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记忆（一）
（一）记忆
【 生日会那天本该是芥子最快乐的一天。
她唯一的好友在场，聚会又办的很是顺利。音乐，气氛，还有空气中淡淡的从窗外飘进来的花香，一切都那么挑不出任何差错。
五杯长岛冰茶下肚，她的世界开始摇摇晃晃，她的感官体验被无限放大，也就这个时候，她们走了进来。
她们。自然不是内莉那帮狐朋狗友。她们是寄宿学校里，芥子一度认为最热衷冷眼相待她的那群人。
她们推开聚会的门，成群结队的像在抗议游行，她们指着内莉，指着她，寻求一个受害者的道歉。
“你们霸凌我们。”她们说，“用暴力，用威胁，用恐吓，让我们为了你们的享乐让步。”
芥子当时只觉离谱，因为她没有，也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
她总是忘记自己有的时候是多么的片面，多么自以为是。
当事实真相被揭开时，芥子只感到羞耻。
她们说的没错，就算蒙在鼓里，她也在助纣为虐。内莉做坏事的时候，明明留下那么多蛛丝马迹，她却一一选择视而不见。
于是她回头质问那个扬言要一辈子和她做好朋友的人，“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们应该道歉！”
那时的芥子从未想过，对不起也存在时效性。
她不够真心。一定是这样，所以天神惩罚她，用最可怕的事情，最难以忘怀的方式，狠狠的惩戒了她。
芥子再也不会得到原谅了。
她在过往诸多时机里，一次又一次错过了道歉和挽回的机会，最终她酿成了大祸。
咒灵。姨父是这样称呼那些东西的。
因为愤怒，不甘，和委屈所塑造的咒灵，在即将挽回一切获得原谅的那一刻，爆发了。】
＊
“妈咪！你没事吧？”
“美美子你个蠢货，妈妈在流鼻血，怎么可能没有事？”
美美子和菜菜子跪坐芥子的边上，她们扶着她的手臂，企图想让她坐起来。
【血，都是血。】
芥子感到天旋地转，她碰了碰鼻子，一手的血。
＊
【 “被告，请认真回答检察官的问题。当时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血。”她喃喃道，“铺天盖地的血。”
芥子没有看到咒灵，因为在没有咒具的加持下，她什么都看不到。
有时候她忍不住想，如果我有一双能看到咒灵的眼睛，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三审结束那天，须弥抱着她在伦敦法院门口大哭不止。
她被赦免了。法官在最后被证人内莉勃朗特的证言征服。可芥子不需要这种东西，有罪在身反而更轻松。
她永远会背负着三十条人命的罪孽，直到她还清为止。
是的，她需要还清，因为只有这样才最公平。
可怎样才算还？
芥子想到了更多普通人在面对咒灵的处境。所以一切问题的源头，再次指向了咒灵。
普通人见到咒灵需要用到极端的方式，芥子不介意去尝试。
可几次尝试之后，她发现了弊端。
在见到咒灵之前，须弥很有可能要被她先逼疯。她不能再让自己的亲人每天回家都提心吊胆，自杀假象常人是难以消化的。
于是芥子跑回了东京，咒术师这份职业成了她最后的偿还手段。 】
＊
“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菜菜子你能不能别朝着妈咪假惺惺的哭，你个虚伪的贱人！我要撕烂你的嘴！”
芥子闭着眼，她感觉眼睛扎的慌。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摆摆手对身边的两个女儿说，
＊
【 “双胞胎怎么可以吵架！”
芥子不止一次和夏油杰抱怨这句话。
那是正式收养她们后的第四年，芥子早已熟悉公辩的流程，而夏油杰在一所宗教性质的机构工作。
“也没规定说双胞胎必须相亲相爱吧？”夏油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顺手翻了一页书。
高专毕业后他就换了新发型，半长的黑发披散在后背，而后脑勺上仍留着高专时期的丸子头。
芥子说不上到底好不好看，但她确信，过了二十岁的夏油杰似乎比从前更魅力万丈。
“明天能你带双胞胎吗？”
她快要忙疯了，公辩好当，但公正的公辩难当。她真的不知道除了精神抗辩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方法能让法官相信，人外有咒灵，天外有咒术界，被告席上的人无罪，有罪的是仍然无拘无束，逍遥法外的咒灵和压根把法律视为无物的咒术师。
“菜菜子估计会闹吧。”
双胞胎里，菜菜子最亲芥子。因为她们都喜欢摇滚乐，总在聊天的时候同频。
至于美美子，芥子当然很爱她，但往往会言不由衷，特别是当美美子像夜蛾正道那样扎着娃娃，嘴里三句不离棉花玩偶时，她便会本能的产生抗拒心态。
就算芥子明确知道，美美子的术式可没能力再给她扎一个新的棉花娃娃兄弟。但当年熊猫那件事，已然成了阴影，且阴魂不散。
“没事啦，她很爱你的。”芥子伸手挑起夏油杰垂下的长发，贴心的替他挽到耳后。
他们交换了一个甜蜜的亲吻，那个时候的他们，是如此的幸福。】
“杰，我就说迟早得出事。”五条悟不知何时出现，他站在了双胞胎中间，伸手碰了碰芥子的鼻梁，像个好奇宝宝。
“芥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能！
芥子想挥开他的手，一股莫名其妙的怒火从眼后某个位置频频冒出。
“完了，芥芥要变聋子了。”五条悟苦恼的说，“可是我不会手语唉。”
＊
【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芥子生气的对五条悟怒吼。
他应该站在她这一边。他必须站在她这一边。
可他怎么能对她说出这种话。
“芥芥你就是有问题。”五条悟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他眼睛还盯着手机，头也不抬的对她说。
“我有什么问题？”芥子真想把他手中的手机抢走，让他学会乖乖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
她太惯着他了，从高专开始，就把他当做更好的“内莉”，心里的唯一寄托。
特别是在须弥抛弃她之后，她更是恨不得像亲妈一样守着他。
“干嘛大声吼我。要是你和杰闹矛盾，我才不会站在你这一边！”
五条悟把这句话嚷的更大声，他似乎并不知道，那一刻，芥子对于她的高专往事，对于五条悟，对于夏油杰，都萌生了种种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