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娜登场(2)
·3·
幸好老爸来得早,再晚一天,我就不得不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感恩节没到我就搬去和托尼住在一起这回事儿了。
“所以你搬出学校去和朋友住,是因为他爸爸不同意儿子一个人住在出租公寓里?”佩珀一边说一边用吸管喝柳橙汁,“而你第一年完全不用付房租,因为这算是帮他的忙?”
我点了点头。
我们俩此刻正坐在一家快餐店里。昨天和今天是协会活动的日子。佩珀说这是冬天正式到来之前最后一次集体活动了,很快就会下雪,那样我们就只能等来年开春了。
原本还有几个人跟我们一起吃东西。大家从大自然的怀抱中归来,都挺想享用一点现实世界的垃圾食品。不过现在就只剩了我和佩珀两人,我就向她说起了自己搬到托尼那里去住的事。
“听起来对你是门不错的生意。”她说,“住的地方离学校远吗?”
“还行。”
事实上那地方离我和托尼各自的学校都差不多远,开车的话,路上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这样挺好。”佩珀点了点头,“我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集体生活,住宿舍对我来说简直是个灾难。”
我想了想,“大半夜摆龙门阵?打呼、磨牙、放屁?还是总有人搞恶作剧?”
“哦,真是个甜心男孩儿。”她笑起来,“你们宿舍里就只有这些事需要头疼吗?”
“这还不够?”我惊讶地看着她,“她们对你做什么了?”
佩珀摇了摇头,还在笑,“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我在大二的春季学期就搬出来了。其实我也能申请换宿舍,但我当时在谈恋爱,头昏脑胀的,就直接搬出来了。”
我明智地没有接话,因为她已经和男朋友分手了,就在我们初次相遇的那天。
“所以我们要直到明年才能再徒步了?”我生硬地转移话题,“三月份?”
“大概吧,三月份其实都有点早。新英格兰的春天也很冷的,纽约男孩儿。”
“纽约的春天也不暖和。”
“其实我一直想去缅因,而不是只在麻省转来转去。”佩珀看着我,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着火花,“我有个怪脾气的舅舅就住在缅因州班戈市。他告诉我,那里有大片森林,是真正未开发的地方。相比之下,迈勒斯森林就像公园一样无趣。”
“那就去呗。”我点点头,“算我一个。”
“成交。”佩珀伸出手来。
我握住她的手上下晃了晃,也说:“成交。”
“哟,瞧瞧这是谁?!”托尼冷不丁地在我背后大声说了一句,吓得我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吉米·罗杰斯,一个到了快餐店还要喝杯热牛奶的人。嘿,吉米,你打算把我介绍给这位美丽女士吗?”
我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和托尼偶遇,不过佩珀已经饶有兴趣地朝他看了过去,于是我说:“这是托尼·史塔克,我的室友。托尼,这是佩珀·波兹,我在森林徒步协会的朋友。我们刚才正说起你。”
“那我希望你说的都是好话,”托尼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热情地和佩珀握手,“嘿,这小子可从没跟我说过他有这么漂亮又有气质的朋友。”
佩珀笑起来,很少有女人能挡得住托尼的魅力,她说:“吉米告诉我,他刚刚搬过去和你一起住。”
“是啊,这年头既有责任心又有爱心的室友已经不好找了。”托尼一本正经地说,“当然,这小子也不赖。”
我终于忍不住了,拍了拍托尼,“哎,你怎么在这儿?”
“你开玩笑吗?这家店有整个波士顿最棒的甜甜圈。”托尼挑起一边的眉毛,“你们不知道?哦,好吧,就这样,我请客,每个人都有甜甜圈。”
事实证明,这家店的甜甜圈确实很棒。
稍晚一些时候,我和托尼向佩珀告别,然后一道搭车回家。车上,他又向我问起佩珀的事。
“所以说,你们经常一起去森林里扎营?”托尼拍着方向盘,跟着车载音响里摇滚乐的节拍,“就像《林中小屋》那样?”
“不,一点儿也不像。”我说,“更像是科普记录,教你如何分辨熊和郊狼的粪便。”
托尼皱了皱鼻子。
“主要是佩珀教我,因为我还是个菜鸟。她真的很擅长这个。”我说。
“是啊,她真的很正点。”托尼点了点头,好像我们说的是一回事似的,“老派的美国式金发美人儿啊。”
我心不在焉地说:“多谢夸奖,托尼。”
他大笑起来,“你该追她,兄弟,你们能成为一对儿不错的金发情侣。还是说你已经在追她了?原谅我没看出来,但你绝对需要更不要脸一些。相信我,姑娘就吃这一套。你以为那些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小妞儿都只是喜欢我的脸吗?”
“佩珀只是朋友。”我耐心地说。
“好吧。‘他们只是单纯的男女朋友’,他这样说。”
“我们就是单纯的男女朋友。”
“没错,一对儿单纯的男女朋友,在一起吃了一顿单纯的甜甜圈。你知道这世上没有单纯的甜甜圈吧?同理,这世上也没有单纯的男女朋友。”
“不如说是你从没见识过。”
“哦,你听起来生气了。我惹你生气了吗?说真的,我还挺怀念你生气的样子。”然后他冷不丁地说,“苏珊娜·霍夫斯塔特把你甩了有半年了吧?哥们儿,你也该是时候另觅新欢了。如果你不喜欢金发女郎,我的朋友安妮会很乐意给你介绍……”
我打断他,说:“你居然还记得苏珊娜的名字。我真感动,托尼。”
“我记得所有关于你的事,兄弟,包括你小时候尿床。”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如果你只是想追求佩珀,我没意见。”我低头盯着储物柜,“要是这就是你想问的事情的话。”
托尼抬起一只手,如果不是在开车,他可能两只手都抬起来了,“哦,别这么说。我知道规矩,不能随便和兄弟的女朋友——女性朋友,行了吧?不能随便和兄弟的女性朋友胡来。”
“没错,你不能胡来。”至少要先和安妮分手。
“如果我哪天想认真一回,我会去找她的。但说实话,那时候她很可能已经白发苍苍,是十六个小鬼的奶奶了。”
·4·
关于乐队,费林又有了新的主意。这一次他不想再去酒吧或者广场了。他把我们带到波士顿当地退伍军人协会的地盘上,借来了那里地下室的钥匙,指挥我们像唱诗班的小孩儿一样排练演唱。
这次不只是我们五个人。
“这是莉娜·奥斯伍德。”在我上车之后,费林随手指了指坐在副驾驶上的短发女孩儿,“之前你不在的时候,她替我们解决过几次燃眉之急。你该听听她唱歌,嗓子真好,我都想让她来当乐队主唱了。”
“嗨,我是詹姆斯。”我冲那女孩儿点了点头,发现自己很难不盯着对方看——她很漂亮,但也很另类。
“嘿,阳光男孩儿。”她在后视镜里冲我一笑。
莉娜·奥斯伍德是宾州来的女孩儿,家里有一个大农场。但她的头发短得像个男孩子,还穿得像个随时准备跟人决斗的牛仔。她那农场主老爹要是见到闺女穿成这样,保管立刻心脏病发作。
不过据莉娜本人的说法,她大学毕业之后就再也没回过那个——引用她的原话——满地马粪的肮脏地狱了。
她和我们不一样。不光是年纪比我们大了七八岁,莉娜还是波士顿某所大学的助理讲师,并且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
“别人结婚是因为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结婚完全是因为愚蠢。”莉娜偶尔提起那件事的时候就会这么说,“向法院申请离婚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选择之一,因为等到那头猪主动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我可能已经在绿林公墓长眠不醒了。”
能看得出,乐队里其他人都很喜欢莉娜。但同样也能看出,那种喜欢和男女之情不怎么沾边。
“我从没见过头发那么短的女人。”我们乐队的贝斯手有一次背着莉娜跟我们说,“还有她的脾气,哇哦。我是说,老天在上,我可不需要一个老想骑到我头上的女朋友。”
“也许她是女同性恋,”另一个人压低声音,“搞不好就是因为这个,她才和老公离婚。那可怜虫要是能抓住她的把柄,就不会在被踢出家门的时候只穿条内裤了。”
但莉娜当然不是女同性恋,至少那时不是,因为去退伍军人协会地下室排练的那天,我和莉娜曾在他们几个没注意的时候短暂地亲热过。
当然,是她先主动亲我的,不过我也完全没有拒绝她的热情。那个时候,我还真的很需要有人吻吻我。
“我喜欢你的眼睛,像是大海。”莉娜在我嘴边低语,温暖光滑的嘴唇不时滑过我的脸,让我有些后悔没有刮干净胡子。
“巧克力。”我含糊地说,感觉大脑像是泡在温暖的水里。
“嗯?”
“你的眼睛。”
莉娜有一双又大又明亮的深棕色眼睛,她接吻的时候会把眼睛闭上,再睁开的时候,那双眼睛就像巧克力漩涡一样,能让人深陷进去。
她的双手轻轻抓着我的头发。而我的手一开始还放在她的腰上,后来就滑到了她的肩膀上。当费林在外面叫了一声的时候,我们立刻分开。我能感到自己的心跳像是鼓点一样。再次排练的时候,我的眼神也有那么几次滑到她身上,和她四目相接。
然而到了晚上,莉娜鲜明的形象渐渐褪色,那个深藏我脑海中的麻烦又重新冒出头来。尤其是当这个麻烦就住在一墙之隔的地方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加无助。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相信,自己早已完全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