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袭与绑架(3)
·6·
“晚上好,罗杰斯队长,”我走进会议室,然后发现史塔克也坐在桌子对面,于是立正站好,又加了一句,“史塔克先生。”
老天,我还真没考虑过做了那个梦之后立刻面对这两个人会是什么样。当然,我更没考虑过,上一次我和史塔克见面还是在那次愚蠢又尴尬的谈话发生的时候。这对于我冷静面对他可是毫无益处。
“嗨,”罗杰斯队长温和地说,“晚上好,詹姆斯。”
“你惹出麻烦了,”史塔克跟着接话,他大概还觉得自己挺幽默的,“我来看看,一共三门课不及格,学校理事会已经决定把你开除,除非你参加暑期补习班,让你老爸去交报名费吧。”
他可能是想模仿布鲁克林口音,为了效果逼真,结果学出来却不知怎得听上去更像个假装正经的南方人。
队长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史塔克只是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说,“这小子听上去就像来找教导主任似的,拜托,我只是配合他的角色扮演。”
“好了,别听托尼胡说,没人惹上麻烦。”队长对我说,“坐吧,詹姆斯,我们来谈谈关于九头蛇的问题。”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
“英国的联合特派情报组跟我们共享了一些情报,”队长说着叹了口气,他把桌上一个文件夹推给我,“我们花了一些时间整理和过滤,这是结果。如果你感兴趣,可以看看里面的资料,大部分是关于——”他顿了顿,花时间寻找合适的字眼,“关于打破时空维度完整性的研究。”
史塔克轻蔑地哼了一声。
“上一次在东伦敦火电厂,你遇到的那些破坏分子就是九头蛇在英国分部的成员。”队长说着看了我一眼,解释说,“九头蛇是一个恶势力组织的代号,他们的成员经常从事破坏活动,组织参与非法实验,等等、等等。”
“要知道,历史书上可能只提了几句,”史塔克又开口了,装作兴高采烈的样子看着我,“但你老爸以前可是和他们好好较量过,小罗杰斯。这个九头蛇最早是由德国纳粹建立的。你知道德国纳粹是什么意思吧?还是说你的历史知识已经贫乏到惊人的地步了?”
“我知道纳粹是什么。”我嘀咕,“我又不是傻子。”
史塔克刚张开嘴,队长就抢在他前面继续说下去。
“九头蛇从联合特派组窃取了关于‘破维技术’的资料,”他听起来比我预料的还要严肃,“而这些资料大多来源自那位刚在大厦中露过面的神秘博士,也就意味着这是外星科技,并且可能要比地球上现存的科技先进得多。九头蛇妄想利用这种技术扭曲时空,或者干脆打破宇宙维度。对于他们的目的,我们还只是猜测,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他们继续从事这些破坏活动。”
“天啊,你真的把弗瑞给咱们讲的那通废话给背下来了,对不对?”史塔克看上去很头疼,“还有,什么叫‘从事破坏活动’?你就不能直说他们是品味低劣的□□吗?”
队长的好脾气看起来快要到头了,不过还剩一点,“詹姆斯来自六十年代,托尼,我不觉得他能轻松理解‘□□’的意思。相比之下,‘从事破坏活动’是个更容易让他明白的词。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史塔克没回答,而是故意从嘴里发出“咻咻”的怪声。队长没忍住,不禁翻了个白眼给他。
“他们是坏蛋,我懂了。而且我知道□□指的不是在社区偷鸡摸狗的下三滥,老爹,我比你想得要‘时髦’一点儿。”我平静地说,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录音机里传出来的一样,失真、遥远,“那么,这些□□偷了技术资料,可能是想在宇宙边缘上打洞,这个我也懂了。然后怎么着,你们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很关键,”史塔克说,“根据联合情报·不靠谱·特派小组提供的信息来看,九头蛇在那个电厂的研究本来是停滞不前的,但却在某一天突然有了飞跃性进展。来吧,买定离手,猜猜那是哪一天?”
我抿紧嘴巴看着他,然后看着队长。后者只是严肃地点点头。
“他们也许能够通过蛛丝马迹推断出这几件事之间的联系,尤其是你的存在已经不是个秘密之后。”他说,“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想要绑架你的原因,早在几个月前,我们就已经对你安排了严密的保护。但我当时认为没必要把这些事情告诉你。”
“现在呢?”我问。
队长叹了口气,“这个,无论如何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最安全的方法是你呆在大厦里,哪里也不要去。但我们都认为这对你而言不太公平。”
“而且把你关起来,你肯定会跑。”史塔克喃喃地插了一句。
我当然会跑,我又不想坐牢。但我也不想一出门就被人绑架。
“所以现在怎么办,”我看着他们,努力不让自己的沮丧流露出来,“你们终于决定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了?”
“我相信你有能力自保,詹姆斯。”队长说,“前几次的意外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我只是希望你能提高警觉,在已有的基础上。”
“而且你还是会让人远远跟着我?就像保镖那样?”
史塔克嗤笑了一声,“可别让鹰眼听见,要是他知道有人把自己当保镖,一定气炸了。”
“这本来也是我们的本职工作。”队长说,“何况了解过这么多情况,托尼已经不再确定你的‘穿越’完全是由你个人引起的了。”
“这可是那个怪胎博士说的。你知道,外星人的意见,你多少得听两句。可能这是什么基本的外交礼仪?”史塔克说着耸了耸肩,然后看着我,“所以说,你打过神秘博士热线了吗?”
我讷讷地摇摇头。
“那么也许是时候打个电话了。”史塔克看着我,“我们需要信息,你也需要信息。如果事情没被搞砸,我们甚至还能找到帮你回家的方法。”他拍了拍手,“好嘛,皆大欢喜。”
“托尼。”队长低声打断他。
史塔克于是举起一只手,说:“好、好、好,不施加压力,决定权在你手上。真的,你可以一直装作这回事不存在,这样也就不用面对任何麻烦了。是,你爸同意让那个穿西装背带裤、扎红色蝴蝶结的家伙抹掉你的记忆、束缚你的能力,那又怎样?让那些该死的声音下地狱去,詹姆斯,做你该做的事。天底下当爸的没一个不是混蛋,都他妈自以为是,恨不得帮你把每个决定都做了。现在就该是你自己做出决定,让他好好看看的时候了。你要是自怨自艾、优柔寡断,除了让他不得不帮你做更多狗屁决定之外,啥用都没有。”
我目瞪口呆,看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连大气都不喘一口的史塔克。
队长叹了口气,他对我说:“詹姆斯,留给你犹豫的时间有限。你现在的状况……”他打了个含糊的手势,代指我失常的精神力,“对你的安全不利,而博士也许有办法改变它。联合特派组那边给我们的建议也是直接联系这位博士。”
“他们怎么不去联系博士?”我问。
“因为这些事情是关于你的,何况博士并不完全信任联合特派组。”队长用保守的语气说。
史塔克翻了个白眼,“你不如直说,他压根儿就不信任人类。”
“我还以为他是为联合特派组工作的?”我瞟了一眼他们俩。
“工作不代表信任,”史塔克说,“你以为银行职员信任银行吗?”
我默默把嘴闭上,不禁感到一阵羞愧。
“好吧。”我说,从口袋里掏出带着体温的卡片,低下头,眯眼看着上面的电话号码。
史塔克递给我一只手机。我接过来,拇指悬在屏幕上方,看着队长。但我并不是征求他的同意。
“你是要打电话,还是对着手机深情凝望?”史塔克说,“我知道史塔克出品的手机都是杰作,但你没必要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敬佩。”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开始按下数字。
“嘟——”电话接通了。
但在那一头有人开口说话之前,意外发生了。
·7·
打断我那通电话的意外,简单来说,是一次发生在单个宇宙系统之内的空间扭曲。就像我曾经能做的那样,不过并不包括时间坐标的非线性改变。
有关这些,都写在了队长给我的那个文件夹里。但在我有时间仔细阅读之前,我就被迫又切身体验了一次。
而且,这次扭曲并不是我造成的。
“搞什么……”那一瞬,我的身体突然被蓝光包裹。我震惊地抬起头,看到史塔克和队长脸上同样露出惊讶的神情。史塔克几乎是和我同时脱口而出:“你搞什么,小鬼?”
我大声朝他吼道:“不是我,我没有——”
然后意外就发生了,我的后半句话湮没在了骤然扭曲的空间里。与此同时,我听到脚步声和嘈杂声。紧跟着,有人用强壮的手臂抓住了我的胳膊,使劲反剪到背后。我条件反射地抡肘猛撞,听到呼痛声。但有人抓住我的脚腕猛地往后一拖,我来不及收紧下巴就失去重心、摔倒在地,牙齿磕在舌尖上,顿时就尝到了血腥味——但那是在下巴以及整个头部的震颤性疼痛过去之后,我才感受到的。
“咔哒”一声,一个冰冷的铁环死死扣在了我的脖子上。一阵诡异的电流窜过,我浑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干,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有人再次抓住我的胳膊用力往后拧,而昏厥的这一两秒让我完全错失了反抗机会,沉重的金属铐子已经锁死了我的手腕。
某只手从后方抓住我的头发,强迫我抬起头来。他们踩着我的膝盖后方,拉起我的上半身。于是我终于看到对面的情形——两台古怪的仪器分左右放置在不远处,蓝光在仪器内部流淌。而在我正对面,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矮个子男人,头发短得几乎像是劳改犯。他歪歪嘴,冲我露出笑容,洁白的牙齿像是某种猎食动物。
“罗杰斯先生,终于见到你了。”他的英式口音浓得几乎要从句子中流出来,“我得承认,你不是那么好请的人。我本来不想用如此特殊的方式,”他朝两侧的仪器挥了挥手,“把你请过来,但之前我派去的人一个个有去无回,所以我看我们都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我喘着气,然后把嘴巴里的血吐出来,粗声问:“你是什么人?”
“错误的问题。”他慢慢朝我走近,“不过没关系,我请你来,不是为了玩‘二十个问题’的。”
“九头蛇。”我盯着他,“你是九头蛇。”
他耸了耸肩,“我更喜欢科学家这个身份,我专攻变种基因的后天培养与再生,偶尔也涉猎一些其他领域。不过这些,”他再次指了指那些仪器,“这些不是我的心头所好,我只是负责调试它们的。”
我一言不发,暗自挣扎着——但没多少用。只是我还没放弃希望,这时还没放弃。
“你瞧,”他在我面前蹲下来,“它们的作用是‘打破空间维度’,不管那是什么意思,至少使用手册上是这么说的。而你,”他拍了拍我的脸,而我完全使不出一丝力气反抗,“你的变种基因所带来的特殊能力就是这个,对不对?”
“我没有特殊能力了。”我盯着他,勉强支撑着自己,“你难道不知道吗?我现在已经是个普通人了。”
“哦,我知道。”他竟然点了点头,“有时候时会发生这种事情,我称之为‘能力障碍’。但就像小说家的写作障碍一样,这些其实都有办法克服。”
“去你的。”
“哦,这真可爱。不想听听我的理论吗?我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不像那些热衷惊喜的家伙们,我喜欢自己的实验对象有心理准备。”
“下地狱去吧。”
“我的理论是,你的变种基因不会消失,能力只是暂时被抑制。但它是可以通过刺激来增强的。而在各种刺激中,效果最好的就是疼痛刺激。”
我喘息着,死死盯着他,胃里就像压着一块石头一样又冷又沉。
他拿出一支针管,插进了锁在我脖子上的那个项圈上。“当然,还要再加上这个。”他说着把活塞柄推到最深处,“这个,才是我的心头所好。”
一开始不疼,甚至没有针扎的感觉,但下一刻,项圈内部就弹出数不清的小针从四面八方刺入我的脖子,然后那冰冷的液体就源源不断注入我的身体,疼痛像是冰锥一样从无数小点扩散开来。
那些人早有准备,牢牢地按住我,即使在我痉挛时也无法挣脱。
这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微笑起来,继续说道:“恐惧、愤怒、痛苦,再到绝望,这些情绪会最大程度刺激你的能力,所以不要担心,你的能力是能够恢复的,因为你有天分。”
“现在,我会让我的人帮你准备好,然后,我要把你连到那个东西上面,”他头也不回地用大拇指朝仪器的方向指了指,“就像电池供电,只不过它们真正需要的是你的能力。想想吧,这些仪器现在已经能够锁定你,把你从一个地方拉到另一个地方,等加入你的能力,它能做什么呢?”
“地狱。”我喘息着告诉他,“只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