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理查
“我懂的。”叶石柏回应道，这句话在他以前指导实习医生的时候也常说，不过他的表达方式更为直截了当：“别以为披上白大褂就成了大夫，到了这儿，你们只带上脑瓜子、眼睛和耳朵就行了，嘴巴和手，能不动就不动，听清楚了吗？”
风水轮流转，老辈人说的话总是蕴含着深意。
交谈间，二人已来到了鲍恩大夫的办公室门口。
这时，一个金色头发、碧蓝眼睛的年轻人已在门口等候，他瞧见鲍恩大夫，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快步上前恭敬地说：“导师，您来了。”
“理查，你今天来得挺早，继续保持。”鲍恩大夫对年轻人说完，随即转向叶石柏介绍道：“理查，也是我的弟子，他是美利坚圣约翰医学院毕业的，是我们这里的住院医师。由于我要兼顾学校那边的工作，这边来得就少了些，以后大部分时间是由理查带你。”
“理查，这是叶石柏，约克大学三年级的学生，他的医学基础知识可能稍显薄弱，还需要你多多关照一下。”
名叫理查的住院医师满脸不悦，毫不掩饰地反驳道：“导师，一个华夏的大三学生，恐怕连英文病历都不会写吧。我现在就已经够忙的了，还得帮着带‘小孩’……”最后一句低声抱怨虽不大，但在这个距离内，只要耳朵没聋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小孩？”叶石柏心中暗想……
“理查！我是在通知你，而不是征求你的意见！”鲍恩大夫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因为在医疗体系中，上级医师对于下级医师往往拥有绝对的权威。
鲍恩大夫一句话出口，理查的气势立马矮了一截。
“知道了知道了，叶是吧，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理查显得有些应付差事。
叶石柏这位未来的医生并未回应，而是朝着理查抛出一个同样充满敷衍意味的笑容，气得理查险些原地发作。
乔娜很快就为叶石柏拿来了一套白大褂和听诊器。“叶，你和理查身材差不多，所以我拿了他的同款，胸卡制作需要时间，你可以找个空闲去人事科登记一下，还要拍照。”
叶石柏双手接过白大褂，试了试尺寸，“谢谢乔娜姐。这白大褂似乎短了一些，我这个年纪还在长个儿，估计穿不了多久。”
理查听到此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乔娜笑着安慰他：“放心好了，只是临时穿着，待你正式入职，我们会为你定制合身的，最快一个星期就能做好。”
“谢谢乔娜姐。”叶石柏微笑致谢。
乔娜满意地离去，留下一脸阴阳怪气的理查，“我还以为你会对上级医生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这句话，你应该对自己说才是，理查！”鲍恩大夫严厉斥责道。
理查瞬间低头认错：“我错了，导师。”
“得了，叶，你先去我办公室换上白大褂，然后我们一起巡查病房。”
叶石柏点了点头，转身走进鲍恩大夫的办公室。与上次在普济医院借用别人的白大褂不同，这一次，这件白大褂真正属于他了。
叶石柏抚摩着白大褂的布料，触碰到凸起的纽扣时才意识到现在可不是感慨的时候。他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迅速换上白大褂，并将领口的听诊器卷起来揣进口袋，迈开步伐走向门外。
鲍恩大夫已经在走廊上等待了，除了他和理查之外，还有几位年龄在三四十岁左右的外籍医生，他们都安静地站在鲍恩大夫身后，如同静默的雕像。
在乡间小路上，叶一柏匆匆赶往村里的学堂，恭敬地向波恩先生打了招呼后，明智地退到队伍末尾。
除了村医理查之外，所有的眼光瞬间聚焦于叶一柏身上，大伙儿的目光满是好奇和探究。
“叶娃子，还是咱村里大学的一年级新生呐，往后跟着理查叔，他的底子薄些，你们平日里可得多帮衬着他。”波恩先生嘱咐道，一众村医纷纷点头答应，心领神会。
此刻并非自我表白之时，几位村医都朝着叶一柏报以微笑并点头致意，表示接纳他成为他们医疗团队的一员。
那时节，乡村诊所并未如后来那般细分专科，比如咱们村里的济合卫生所，作为十里八乡医疗条件最好的地方，仅设有内外科、电疗科、眼科、骨科和皮肤病科，除去骨科单独设立之外，其余需要动刀治疗的病症均归属大外科范畴。
如此这般，叶一柏便省去了在外科各科室轮流实习的繁琐。
济合卫生所虽小，只有一二层用于门诊、药房及器械室，三四层则是病房，五层则是男大夫们的宿舍，六层则住着女大夫和护士们，顶楼还有一个所谓的高级病房。
外科病患全都在四层集中，大部分是蓝眼睛黄头发的外来客。医护人员也都非本村人，许多村民来到这里看病，甚至连交流都成了难题。波恩先生主刀的手术共有七例。
其中五例病情轻微，波恩先生询问了几句基本情况，又看了护士的记录，几分钟内便完成了诊断。另外两位患者中，一位需要做胃切除手术，由于十二指肠残端有严重的病变，只能放弃传统的billroth i 手术方式，改用了较为复杂的billroth ii 式胃空肠吻合术。
这种手术易引发生理紊乱，且并发症的风险较高，于是波恩先生仔细检查了这位患者的各项生命体征。
另一位患者的情况则交由理查负责。“理查，这回该你来做出临床诊断，叶娃子你也跟着好好学。”波恩先生朝理查转过头去。
理查握笔的手不由得顿住了，他的目光落在了沉睡中的病人身上——一位已经七十六岁的老者，即便是这么多人走进房间，他依然沉浸在梦乡之中，毫无察觉。
“您您好”理查正准备唤醒病人，却被波恩先生严厉的眼神制止，“不必吵醒病人，就这样看，能看出什么状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