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难得始终
耳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寒意不断侵蚀着她的神智,萧安然不断的感觉自己在沉沦和清醒中反复挣扎。
浮浮沉沉如一片无根的浮萍,忽然手臂传来一点微凉,随即在寒风中变成尖椎刺股般的痛苦。
可是她的眼前却渐渐清晰,仿佛灵魂脱离了躯壳。
眼前一片光芒闪过,仿佛一道天路指引着她向上,不断向上。
一个单薄残破的身躯孤零零的躺在皑皑的白雪之上,那些星星点点的血迹也很快就湮没在层层新雪之下。半悬着身子,她一如神佛一般悲悯的望着那副残躯,伸出的五指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属于自己的躯壳。
可是那层层血迹却仿佛灼烧着天地,刺痛了她的指尖。
刺骨的寒冷渐渐消散,她的灵魂也越飘越远。
耳边突然又出现了那一阵风铃声,在这片空旷的雪地上显得格外空荡寂寥。
“殿下!殿下!”秦川顾不上什么失礼不失礼,抱着萧安然就撞进了连郕戟的房门。
“殿下,萧姑娘她!”
苍白的脸色,无光的瞳孔,连郕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去找李大夫来!”
秦川刚放下萧安然就感觉到一阵无力,紧接着手脚在一瞬间失了力气,瘫跪在地的前一刻还不忘护着萧安然不要摔在地上。
连郕戟招手的瞬间两道黑影自门外飞入,一个扶住秦川的身子,另一个则在得到命令的瞬间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殿下!玉、玉灵儿!呃!”脑袋炸裂一般的疼痛,纵使一个八尺大汉也难以忍受。
秦川经历过刀劈斧砍,受的伤也不计其数,可这种深入骨髓一般的痛苦却仿佛在由内及外的侵蚀着他。
“先安静下来,把呼吸调整平静。”连郕戟取出一枚药丸送进了他嘴里。
秦川努力调整自己的思绪,可是萧安然那副样子却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在他眼前,情绪起起伏伏更加剧了头痛,胀痛和刺痛不断交缠。
“放松!”连郕戟捏住他的脉搏,只感受到杂乱无章的脉象,眼看着秦川始终无法冷静下来,连郕戟退后了两步,一个手刀将人劈落在地。
任由侍卫扶住他靠在床边,连郕戟取来一柱宁神香点燃,静谧沉静的香气渐渐蔓延开,秦川紧皱的眉头也跟着慢慢舒展。
回身看向萧安然,却见她仍旧是那一副惨淡的样子,丝毫不见改善。
“主子!”暗卫架着老大夫来到门外,连郕戟招手示意他们进来。
没等老大夫喘一口气,又被架起来带到了屋内。
李大夫刚进门就看到躺在地上的秦川,眉头微皱朝他走过去,却被连郕戟拦住了去路。
连郕戟抬手指了指床上躺着的人:“他并无大碍,先看床上那个。”
老大夫闻言疑惑的朝床上望去,只一眼脸色就变得复杂起来,他走上去掀起萧安然的眼帘,又摸着她的脉象半晌也没有说话。
屋子里的气氛愈发沉重起来,连郕戟背对着众人拳头也不由得攒紧,感受到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她怎么样了?”
“死不了。”半晌老大夫才开了口,只是看向她的目光仍旧异常的复杂。
“她这是中毒了。”
“下毒之人没想过要她的性命,只是不知是剂量估算错误还是别的原因,她现在陷入了自己编织的幻梦中。”
“如果她走不出来会怎么样?”连郕戟低声问道。
“如果她走不出来,就永远不可能苏醒了。”老大夫直起身子用手将她的瞳孔阖上,对上那一双苍白的眸子时心底也不禁抽痛了一下。
“说到底这是她的心病,心病本就是药石无医的。”
“还是来看看这边这个吧。”说着老大夫走向秦川,秦川的病状就很明显了,虽然迷药的副作用严重了一些,但是只需要休息和一些清毒的药物配合很快就能好转。
真正麻烦的是萧安然。
房门好像没关好,一阵风吹过吹动了房门,几丝寒风顺着门缝吹进,窗口挂着一串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只能先开几副药给她滋养一下,毕竟还怀着孩子,这样昏睡着不是办法,殿下还是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心事,或许就能把她唤醒吧。”
老大夫说着闭了闭眼睛,萧安然入睡太深,其实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将她唤醒。
她本就是中了毒,毒素会侵蚀她的神智逼她陷入昏睡,眼下他能做的也就只有清除毒素这一点了。
虽然有些棘手,但并非是不可为之,最重要的还是要看她自己是不是有求生的渴望。
心事?连郕戟忽然又想起了她的仇恨,可是从始至终他探查过她的所有底细,但就是对这份仇恨始终毫无线索。
如今说要解决了她的心事才能将人唤醒,可是他又要如何下手?
这么长时间萧安然就算与他合作也好彼此利用也罢,从始至终他看到的都不是完整的、确切的她,他能看到的无非是她想让他看到的。
看着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连郕戟第一次觉得格外的无力。
他好像真的一点儿也不了解她,就像他不知道她为何要一次次涉险,她究竟想要什么。
暗卫扶着秦川下去休息,屋子里就剩下他二人,连郕戟自己其实也在堤防着她,没有告诉她这么长时间一来自己的饼状已经得到了大半的好转。
两人之间的隔阂,或许就源自于不够坦诚。
可是他们两人同样的心事重重,同样的背负着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情,这样的人又有什么理由让他们彼此信任互相依靠?
坐在床边,连郕戟不自觉的抚上她的脸颊,本应该娇纵任性的年纪,却已经看得出几分成熟甚至是沧桑。
他是在无法理解她到底经历过什么,竟然比同龄人要成熟到这般地步。
殊不知萧安然那短暂的一生早已消散,如今归来心底掩埋着的痛楚谁都无法抚平。
两个同样执着的人,同样固执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知道这样的碰撞是否会磕磕绊绊,难得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