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器的灵感
阿不思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寂静的街道上的清新空气。不只是幻影移形,就在偷听时,阿不思太过专注,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像原始森林中的一棵怪模怪样的树。
“——受益匪浅,是不是?”格林德沃用一种轻松的打趣的口吻说道,“没想到他们会这么不小心地大声张扬自己的计划……”听他的语气,就好像他只是刚刚的那场惊心动魄的冒险的旁观者似的,好像他们没有在讨论要把这些坏事都甩到他的身上似的……
阿不思心事重重地望向他,“你怎么知道我会跟上你们?”他手里还拿着手指汉堡,现在有点冷掉了。
“——我猜以你的性格,一定会跟过来——”
“——我是想告诉你们,今天是旅游节日庆典的第一天,麻瓜警察大部分会放在庆典活动的安保工作上。”阿不思为自己辩驳道。
“噢,这倒是能解释他们为什么会认为今晚是麻瓜最谨慎的时候了……不过,我不是因为我说的那个事情知道你会跟过来的——”格林德沃说,“——我听到你叫了我的名字——”
“什么——?”阿不思疑惑地张了张嘴巴,但很快闭上了。
“——是啊,我当时站在很远的地方呢……但是……我的的确确很清楚地听到了你的声音……可是把我吓了一跳呢……”格林德沃若有所思地说,他摸着下巴,使劲儿地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怎么?”他看到阿不思湿润的眼睛,紧张地询问。
“——我更加确定熄灯器的灵感了。”阿不思吸了吸鼻子。
格林德沃不敢肯定自己明白阿不思在说什么。
“哎,你们回来了呀。”旅店老板看到格林德沃出现在视线里,就开始探头探脑地张望。此时,他正装作刚看到他们的样子,“我有好消息等着你们呢!”
“噢?是什么?”阿不思强忍着笑意,若无其事地问。
旅店老板显然对他们的反应不够满意,“我问到了!最近突然突出重围的酒馆!”最受欢迎的酒馆的生意其实不会相差很多,因为店面和装潢的原因,它们始终维持着均衡的竞争。但就在最近,突然有一家酒馆在店外摆放了露天餐区,客人整日整夜地狂欢,吵得附近的居民无法好好休息。很快,这样的情况像是流行传染病一样在整个镇子里传播,不少酒馆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好吧,看来是我输了。”格林德沃从口袋里掏出金币——在他的手心里,金币被闪烁着蓝色光芒的魔法改变了外形。“可以告诉我们那家酒馆的名字吗?”
旅店老板贪婪地盯着手里的金币,“菲林酒馆。在靠近密歇根湖畔的街区。”
格林德沃把金币丢了过去,旅店老板身手敏捷地接住了它们。
夜色很深,格林德沃望着窗外,他期待的预言没有出现任何有用的信息。这并不令他十分失望,预言不可能永远顺着他的心意。
阿不思已经睡着了,几不可闻的平静的呼吸声让格林德沃的眼皮也开始打架了。
清晨的鸟鸣声没能把他们唤醒。可能是因为前一天晚上他们睡下的时间太晚了。但是当猫头鹰在格林德沃手上狠狠地啄了一口之后,他就不能再把这事儿当作是无关紧要的了。
“——哎哟!”格林德沃皱着眉坐了起来,“你可以换一种方式的……”他抱怨着说道,“……把信给我……”他伸出手,刚刚被咬的地方已经开始渗血了。
猫头鹰把信丢在他的头上。趁格林德沃读信的功夫,用翅膀拍了两下他的脑门,似乎在说它已经尝试过了其他办法,但他就是不肯理睬它。
格林德沃不想计较这件事,因为格林德沃公爵的来信完完全全地吸引住了他。
阿不思被这些声音吵醒了,他睡眼惺忪地想要看清发生了什么事。
“——格林德沃先生的信?”
“嗯。爸爸似乎对我做的事非常认可。”格林德沃把信挪到阿不思面前,伸了个懒腰,很自然地把阿不思拉到了自己怀里。
阿不思读道(他忽略了开头和结尾部分):
“……这非常出乎意料,但反响却很好。你知道的,报纸总会选择和魔法部唱唱反调,这倒是让大家开始认为魔法部的做法是相当武断且不负责任的……”
“无心插柳……嗯?”阿不思注意到格林德沃很是悠闲地理了理有点儿长长了的头发。
“我倒是很期待穆勒的反应……”格林德沃有滋有味地想象着魔法部部长气急败坏地乱发脾气,就觉得非常有趣,“啊……他一定气坏了……”
“难道你不担心他会变本加厉吗?”阿不思认为格林德沃的态度有些嚣张了。过于顺利往往意味着是他们还没有看到陷阱在哪里,而不是真的一帆风顺。
“事实上,我宁可他变本加厉……”格林德沃的目光阴恻恻的,“否则,我会变得优柔寡断——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优柔寡断。
阿不思想,这个词可以说是和格林德沃完全没什么关系。
至于这会不会是一件好事,阿不思认为有待商榷。但总体来说,应该不会是好事。
格林德沃以为阿不思还在为自己的态度不满。他抽走了阿不思手里的信,“你在霍格沃茨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是吗?整天为了伏地魔伤透了脑筋?”
“啊……”阿不思又开始感到好笑了,“事实上,有一大部分时间,我在为你伤透脑筋——可以说是绞尽脑汁、苦思冥想——”
“呵呵……”格林德沃干笑了两声,“听你这么说……我还挺开心的。”
阿不思挑眉看着他,“盖尔,你真是矛盾的集合体……”
“那你可就说对了,”格林德沃愉快地说,“你绝对是最了解我的人。”
格林德沃从地板上捡起长裤,一个银质的打火机从口袋里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他弯下腰去捡拾,拿在手里把玩着。
他拨开盖子,火苗噼啪一声从小孔里冒了出来。
“哇哦……”格林德沃好奇地看着火苗,“麻瓜的’魔法’?”他回头看向阿不思,却发现对方直愣愣地盯着他手里的打火机。
“怎么——?”格林德沃问。
阿不思看着他手里的打火机。随着格林德沃的手一抖,盖子重新盖上,火苗消失了。
“——这可真是太巧了……嗯……”阿不思从格林德沃手里接过来,他仔仔细细地端量着这个银质的小巧的东西。这有可能吗?它看起来和他曾经拥有的熄灯器一模一样。或许尼克·勒梅说得没有错,天命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格林德沃疑惑地看着阿不思和他手里的那个麻瓜物件,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因此而出神,但他想,这对于阿不思来说,一定是意义非凡。
“盖尔,你在哪里捡到的?”阿不思从错愕中回过神。
“噢,是在昨天晚上的活动上,我在跟着他们的时候,差点儿被它绊倒……”这件事说起来非常丢脸,这么小的物件居然会让他如此狼狈。
阿不思笑了,“听起来是命中注定。”他把熄灯器的故事讲给格林德沃听。
熄灯器最基本的作用就是熄灭灯光,但是阿不思对于它最初的用处的想法,绝不是只有这么简单,或许他自己也希望,能有一天,熄灯器会为某个人而亮起……
他的希望破灭了。熄灯器中没有传来为他所爱所留恋的人的声音,他们没有再提起他的名字——一些人因为走向了死亡归途,一些人因为不愿再说起……或许是因为这样……那颗蓝色的温暖的光球从没有出现。
格林德沃沉默地陪在阿不思身边,他察觉到了阿不思心中积淤的磅礴的悲伤情绪,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我们应该继续我们的调查了。”过了许久,阳光火辣辣地灼烧着街道路面,阿不思突然生硬地说道,或许是因为他的声音沙哑,听起来像是机械发出的沙沙声。
格林德沃担心地看着他。阿不思却像打定主意似的,不想在讨论这个话题。他没有和格林德沃对视,只是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着。
对于阿不思的沉默,格林德沃别无选择。但是,他能够看到的画面支离破碎,完全无法拼接起来,他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阿利安娜、阿不福思……但更多是他不认识的人,他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阿不思拉着他的手——这让格林德沃非常意外,但是还是很高兴地握住了他的手。
阿不思的沉默并没有让气氛过分压抑,格林德沃看着他反反复复地摆弄着打火机,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把这东西捡回来。最后,阿不思郑重地把打火机揣进了怀里。
“我们已经走了很久的路了,是不是?”阿不思问。
“我们就快要到了——”格林德沃看向就在几十步开外的菲林酒馆。它看起来和其他酒馆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街上摆着不少临时桌椅,有的人正站着或躺在上面,他们唱着听不出调子的歌——格林德沃和阿不思早就听到了这些“噪音”,此时才真正确认是来自于这些客人。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交换了一个讶异的目光,尽管他们想到了可能出现的情况,却依旧不敢想象这样的混乱。
“这边来。”阿不思拉着格林德沃走进了对面的咖啡店。店里没有客人,店员脸上带着歉意和欣喜,“很抱歉,这家酒馆的客人有点儿扰民……”
阿不思示意没有关系,娴熟地为自己和格林德沃点了两杯美式咖啡。
店员显然误解了格林德沃平静的表情,因为他离开去取咖啡时,看起来比刚才还要惴惴不安。格林德沃已经不愿意为此多想了。
“看来,你经常喝这类……嗯,饮料?”格林德沃说。
阿不思被他的措辞逗笑了,“别告诉我,你从来没有喝过咖啡?”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在巴黎,你也没有碰……”
格林德沃皱着鼻子,抗拒地摇摇头,“不合口味……还有,美式又是什么?”
“你可以认为是兑水稀释的意式浓缩咖啡。”阿不思说。
“……我是绝对不会喝的。”格林德沃斩钉截铁地说。他闻到了飘过来的焦苦味,似乎这样已经让他难以招架。
阿不思好笑地看着他痛苦的表情,“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尝试一下——这样不论你再吃什么,都会觉得甜。”
格林德沃被打动了。他好像非常努力才做好了心理建设。
“好吧。”格林德沃说,“我喜欢这样的说法。”
店员把咖啡拿给他们。溢出的苦味让格林德沃皱起了眉头。但是他很勇敢地把咖啡拿到自己面前,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阿不思悠然自得地品尝着咖啡,再三犹豫后,终于喝下了一大口咖啡。
阿不思优哉游哉地欣赏着格林德沃隐忍的神情,“怎么样?”明知故问。
格林德沃咽下咖啡,砸了咂嘴,“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无法下咽——”
窗外的“噪声”仍在继续。阿不思毫不怀疑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咖啡店很快就会关门大吉。
“以身犯险……”格林德沃喃喃道。
“之后呢?你认为他们是如何猎捕神角畜,并能把它们圈养……”阿不思迟疑了。事实上,他们的思路对于神角畜来说,并不是最优解。他们的思考方式更像是为了更大的利益的政客。
“随机应变,”格林德沃说,“我只能看到一些片段……很难把他们连接起来,这太容易误会了……”
阿不思轻轻点点头。他们不大可能在一条挤满了分不清是巫师还是麻瓜的大街上明目张胆地使用魔法。看起来,格林德沃的方法是最简单直接的。
他们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才从咖啡店溜了出来。他们装作是两个贪杯又叛逆的小伙子,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酒气熏天、人声鼎沸的菲林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