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
次日早上，云伽睡得有些沉。
也许是昨天晚上太累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到了后半夜，身下的被褥都湿透了，而自己已经不剩一丝力气了。
厉明渊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云伽一睁眼，便见到厉明渊站在窗边已经穿戴整齐。
他穿了件墨绿色的中领毛衣，领口恰好到他喉结的位置，若隐若现，平白增添了一丝男性的性感和张力。
食指和中指之间夹了一支细烟，没有点燃。
云伽坐起身来，厉明渊也在此刻回头。
日光在窗外有些晃眼，给他的周围渡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色，她看不清他的表情，眼神还带着光睡醒的迷离。
见她醒了，厉明渊点燃手指上的细烟，缓缓吸了一口，又吐出来。
他拉开抽屉，找出一叠支票，旋转钢笔笔盖。
笔尖和纸张传来轻微的摩擦声，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厉明渊执笔的手顿了顿，末了，撕下支票，放在云伽的床边。
八十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云伽仰头看向他有些背光的脸。
“谢谢厉少。”
厉明渊看着她仍然带着一丝红晕的脸，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希望云小姐谨记自己的工作职责，随叫随到。”
“我不会让厉少失望的。”她说。
厉明渊夹着烟的手指忽然向前，掐住她的下巴。
云伽掀开被子，就势半跪在床榻上，伸手扯住他的领带，将他轻轻往自己的身边拉了拉。
夹在厉明渊手指间的烟蒂距离云伽的脖颈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云伽甚至能感觉到一丝灼热的气息，还有一些似有若无的烟灰钻进了她的衣服里。
她的手绕过他的脖颈，手腕轻轻搭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睛吻了上去。
不消片刻，云伽的口腔里充斥着厉明渊身上的烟草味。
良久，厉明渊松开她，视线淡淡地看了一眼她红润的嘴唇，眸中情绪一闪而过，随即，转过身拿起一旁的外套，走出卧室。
云伽看着他的背影，半晌，终于很轻很轻地呼出一口气来。
她闭上眼睛，手指微微抓紧床单，平复自己的心绪。
有了厉明渊的帮忙，至少父亲的病情，她不会再受到贺屿的威胁。
至少她不会再为钱发愁。
她看了一眼腕表，翻身下床。
厉明渊买给她的车并不在这里，云伽在手机上叫了一辆网约车，到达厉氏集团的时候险些迟到。
刚进入大门，云伽便看见厉明渊站在一群人中央，众星捧月般走过来，准备离开集团。
他的身旁跟着几个老板模样的男人，彼此微笑寒暄，似乎在说着什么公事。
云伽退到一边，微微垂着眸。
隔着人群，方才还在床榻上和她缠绵的男人微微抬着下巴，平视前方，神色淡淡地从她身边经过。
似乎就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她一丝一毫。
云伽抬起脸来，走向和厉明渊相反的方向。
上班空隙，云伽趁着去茶水间休息的功夫，给医院的方医生打了个电话。
方医生很快接起，听到云伽的声音，他的语气也很放松。
“云伽啊，你放心，你爸爸的情况很好，手术很及时，也很成功，现在一切指标都很正常，只要按时用药，你爸爸会越来越好的。”
云伽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她呼出一口气，“谢谢方医生，我上班比较忙，爸爸的事情还麻烦您多照顾，有任何情况请您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谢谢。”
“分内之事罢了。”方医生道。
挂断电话，云伽站在原地发了会呆，一直到杯子里的热水溢了出来，烫到她的手指，她才如初梦醒般缓了过来。
-
下班后，云伽去了一趟东城。
贺氏集团有限责任公司。
云伽看了一会儿悬在半空中的logo，抬脚迈入大堂。
“我找贺屿。”
她径直走向前台，面色平静。
前台小姐看了她两眼，“这位小姐，请问您找贺总有预约吗？”
“没有，”云伽说，“麻烦你给他打电话，就说一位姓云的小姐找他。”
前台有些狐疑地拨通电话，一分钟后，她笑意盈盈地为云伽导路，按下电梯。
“贺总在五楼总裁办公室，您这边请。”
这是云伽第一次来到这家公司。
从前，她和贺屿经营的那家小公司只是简单地租了两层写字楼，在高楼云集的各大公司里，他们的公司logo甚至都没有资格摆放。
但对于那时候的她来说，那两层写字楼，就是她未来要赋予的全部希望。
思忖之间，电梯门已经徐徐打开。
贺屿就站在面前，面色微沉，却隐隐带着一份期待。
“伽伽，我就知道，你还是会来找我。”
当然了。
林兰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就算那天晚上有厉明渊的帮忙，她的母亲依然面临着牢狱之灾。
只要她还有求于他，他就还有机会。
可出乎贺屿预料的是，云伽并没有同之前一样仓皇失措。
她的脸依然平静，眼神里除了鄙夷和漠视以外，并没有半点慌张。
面对这样的云伽，贺屿的面上却闪过一丝慌乱。
“伽伽……”
“贺屿，你当真以为，你抓住了我的软肋，就能拿捏我的一切了吗？”
云伽轻声笑了笑，上前一步，直视他的眼睛。
“你有我的软肋，我也有你的把柄，”她说，“贺屿，你最珍爱的，不是我，是你的前程，是你的荣耀。你觉得，如果我把我们之间的过往、你对我做过的事，告诉了尹漫，她会继续选择相信你吗？”
贺屿面色一白。
云伽淡淡地勾起一抹笑容，从手包里拿出一张支票。
“我爸的八十万手术费，还给你。”
她将支票放在一侧的台面上，继续开口。
“至于我妈的事，我不怕和你鱼死网破，大不了，我就拉上你的前程，一起陪葬！而且，你别忘了，你有尹漫，我也有厉明渊，你确定就算你把我妈送进监狱，厉少就没有办法为我妈上诉重审吗？”
“贺屿，别自不量力了。如果明天早上之前我妈妈接不到你的撤诉通知，明天，我就亲自去厉家拜访厉老爷和尹漫，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贺屿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他只觉得眼前的云伽，好像不再是自己从前认识的那个人了。
现在的她总是冰冷地笑着，天大的事情落在她的身上，也压不到她。
因为她没有退路了。
她要赢，就要梭哈掉自己所有的赌注，而他是无法承受一个亡命之徒鱼死网破的后果的。
这就是云伽的筹码。
她笑得格外张扬，格外美艳，但贺屿没有发现，云伽垂在一侧的手掌，长长的指尖死死地掐入了她的掌心。
“贺屿，你毁了我的世界，我摧毁你的一切，很公平吧？”
说罢，云伽转身便要走。
贺屿一把拉住她，“云伽，你不会的，你最在意的就是你爸妈，你……”
忽然，一道电话铃响起。
是秘书打来的内线。
“贺总，尹小姐来了，正在等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