃着。
他们这次出来一是为了找寻一些平时会用到的药材,二来也想着能不能遇到点值钱的可以贴补点家用。可是现在看来,……
在老人床前坐下,一手啃着干粮,一手拿出自己的钱袋掂了掂。除去刚才跟山户们买药、买米的钱,剩下的这份量不用看也知道他们回去都困难。
反手收好后,眼睛盯着他扔在一边那个钱袋,不知道他到底是跟谁有仇,那神情似乎要把上面盯穿,如果那是一个人,此刻恐怕已经被他用眼神杀死无数遍了。
最后,还是咬着嘴唇狠狠的拿过来,里面却是几张银票,还有一些散碎的银子,银票数额不大,都是三五十两的。还有一封信,上面一个字没有,只画了一只炸刺的刺猬。
通往丰县官道旁的一处面摊前,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跟一个少年吃面,一人一大碗,周围是寒风冷雨时不时的夹着落叶,两人却愣是吃的满头大汗,酣畅淋漓。
“逍遥,接下来我们再说哪段啊,西征还是北伐?”老人摸了一把嘴,跟也正好吃完的年轻人商量着。
“叔,我们最近挣得银子就够我们一天吃一顿面了,还说这些?”
“那怎么办,我古大书也就知道这些了,说别的也不会啊?”
“编啊!”
“编?编什么?!我这么大年纪了,难不成你让我编风流寡妇、青楼妓子?”说着古大书一弯腰脱下满是泥泞的鞋子就要打。
年轻人也不躲,笑嘻嘻的看着他说道:“哪能啊古叔,我们前几天不是听说了西北夷族的事情嘛……”
“也好。”老人把最后一口面汤也喝完,碗往桌子上狠狠一放。
放下筷子,李言芷有些怏怏的托着腮,看着窗外的树梢,一场雨而已,外面好像换了一个季节,昨天还是落叶纷纷,一觉醒来,却成了空空的枝桠。
走得那么急,也忘了问问何掌柜楼梯下的那个婆婆怎么样了?
“怎么了,芷儿,不舒服?”江守均回头看了眼,顺手在她额头上试了一下,疑惑的问:“你一大清早起来就在房间里写写画画的,到底怎么了?”
李言芷见爹爹也回头看着自己,遂不好意思的笑笑,“没事,赏风景,嘿嘿。”
“好好吃饭,快到家了,你要是再病了,你娘可就有的说了。”李明修拿筷子敲了一下她的碗,还有大半碗粥没动。
“对了爹,这次横山上真没有死人吗?”思虑了一番,她还是决定绕个弯试探一下。
李明修看着女儿,好像已经忘了那一番经历般,平静的回道:“没有,除了一个人在砍树时不小心砸伤了脚,别的没听说。”
“哦,”李言芷微微松了口气,“那会不会有人原本就在比较隐蔽的地方,受了伤或者烧死了也不知道呢?”
“你想说什么?”李明修问道。
“那个”,言芷知道只要自己一开口就瞒不过爹爹,所以努力组织的词语解释着,“那天我自己在客栈待了一天了,你们也不回来,我实在无聊了了嘛,所以就到连廊上看了看,谁知道那下面还住着一个婆婆,她眼睛也看不见,这次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你出去玩了?”江守均问道。
“哪有?!我就在连廊上站了站看到的!”
“她从不出来,你怎么知道她眼盲?”在连廊上看看就能看到?站在连廊上顶多只能看到哪里有个空地方,连有没有人都看不到,她还知道人家眼睛不方便,江守均能信她才怪。
“她出来啊,那天我还扶着她去方便的。”说完,言芷赶紧闭嘴看着别处,惨了,又露馅了。
李明修想了想回道:“你何伯伯知道他们娘俩在那儿,我想应该是他们事先就走了,不然他肯定提到。”
“吃吧——,一会儿该走了。”江守均也不再追究她出去玩的事,给她夹了个水晶蒸饺。
正待打算继续,客栈里忽然起了喧哗,抬眼却是台上不知何时来了两个艺人,看样子是说书的,言芷一看就来了精神。
“他们要讲什么啊?”饭也不吃了,转身朝着他们的位置端端正正的坐好,准备听书。
李明修见状,押了口茶,面带微笑的说:“要是喜欢,就听来看看,反正我们今天走到下一个镇子也必须得住下。”
从横山走出来三四天路程了,今天下午到了丰县就必须宿下,因为连日的雨,从丰县回家的路原本也就半天,现在估计一路过去至少得一天的路。所以倒不如眼下多耽误些时候,等路好走些在启程。
客栈里的人看样都是这种心态,所以大家都在不急不慢的喝茶用餐,对于这俩忽然冒出来的说书的,倒是很感兴趣,毕竟路上能消遣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
“说的是大雍志,前天我在还乡客栈见过他们。”边上的一桌客人在讨论着,说话的也是个常年行脚的,一看就一脸的风尘。
“不会又说三征四伐吧……”那边另一个人听了无聊的接道。
另一个人跟着起哄:“哎,老头儿,要是老掉牙的故事就别说了——”
接着下面一阵喧闹。
“快点开始,别磨磨蹭蹭,跟鸟似的……”
“是是,今天小老儿跟大家说个不一样的,咱讲上一段异族故事。”说着古大书得意的看着下面。
“得了吧,古大书,来来回回就那点东西,什么异族还不是编故事?”台下一个看起来像是富家商人的,奚落道。
“呵呵,这次保证不一样了,您老先耐心听听,不满意您再老削了小老儿。”
见状台下人也不再起哄,安静的喝着茶,等候着。
“不知道大家听说过‘夺妻而起’的秦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