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已经戌时了。
在这种时间，旅人早应回到客栈，准备明日的行程。
“呼……”
荀彧走得很急，急着要见到郭嘉。
──只需再走数步路，就能进入结庐了。──
荀彧放慢脚步，调整气息，不让郭嘉发觉他的狼狈。
“噗通──”
突然，荀彧的耳边传来石头丢入湖中的声音。
“（那是抛掷的声音。）”
荀彧想起结庐旁有座小水池，推想有人在池边。
“（……会是他吗？）”
没有特殊的原因，荀彧就认为是郭嘉。
荀彧缓缓走近池边，即使长襬因碰触草丛发起嘶嘶的摩擦声，抛掷声依然不绝。
穿过一棵树后，荀彧见到了郭嘉的背影。
池边没有巨大的遮蔽物，月亮又大又圆，以柔美的光芒映照着水池。水池闪闪发亮，若无石子激起的波澜，就像来自天上的明镜，清楚照映着来人。
郭嘉的白衣正闪着光芒，偏金的毛发顺风吹去，比起任何的毛料都柔顺，身旁还有几团兔子围绕在他的身旁，彷彿来自天上。
郭嘉正抛掷石子，丢得不远，但激起的水花纹路都泛起完整的圆弧。
“……嗯？”
直到池面出现倒影，隐隐透出荀彧的身姿，郭嘉才发出了惊呼。
“……奉孝。”
荀彧忘情喊了郭嘉的字，不再呼以客套的“郭隐士”。
因为，郭嘉是那么耀眼，迷惑了荀彧的心神。
“……怎么突然称我的字了？怎么不用敬称了？夜晚就转性了吗？”
郭嘉是揶揄荀彧，但同时泄露了他的心情。
郭嘉一团雾水，内心有期待，但更多的是茫然。
为了不让荀彧发觉异常，郭嘉坚持留在原地，背对荀彧，仅透过倒影看着模糊却美丽的荀彧。
郭嘉拿起石头，想要打散荀彧的身影。
“我知道月下美人很美，不过今日房间整修，恕不招待喔。”
郭嘉以一贯轻佻的语气回应了荀彧。
“为何突然整修了呢？”
荀彧靠近郭嘉，发出了疑问。
“……”
郭嘉没有出声，静静望着池面上越发明显的荀彧。
面露愁容的荀彧，使郭嘉无法抛掷手上的石头。
“我听志才兄提起你的过去，有些话想对你说。”
荀彧停在原地，不给予郭嘉压力。
同时，也是不造成自己的压力。
“……什么话？”
郭嘉让石头在手间滚着，尚未决定这颗石头的命运。
“我不是那个人，也不是那些同学。”
荀彧以坚毅的双眸，率先澄清了这件事。
“废话。”
郭嘉啐了一声，自认思虑尚未清晰，神智没有混乱。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对我投以看那些人的眼神。”
荀彧的语气稍稍转硬，不允许郭嘉看到他，就会想起过去的不悦。
“……”
郭嘉没有出声，继续把玩着石头。
“接着，我想跟你说声……抱歉。”
荀彧低下头，眼神微偏，右手紧握，难以坦然传达真正欲言的话语。
“……没关系。”
郭嘉的语气尚称平静，只因他不曾认定会成功。
郭嘉捏着石头，计算着抛掷路径。
“我……”
荀彧的脑内已经重复无数次接下来的话语，声音却怎样也出不来。
荀彧的理智正在阻挠他的口，他的右手不断重复握紧与放松的动作，想要让自己发出声音。
“第一次看到有人晚上折回来说这些话，真服了你。”
郭嘉摇摇头，终于算好了目标──打散荀彧美丽的倩影。
只要消散荀彧在郭嘉心中美好的想象，郭嘉就能不再留恋。
“……我是这么想的。”
突然，荀彧一个箭步，抱住了郭嘉的背。
荀彧的胸膛顶在郭嘉的头部，双手则微握了郭嘉的肩前。
荀彧的头垂得很低，郭嘉从额头感受到荀彧急促的呼吸声。
石头因施力问题，掉落在池边，池上的倒影变成荀彧对郭嘉的熊抱。
“……”
郭嘉的瞳孔一缩，任荀彧这样抱住。
郭嘉愣住了。
郭嘉不曾想过荀彧会如此回应。
“奉孝。”
比起千言万语，不如一个动作。
或许是做了欲行之事，也表达了心情，荀彧说话自然，语气异常温柔，还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荀彧与郭嘉的香气交融着，混合出一股高雅微醺的高贵酒香。
“……好卑鄙。”
郭嘉即使没有看到荀彧真心的微笑，藉由荀彧的声音，他也知道荀彧喊他字的含义。
郭嘉的身子微微颤抖，这是难以置信的雀跃感。
荀彧是郭嘉理想类型的极致，不论是脸蛋、姿态、家世、性格与能力，都符合他的要求。
荀彧是如此美好，郭嘉才会如此情不自禁。
“（……他是发抖吗？）”
然而，郭嘉的颤抖除了雀跃，也带着几分恐惧。
完美的荀彧竟然主动告白，过度完美的发展，使郭嘉想起难堪的过去。
“（奉孝……）”
荀彧加强了拥抱的力道，想让郭嘉感到安心。
荀彧要证明与那些人不同。
“……你的衣服太厚了。”
郭嘉想确认荀彧的心跳频率，但荀彧的多层长袍保护了心脏，使他无从听到荀彧的心跳声。
“这样如何呢？”
荀彧握住郭嘉的手，让郭嘉得以把他的脉搏，知道他的心情。
即使荀彧的语气与态度渐趋平稳，他的脉搏仍偏快，表示郭嘉对他的吸引力。
“……你的身体还不错。”
郭嘉将就把起荀彧的脉象，并做出评论。
“嗯？”
荀彧发出疑惑的声音，不解郭嘉的神来一笔。
“我有涉猎医术。”
郭嘉握住荀彧的手，将其放置于脸旁。
荀彧纤长不失包覆的手指，灵活不失优雅的姿态，都被郭嘉握住了。
“是吗……”
听到郭嘉俏皮的声调，荀彧的眼底展露了笑意。
一旁的小兔就像见证两人的爱情，一团一团包围了上来，让人感到安心。
“……要喝酒吗？”
郭嘉拿起不远处的酒瓶，难得展露害羞的神情。
“房间整修，你得好好招待我。”
荀彧接过酒罈，直接饮用酒罈口。
“……是应该整修了。”
郭嘉迎着风，依然不放开荀彧的手。
夜风拂过，在树林草丛旁的池边，显得相当凉爽。
两人的发丝因风微微卷起，在月色的照耀下的笑容显得迷人。
两人各自拥着兔子，躺在草地上畅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