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我带您回家
第二百三十七章 我带您回家
“外婆,”叶殊的情绪有些失控,“一定还有办法的。”
外婆无所谓的摆摆手,拉着叶殊在自己身边坐下,轻轻的摩挲着她的手背,一点一点,饱含爱意,“刚刚那个人,外婆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叫钟砚,是谭青和钟墨白的儿子。”
看叶殊怔愣的点头,外婆笑了笑,“那孩子啊,我今天第一次见,可是我看得出来,他也是个好孩子。人这一生啊,打一落地,头一件无能为力的事,就是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选择自己的父母,我知道你恨谭青和钟墨白,外婆也恨,可是这不关钟砚的事,外婆想跟你说,你别把对他父母的恨,转嫁到他的身上。”
外婆看到钟砚来,也是挺讶异的,可是跟他聊完,外婆心底最后一点不安都散去了,“那孩子告诉我,他痛恨自己父母所为,可是他又无力扭转他们的想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越错越离谱。他说大错铸成回天乏力,这些年,他成立公司保护你,不是在替他父母赎罪,因为这个罪是无法赎回的,他只是在力所能及的做自己能做的事,不让更多无辜的人牵连其中。”
外婆真的没想到钟砚是这样的人,挺意外的,“早些年,c大以你外公的名义建立了奖学金和助学金,也是钟砚做的,这我真的没想到。”外婆叹了口气,“殊殊,钟砚没有错,有那样的爸妈他还能出淤泥而不染,这孩子品性很高。他从进了病房,一直跪着跟我说话,他说是他们钟家对不起我们叶家,他愿意用一生去弥补。”
外婆真的释怀了,“能有这样的好孩子一直保护你,外婆相信,谭青和钟墨白没法伤害你。”
外婆轻轻吁出一口气来,“好多天了,该做的努力顾珩和庭陌都去做了,结果你肯定也知道,生命最后关头,我命由天不由我,我们都要朝前看的。殊殊,外婆跟你说实话,外婆三年前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其实挺开心的。”
看叶殊诧异的抬头看她,外婆含泪笑了笑,“外婆很喜欢北宋梅尧臣的一首悼亡诗:结发为夫妇,於今十七年;相看犹不足,何况是长捐;我鬓已多白,此身宁久全;终当与同穴,未死泪涟涟。外婆挺想你外公的,外婆十七岁就嫁给你外公了,十八岁生了叶斓,外婆四十四岁的时候,你外公去世,外婆总共跟他生活了二十七年,到如今,你外公都去世三十年了,外婆真的很想他,外婆知道自己要去找他,很高兴。”
外婆抚摸着叶殊的长发,看她哭得伤心欲绝,笑着拍她的手,“外婆之前最放心不下你,可是现在,你有顾珩,有诺诺,有那么多真心为你的朋友,还有钟砚,外婆终于能安心的去地下陪你外公了。”“可是外婆,”叶殊的泪滚滚而落,“他们都不如你重要。”
“真是傻孩子,”外婆叹息一声,“你要是这么想,可就亏了,因为在外婆心里,最重要的人,始终是你外公啊。外婆都想好了,等到了地下,外婆还要再喊他一声“叶教授”的,外婆都三十年没喊过了,外婆想这个称呼想的心口都疼了。”
“外婆,”叶殊哽咽的泣不成声,“你放得下我妈吗?沈教授说她很快就能醒过来了,你要让她醒了看不到你吗?”
提到还在病床榻的叶斓,外婆也有些难舍,“你外公去世、你妈逃离京市去了扬市之后,我总是在反思,或者是我们当年对你妈妈太纵着了,总想着尊重孩子,所以即便她找了我跟你外公都没瞧上的钟墨白,也没反驳两句,才造成了今天这一切,外婆有错。”
“这不是您的错……”外婆摇摇头,“你妈恨了我几十年了,想来醒了也不愿意见到我,我就不给她添堵了,她要是还记得我的好,你让她去我墓前放束雏菊,外婆在地底下知道了,也就释怀了。”
外婆拉着叶殊的手认真的叮嘱了两句,“你妈对不住你,从来没管过你,她如果还有清醒的那天,你就看在外婆的面子上,多多照顾她,她也是个可怜人。”
“我知道,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外婆相信你,”外婆抽了抽鼻子,仰靠在床头,嘴角浮着一抹满足的笑,“外婆没什么遗憾的了,活了七十四年,什么都经历过了,无憾。”
谁也不知道叶殊怎么想通的,当天晚上,叶殊和阮歆以及唐宁嘉给外婆仔细擦洗了身体,换上了新衣服,又陪着外婆聊了很久的天,到了第二天,叶殊就答应带外婆去国外了。
外婆身体虚弱,无法自己独立行走,顾珩和叶殊一左一右的扶着外婆下楼,楼下聚了很多来送外婆最后一程的人,c大历史系的老教授都来了,外婆一一看过去,心里也很是感慨,她伸手拉了拉沈勒,“叶斓,交给你了。”
“您放心,”沈勒认真的保证,“我会永远照顾她。”
“好。”外婆扬着笑,很是满足。
俞晚哽咽着上前走了两步,不用外婆交代,自己握着外婆的手保证,“我会把殊殊当自己的亲女儿看待的,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外婆登时笑了,“亲女儿就不用了,你把她当女儿,她和顾珩不就要以兄妹相称了?不合适。”
外婆在最后关头还说着玩笑话,见没有人笑,她也就不说了,被顾珩半扶半抱着坐到车上,朝着外面摆了摆手,“就不说再见了,你们都要好好活着,人生苦短,也要自得其乐。”车子朝着机场而去,叶殊让外婆靠在自己肩上,轻轻哼唱着以前哄诺诺睡觉的时候常唱的歌谣,想让外婆稍微睡一会。
乘坐的陆庭陌的私人飞机,阮歆和唐宁嘉要跟着,外婆没让,都是两个娇滴滴的姑娘,不需要太切实的感受人生的悲欢离合,好好享受人生就好了。
国外的机构是昨天联络好的,到了之后,直接预约上了,在等待的时间里,叶殊一直紧紧的抓着外婆的手,一刻都不想放开,外婆知道她心里的恐慌,偏头朝着另一边的顾珩看了一眼,“顾珩,外婆想跟你说一件事。”
“外婆您说。”顾珩看着工作人员忙碌着整理资料和准备外婆要喝的药剂,心里难受得无以复加。
“你方姨啊,也是个苦命的人,”外婆最后关头,依然惦记着陪了她四年的老伙计,“她女儿不孝顺,她才到了咱家,她尽心的照顾我,劳心劳力的抚养着诺诺,比所有人都用心,外婆想着,等我去了,你替我养她终老。”
“我会的,外婆您放心,”顾珩保证,“我一定会像对待自己长辈一样孝顺方姨的。”
“好,好,”外婆欣慰的拍拍顾珩的手,“外婆放心了。”
外婆说完,又将视线转向另一边闷头坐着不吭声的陆庭陌,“宁嘉是个好孩子,你要是真喜欢她,记得对她好。”
“一定,”陆庭陌兀地抬头,有泪滚下,“不管她喜不喜欢我接不接受我,我会一直对她好。”
“行了,”外婆放松了下来,“无牵无挂了。”
有工作人员最后询问外婆,确定要现在离开吗,外婆含笑点头说:“yes!”
工作人员把小半杯透明中带点白色的液体端过来,再次问了一遍,“您确定要喝下这杯药剂?”
外婆再次认真的点了点头。
工作人员将杯子递到外婆手中,“喝完后,你会睡着,然后死去。”
外婆说了声谢谢,将杯子接了过来,叶殊伸手拦了一下,“外婆您等一下。”
她肿着眼睛给俞晚发了个视频,那边很快接通,叶殊哽咽了一下,抽了抽鼻子,“阿姨,你让诺诺,跟曾外婆最后说说话。”
俞晚叹了口气,很快,那边哭闹着的诺诺就被抱了过来,小家伙一看到镜头前曾外婆的脸,哇的一下就哭的更厉害了,“曾、曾外婆,呜呜,诺诺想回家,想曾外婆,奶奶说曾外婆病了,曾外婆你不要死,你要等诺诺长大,诺诺去当医生,诺诺给曾外婆看病,诺诺想曾外婆了,呜呜。”“乖,诺诺不哭,”外婆握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眼角滚出一滴泪来,“诺诺以后好好学习,曾外婆等诺诺当个好厉害好厉害的医生,好不好?”
“好,”诺诺瘪着小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曾外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诺诺想回家让曾外婆抱。”
“很快了,诺诺不要哭,”外婆隔着屏幕蹭了蹭诺诺的小脸,“曾外婆永远爱你。”
外婆说完,狠心将视频挂断了,小家伙哭的她心疼。
外婆稳了稳情绪,含笑将杯中的药剂一饮而尽,顾珩将杯子拿走,外婆慢慢的歪到叶殊的肩上,感觉到叶殊浑身都在发抖,她握住了叶殊的手,最后轻轻的拍了拍,“殊殊,记得把我和你外公葬在一起,我要去找,叶教授。”
外婆的手越来越冰,到最后,没有一点的温度,靠在她的肩上,睡着了,永远的睡着了。叶殊伸手抚摸着外婆的脸,看着她无比祥和无比安宁的面容,笑了笑,“外婆,我带您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