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
在云伽昏迷的这几个小时里，厉明渊一直沉默地站在窗边。
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金色浮雕打火机，锋利逼人的眼眸宛如一柄利剑，眼神阴暗，黝黑的眸中透露出的冷冽几乎要凝成实体。
温函叫来了山庄里的私人医生，医生告知他，云伽是胃炎发作，加上在水中受到压力，才会突然陷入昏迷。
输上液后，医生又留下几盒药，便走出房间。
厉明渊的脸一半隐藏在了黑暗之中，晦涩不清的神情下，是愈加强势的侵略感。
直到床上的女人开始呜咽地哭出声音来。
她紧皱眉头，不断喃喃低语。
“我没有错。”
“我不会跪下的。”
“我要离开这里……”
再后来，她开始嚎啕大哭。
涌动而下的泪水浸湿了蚕丝枕头，晕染出一大片泪痕。
她的手抓紧了床单，死死地攥住，整个人紧绷成一条直线。
“妈妈，我错了……”
“我不该爱上他的……我错了。”
她终究还是认错了。
可爱一个人，不是她的错。
厉明渊凝视着她，眉心微动，眼中的黑暗逐渐褪去，透澈的波光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冷风吹过他的衣角，发丝的水渍已经干了，月光盈盈照射进来，打在云伽苍白的脸上。
她依然在哭，好像喘不过气来一般。
厉明渊觉得，他若是不叫醒她，她就会永远被黑暗中的梦魇吞噬进去，再也无法清醒。
他眉头紧锁，欺身向前，抓住云伽单薄的肩膀。
“云伽！”
她蓦地惊醒过来，在看向他的一瞬间，满眼是泪地抱住了他。
“厉明渊，”他听见她说，“救救我。”
轻微颤抖着的六个字划过他的心尖，像是纤细的手指划过琴弦，荡起一阵阵余音。
不知过了多久，云伽紧紧抓住他的双手才一点一点慢慢松开。
她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失态，看向他的眼神不再迷离。
她擦干自己的眼泪，轻声说了句，“厉少，对不起。”
厉明渊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云小姐帮我赢了比赛，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云伽没有说话。
他的语气平添了几分怒意。
“云伽，我不缺那一台车。”
云伽也凝视着他。
“但我知道，厉少和我一样，不喜欢输，对不对？”
和以往她在他面前娇笑调情的模样不同，此刻的她面容清冷无温，惨白的脸渐渐有了些血色，却依然一副随时都要破碎的样子。
看得厉明渊有些心烦意乱。
他站起身来，不再看她。
“再睡会吧，晚宴不用参加了，会有人送饭菜进来。”
说罢，他长腿一迈，走出了房间。
云伽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沉沉地松了口气，闭上眼睛。
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自从入狱之后，她总是容易惊醒，一点点小小的动静都让她夜不能寐，独自坐在床边等待天亮。
云伽觉得自己应该谢谢这场游戏，能让她沉沉地入睡。
哪怕梦里，依旧噩梦缠绵。
-
厉明渊一身清冷地出现在会场，方才的戾气已然消失不见。
云伽晕倒在温泉池的一瞬，所有人都亲眼见到厉明渊在顷刻间变得冷漠狠厉的脸，他抱着云伽走出温泉池，经过温函身边时，冷如薄刃的目光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温函全身都打了个寒颤。
这几个小时里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却又不得不拿出主人翁的态度来招待其他几个公子哥，好不容易到了晚宴会场，才找了个时间把程牧拉到一旁。
“牧哥，你说厉少是不是真生气了？”
程牧性情随和，温函一向爱和他开玩笑，很少叫他牧哥。
只是他现在真的有些慌了。
他们这几个海市名流圈的公子哥，虽然关系好，也经常聚在一起玩，但他们自己心里清楚，除了程牧能真的和厉明渊称兄道弟外，他们其实都是没资格的。
不过是厉明渊为人一向散漫不爱计较，大家一起玩着玩着，也就渐渐没那么注意分寸。
再加上今天是温函的生日，所以他想了几个有趣的点子。
男人嘛，哪有不爱纵情声色的，他也是想趁机拉近和厉明渊的关系。
没想到玩脱了。
但是温函也委屈。
不是厉少自己说的“没什么不一样”的嘛。
咋还急眼了。
程牧看了温函一眼，没说话。
其实他也不知道。
他能感觉到厉明渊对云伽有兴趣，但这份兴趣到底到什么程度，不好说。
云伽和苏梨是有几分神似，厉明渊可以因为喜欢苏梨而对云伽产生兴趣，也可以因为苏梨对他的背叛而对云伽心生厌恶。
不过一念之间罢了。
就在这时，厉明渊回到了宴会厅。
方才还言笑晏晏的众人瞬间噤了声，给他让出了位置，找了些话题和他搭话。
他的目光懒懒地环视了一圈，落在了不远处的温函的方向。
温函连忙走过去。
“厉少……云小姐好一些了没？”
厉明渊双手交叉，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这么久了，这是温函第一次直面意识到来自厉明渊的压迫感。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厉明渊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角。
“你那辆林肯……”
温函连忙道，“我马上叫司机从我家开过来，送给云小姐。”
“不用了，”厉明渊淡淡道，“折现就行，支票。”
温函一怔，随即马上点头。
“行、行、行，我现在就去写。”
一旁的公子哥们和女伴面面相觑，唯有山茶站在一旁，愤愤地掐了掐掌心。
大腿处的伤被简单包扎了一下，到现在都还疼得走不了路。
也因为这个伤，她没能参加得了比赛。
搞得她今天什么也没捞到！
……
半小时后，有山庄的服务员将饭菜送进了包房。
“云小姐，这是温少爷特意吩咐的，您胃炎发作，为您特意熬制了养胃的粥和参汤，还有一些清淡的肉食小菜，您慢慢享用，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叫我，我在门口等着。”
云伽从床上坐起来，“谢谢啊。”
“不客气。”
云伽看着满满一桌的十几个菜，有些为难。
她实在没什么胃口，却又不想辜负了别人的好意。
犹豫之间，门再次被打开。
厉明渊走进来，眼神掠过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品看向她。
“怎么？云小姐还没消气？不肯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