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算计(一)
茹月身上有伤,楚宁安包揽了生火煮粥的所有活计,这让茹月很是不好意思,那么大老远地把自己背回来,还为自己洗手作羹汤,这个人情自己欠的有点大啊!想着自己受了伤偶尔放纵这么一下下,只要自己不过分到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应该会被体谅的吧?结果——
“你的手受伤了,我匙不便,我来喂你。”楚宁安端着一碗温热的粥坐在茹月对面,温声细语地说。
“没那么严重了,我可以自己慢慢吃的。”茹月看着他递到自己唇边的粥张口吃了,还不忘推拒说。
“伤口还没有结痂,万一裂开会更麻烦的,这两天先这样,等你手好些了再自己吃。”楚宁安一边喂她一边耐心地哄劝着。
“哪里就有娇气到要人喂啊?以前这样子不要说吃饭,就是洗衣烧饭也是一样要做的,不然哪里有饭吃啊?”茹月吃着粥,想着以前在老孟家过得日子,漫不经心地随口说了出来。
身上骤然感到一阵寒意,山里的气温就是不稳定,说降温就降温,让人猝不及防的。茹月心里暗忖,把盖在自己身上的布巾拉了拉。
“你已经脱离了那一家子的搓磨,以后都不会了。”楚宁安像是安慰孟茹月,又像是立誓般说服自己。
茹月看着他冷下来的脸,无所谓的一笑,“楚宁安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帅啊?你的相貌并不是很精致的那种,却带着一种无可挑剔的俊朗疏阔。眉眼浓淡适宜犹如一副意境深远的水墨画。哪怕穿着粗布麻衣,也不会影像你分毫。”孟茹月又满眼小星星的盯着楚宁安看,眼眸澄澈,满是欣赏,“再过个几年,你一定是变成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祸害,村里大姑娘小媳妇儿都会被你迷倒掉的。”
刚刚还在说老孟家,突然就变成了夸他好看,跨度有点大,让楚宁安有一瞬间的接受不良,转而他便笑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是不是就是说你这样子的?”茹月伸出包得像粽子一样的手戳摸着楚宁安脸颊上浅浅的酒窝,抱怨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你让女人还怎么活啊?”
茹月那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又一次逗笑了楚宁安,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容貌昳丽出色,更是厌恶透了别人盯着他的俊脸露出的痴迷眼神,那让他想挖了那些人的眼珠子,可茹月已经不止一次夸赞他好看了,他不但不反感,相反他还带着点小愉悦,甚至希望自己能更好看些,让她能一直把目光驻留在自己脸上,他知道茹月喜欢看好看的人,没有任何以绮念的,只是纯粹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
“茹月也很好看,笑起来眼睛像极了迎着暖阳盛放的桃花。”楚宁安真心地说。
“我知道自己很好看啊,可还是没有你好看啊!”她带着点小懊恼,一本正经又带着点狡黠地幸灾乐祸地道,“你这么好看,以后会找不到媳妇儿的。”
“我不是卖身给你了吗?到时候你就负责给我找好了。”楚宁安心情愉悦地开起玩笑来。
“我才不要管你,这么祸水的一张脸我去哪里找人来配你啊?”
“你不是跟村里人说我是你爹临终时给你找的相公吗?”他更加好心情地逗弄起她来。
“那只是权宜之计了,我可不想听人说一朵鲜花插在那什么上了。”她还故意抖了两下,好像真的被吓到了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楚宁安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啊?“没事,我就和他们说是你这朵世间绝无仅有的鲜花插在了我身上。哈哈哈。”
“那我也不要,面对着比自己还好看的老公我会自惭形秽到睡不着觉的。”茹月非常之坚定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两人说说笑笑,一顿粗糙的晚餐竟也吃得津津有味,却不想睡觉前俩人又起了小争执。
“我今天中午有试过那汤池的温度,正好适合我们去泡水,多难得啊!”茹月苦口婆心地劝着楚宁安让她去泡温泉。
“你身上有伤不适合泡热汤,万一化脓就麻烦了。”楚宁安不为所动地拍碎了她的希望。
“我身上都是淤青好嘛,又没有伤口,怎么会感染化脓?热汤有活血化瘀的功效,最是适合我了。”茹月据理力争道。
“那也不行,擦伤处也是不能沾水的。”楚宁安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我都说了我没有伤,只是淤青,淤青你懂吗?”茹月戟指怒目地责问楚宁安。
“茹月乖,以后还有机会泡的,听话好不好?”楚宁安耐着性子哄她。
“我不是小孩子,我不要听话,我要泡温泉。”茹月扭过头去捂着耳朵大叫,把两世以来的第一次任性给了楚宁安。
说实话,楚宁安并不反感茹月的任性,相反他还有着一点小欢喜,毕竟这才是十四(虚岁)岁女孩子该有的烂漫天真,平日里的她太过独立坚强了,让他看得心疼。
他弯下身,拉下茹月的粽子手放在身侧,扶着他她的瘦削的肩,盯着她喷火的眼睛,耐心地说:“茹月听话,要是真有伤口化脓了,安平和茹雪会难过伤心的,你想这样吗?这次不泡热汤了,我陪你去泡脚可好?”
茹月气闷地鼓着腮帮子瞪着楚宁安,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刚要开口就被楚宁安截住话头,“你要答应我,不可以故意摔进汤池里。”说完,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楚宁安你这样是不对的,男女七岁不同席,我们都是大人了,要懂得避嫌。”茹月一本正经地说。
“没关系,我不看你。”小丫头为了泡汤池把男女大防都搬出来了,可见这是有多想啊!
“这不是你看不看我的问题,而是我不能对不起我以后的相公,你也不能对不起你以后的娘子,我这么说你懂吗?”
“那你是不想泡脚了?”楚宁安斜睨着眼睛看她,“那正好睡觉,明天早点起来赶路。”
“不要,我去泡脚。”实在说服不了楚宁安,茹月认命地低头了,她自己都忘记了,楚宁安不过就是她买来的下人,她完全不必理会他的想法的,相反,他是要无条件服从她的命令的,可是,她不提,他更不会提醒她,或者说提醒了她也没把这当回事。
达成共识,楚宁安抱起茹月向洞外走去。
“我可以自己走的,我的脚没受伤。”她挣扎着要下地。
“别吵,很晚了,不想去就赶紧睡觉。”他一锤定音,不给她任何借口拒绝。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暴君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孟茹月小声嘟囔着。
那洞不远,楚宁安腿长步伐快,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他亲手给她脱了鞋袜,挽起裤脚,让她适应了热度才把她放到汤池边上坐下来泡。然后才忙着弄自己。
“楚宁安你们不是都该讲究男女大防的吗?”她是想说他是古人该讲究这些,却忘记了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古人。
“你很介意吗?”楚宁安以为她是在刻意提醒自己太轻浮了,反问道。
“我无所谓啊,我又不嫁人,也不担心别人的看法。”她大咧咧地回答。
“你不嫁人?那以后怎么办?”他被她离经叛道的想法吓着了。
“我要富可敌国,广袤天下任我驰骋。”她发下豪言壮语。
这一刻,这席话,他信了,且记在了心上,他要帮她实现这一宏愿。
进山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第二日两人马不停蹄地下山。
经过了不到两日的风餐露宿,两人终于回到了茅屋,这一走就是五六日,安平和茹雪过得担惊受怕,好在看到阿姐平安归来,两人抱着姐姐久久不肯松开,听说姐姐采到了灵草,两人更是欢喜得不行。
连日来,几人过得都不轻松,俩孩子都没有拉着姐姐问东问西,安顿好就都早早休息了。
翌日晨起,茹月还没出门去镇上,家里的柴门便被叩响了。
“孟茹月,你是死人吗?这个时候还不开门?”门外传来尖细的叫门声。
两小只不由自主地都瑟缩了一下,对这声音充满了恐惧,“阿姐?是,是孟文秀!”
茹月忙着晾晒昨天带回来的东西,听到叫骂声刚想要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开门,就见楚宁安走出来说:“你忙着,我去开吧。”茹月也不推辞,继续忙。
柴门被拍的哗啦作响,连带着的篱笆都跟着一起晃动,“孟茹月你个小贱人,死了吗?”
楚宁安猛然拉开柴门,孟文秀的大力拍了个空,一个趔趄跌进了小院儿,差点摔趴在地上,“小贱人你敢”
声音戛然而止,孟文秀盯着楚宁安一眼不眨,她之前就听说孟茹月家来了个好看的后生,是她死鬼三叔给她找的相公,想着再怎么好也不可能赶得上她那秀才大哥,可这,这也太好看了吧。
“楚大哥吧,我是孟文秀,是茹月的堂姐。”她捏着嗓子故作娇羞状地道,“家里长辈找茹月有事商量,特意让文秀过来请他们。”那一副扭捏作态的样子让楚宁安看了个咂舌。
“我没空,你走吧。”茹月一句废话没有,直接赶人。
“小贱茹月你怎么能拒绝长辈的传唤呢?那是大不孝,听堂姐的话,快点收拾一下过去家里聆听爷奶的教诲。”把在他哥那里听来的话学了个不伦不类,“楚大哥你快帮文秀劝劝茹月,怎么好忤逆长辈的意思啊?”
“孟姑娘自重,于陌生外男面前透露闺名小字实非好人家女儿所为,你不在乎名声,在下还要顾及颜面。”楚宁安可以不理会孟文秀的搔首弄姿,但他不能容忍有人诋毁谩骂茹月。
孟文秀被楚宁安说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羞臊难当,她自认为自己样样都比孟茹月强,还有个秀才公大哥,村里人哪个不高看她一眼吗?没想到这个楚宁安竟如此对待自己,一定是孟茹月那小贱人说了自己的坏话,才让楚大哥误会自己的。
“楚大哥,文秀没有”说着捂着脸自以为婀娜娇羞地哭着跑出了茹月家的小院儿。
“看来今天上午是出不了门了。”茹月状似无奈地叹道,眼里却闪着兴奋的光,上次给她送来了五两银子,这次自己再“讹”他们点啥呢?
她拉过茹雪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小家伙咧开了小嘴儿不住点头,随后跑了出去。
“阿姐,我还是只要害怕求饶吗?”安平问道。
“不,你是一家之主,有话说就据理力争,没话说就可以气愤难当,不管怎样就是我们被欺负了。”茹月玩笑地对安平说。
“阿姐我懂了,到时候人们都是偏向会哭的可怜人的。”安平一副我都懂的模样。
果然,一盏茶的功夫,孟老大和孟老二媳妇儿携儿带女骂骂咧咧地地杀了过来,后面自然带了一大群从村口一路跟过来的看热闹的人。
那胡氏还是一如既往地蠢不可及,“孟茹月你这杀千刀的小贱人,居然敢欺负我的文秀,看我不撕了你。”说着就向茹月冲来。
胡氏看到茹月就如同疯魔了一般,都忘记了自己女儿还挂在自己手臂,这一冲不要紧,结果把孟文秀连带着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她拖着女儿走了两步,最后也被扯停了下来。
“娘,你扯疼我了,娘。”孟文秀扯着脖子大叫,也忘记了平时在村人面前的捏嗓子说话了,登时把大家伙吓了个倒仰,这是老母鸡被掐进脖子了吗?
“哎呦,我可怜的文秀啊,都是孟茹月那小贱人坑得你哟,娘一定要让给你赔礼赔银子,这黑了心肝的小蹄子怎么可以如此害你啊!”胡氏拽着孟文秀就在茹月家门口嚎丧开了,跟家里死了亲娘似的。
孟茹月和跟来看热闹的村人都被弄蒙了,搞不清楚胡氏这作为是要干啥,胡氏干嚎了半天见没啥动静自己也蒙圈了。
孟老二媳妇儿实在是没脸看下去了,忙上前扶起她和孟文秀,“大嫂快起来,大家都知道你心疼晚辈,也别太动情了。”
大家都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孟老二媳妇儿真是个人才啊,就这话她咋想出来的呢?这么随口胡诌她不怕天打雷劈吗?众人心里一阵腹诽。
“茹月啊,你爷奶都在家里等你呐,快点回去看看吧。”孟老二媳妇儿终于又把话茬撤回到正题上,“你这孩子脾气咋这么大呢?还记恨起长辈来了?”
茹月对这个二婶儿是真的刮目相看了,一个乡下妇人,居然把宅斗玩得炉火纯青,一上来就给自己扣了个脾气坏,记恨长辈的大帽子,真是了不得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吗?
“二婶儿说哪里的话,村里的叔伯婶娘都是看着茹月长大的,我何曾有过脾气,就是被你一家打骂,不给饭吃也不敢呛一句声啊,二婶儿这么当着众人瞎掰,栽赃茹月也就罢了,这是把大家都当傻子吗?”茹月委屈巴巴地说。
“老二媳妇儿的嘴儿那是咱村里数得上的,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茹月那是咱们从小看到大的,脾气是没得说,你这当长辈的咋能有的没的胡说呢?”孟四奶奶第一个站出来声援茹月。
“两个伯娘都是有房有地有饭吃 ,我们姐弟干一天活也吃不上一顿饱饭,哪里敢像堂姐妹一样见天东游西逛的,你们这是把我姐弟净身出户赶出来还不算,还要把我们生生饿死吗?”孟安平怯生生地用大家伙都能听到的小声道。
“既然全家都请不动二堂妹,阿奶只能亲自来请你了。”一个年轻的男声从众人身后响起。
孟家村唯一的秀才孟文峰居然扶着孟老太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