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终局2
钟行舟消失的第三天,孔锦颐收到了一封信,内容短小精悍,句句令人扼腕。
【前略,见信安。组织正与外国势力勾结意欲举报孔家勾结军阀,罪条累累,确有其事,恐怕覆水难收。望速速想出应对之策,可举家逃难,改日东山再起。
对不起。】
未有署名,孔锦颐却清楚得很来信者是谁,她看着最后那行的三个字,冷笑一声,然后捏着这封信走进孔宣盛的书房。
他似乎也提前得知了孔家即将被举报勾结军阀的消息,据说证据确凿。
“肯定是那个姓钟的——”
孔锦颐敲门时,孔宣盛正怒不可遏地拍着桌子。
“爹爹。”孔锦颐将信纸递过去。
孔宣盛正火烧眉毛,本想随便说两句打发她,却在看到信的内容后皱紧了眉毛——
“去他娘!还说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确实不应该只给孔锦颐说。
孔宣盛很快反应过来,也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他将儿女交给钟行舟照顾,好像纵容了一个姑息错误的环境——
“你们俩什么关系?”
孔锦颐早有准备:“主仆关系。逃不逃我不清楚您怎么安排,但我是晏家的儿媳,不会离开望城的。”
“晏家也不是个好货!”孔宣盛摔了个茶碟,“蛇鼠一窝——”
“眼下怎么办?”孔锦颐问,“大哥去哪了?”
“安藤这次倒是没当缩头乌龟。”孔宣盛叹了口气,“但是……”
“别再犹豫了。”孔锦颐焦急地建议道,“当务之急是在孔家被查抄之前转移重要的中草药资料,免得被他们洗劫一空。”
孔宣盛思忖片刻,点点头,招手让阿顺过来:“你和安藤去办,现在立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哪怕孔宣盛决策及时果断,也险些没赶上官府查抄的速度。
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祥的宁静。
孔锦颐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一夜未眠。终于按捺不住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连夜将妹妹锦菱送去了华裕处,如果真有什么不测,她至少要保证妹妹的安全。
果不其然,她好容易安顿好妹妹,前脚刚进孔府,后脚就被两个小兵架着捆起来压在了自己房间。
“奉上级之命,孔府涉嫌勾结军阀,私贩禁药,现依法进行搜查并查封家产!”
孔锦颐闭着眼睛,听着推搡声和脚步声,她知道这事雷声大雨点小。官府找不到实际证据,更不敢关他们到大牢,顶多就是捆起来绑起来来一个下马威。
她想起来小时候孔宣盛装作大老虎背着自己在院子里转一个圈又一圈,那时的父亲虽不是纯良至臻,但怎么也算不得老谋深算。可这些年她目睹着他一步步走错,一步步左右逢源,直到今天。
她想起来最初遇到钟行舟的时候,他儒雅睿智,高大强壮,又会讨她欢心又看得透她心底。
如今看来,竟都是骗局。
孔锦颐冷笑一声,惹来旁边小兵不满:
“你笑什么?”
孔锦颐脖子一梗,道:“小兄弟,我脖子上有一块玉佩,你取下来我送给你。把我绳子送了,让我在房间里自由活动可好?”
这是钟行舟送的那块。
……
夜幕降临,沈府内外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风声。
飞鸽传书传来纵火的消息。
火?
孔锦颐挑挑眉毛,组织派钟行舟操作火烧华家药仓,如今居然用这种方式来结束他在孔家卧底潜伏的任务。
钟行舟啊钟行舟,你又何必传信给我?
孔锦颐撕了纸条,撒向月光之中。她知道钟行舟也许就在哪个屋檐上看着自己读信,却故意一直低着头,死死地关了窗户。
如果他真的又放了一把火,她不逃就是了。
……
火与解封的消息一同来了。孔家的天空,被熊熊烈焰染成了赤红,火光冲天,映照出一张张惊恐与绝望的脸庞。夜风虽带着凉意,却吹不散那刺鼻的烟味和众人火灾的恐惧。
孔锦颐被困在自己的房间内,火光透过窗棂,将她的身影映得扭曲而斑驳。
她听着走廊里敲门试图救她的声音,故意没有回应,也没有试图寻找出路,随后这些声音也消失了。她们也许自己跑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浓烟滚滚,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灼烧肺部,情绪说不清道不明。活着没什么新鲜的,死也是。
她渐渐困了,盯着愈近的火苗闭上了眼睛。
一个熟悉的身影冲破火海,满脸焦灼,衣衫被火星烧得破败不堪,但眼睛却聚焦着缩成一团的孔锦颐。
“声声,我来迟了。”钟行舟的声音在浓烟中显得格外清晰,他一边喊着,一边奋力推开已经被火焰吞噬的房门。
他曾经背叛了自己,那些誓言都是泡沫。纵使他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自己,却也为时已晚。
孔锦颐不想回应,却被他用一块湿布捂在口鼻上。火舌肆虐,热浪滚滚,他将她抱在怀里,大声道——
“你恨我也好,一定活着恨我。”
钟行舟用尽全力,将孔锦颐托起,让她攀上一堵未被火焰吞噬的矮墙。孔锦颐踩在墙上,向下望去,只见火海中一片混乱,组织派来纵火的杀手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
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只感受到风在耳边呼啸,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毫无知觉地向后倒去——
……
孔锦颐再次醒来时身边是锦菱和华裕,据他们说,自己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华裕各种办法用尽,她却时至今日还在发高烧。
“钟行舟呢?”
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走了。”华裕道,“留下这个,还有……”
锦菱举起一个写着时间地点的纸条和一枚玉佩。
孔锦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这才想起来她曾经给了小兵一块,面前的是另一块。
“撕了。”孔锦颐道,“我再也不会见他了。”
“声声……”
“晏牵呢?叫晏牵来接我……”
“晏少爷和晏叔叔在帮爹爹处理火灾现场。”锦菱道,“因为阿顺叔发现的及时,没有人员伤亡。”
如果不是钟行舟,作茧自缚的孔锦颐就是唯一的伤亡人员了吧?
孔锦颐点点头:“晏牵呢?他这几天……”
“晏牵除了在孔府,就是在我这里。”华裕说道,“看时间,他应该也快来了。”
“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
……
接下来的几天孔锦颐都不记得自己怎么退烧的,又怎么被推进婚礼现场成为了新娘,又如何答应了晏牵一起度蜜月。
从火灾之后,一切都像梦一样碎片化。
孔锦颐低头看着两张船票,好像回国还是在昨天。
“声声!”晏牵笑着跑过来,手里拿着一顶虎头帽,“这是我亲手织的,刚好过冬。”
“谢谢。”孔锦颐戴上,“你不是去找大川拿行李了吗?快登船了,可别误事。”
晏牵沉默了片刻,然后拿回其中一张船票:“声声,我知道你嫁给我不是本意,但我愿意等你。说是蜜月,实际上我还要很多公务要处理。对你来说婚姻是坟墓,但对我来说不是,所以这一个月送给你,你可以做你想做的,没做的。”
孔锦颐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我自己去?”
“你愿意回来也好,不愿意……”
孔锦颐捂住他的嘴:“晏牵,谢谢你。”
“再见。”晏牵笑得无奈又释然。
“回见。”
孔锦颐戴好帽子,轻轻挥了挥手。她又登上了开往英吉利的客船。
这次她没有晕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