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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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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灰听得甚是不解:“‘绿色坟墓’怎会不是任何人?它即便真是幽灵,死前也该有个身份才对。”又寻思:我已经习惯将这个地下组织的首脑称为“绿色坟墓”,或许该问宋地球地下组织的首脑是谁。

    宋地球却示意三人不要提问,他想趁着头脑清醒抓紧时间告诉他们一些情况,就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现在所讲的一切内容,你们不要转述,也不能记录,因为这些信息很危险,如果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绿色坟墓’并不是某个人,也不是任何生物……”

    原来胜天远在法国驻印度支那考古团工作之时,曾收到过一份来自地下组织的委托,是请他带队前往缅甸原始丛林,寻找占婆王朝失落的“黄金蜘蛛城”。

    胜天远当时想得比较简单,认为科学研究没有国界之分,便欣然前往。他以前曾对显赫辉煌的占婆王朝进行过深入研究,此次再到缅甸考察后,逐渐发现“黄金蜘蛛城”的前身也就是被代称为“泥盆纪遗物”的岩山,蕴含着远比占婆王朝更为古老的秘密。

    占婆王阿奴迦耶是在一千年前找到这座地底遗迹的,然而缅北裂谷中的“泥盆纪遗物”早在两千年前就已有人类存在,这座岩山应该就是先秦地理古籍中所载的“地穷宫”,穷者尽也,宫为窟宅,意指位于地下最深处的洞窟。前史称缅甸一带为“灭火国”,灭火氏目如烛炬、动如蛇、形似鬼、穿黑水、居地穷、不识火性,又载“地穷中有积石,积石下为大海”,后世所能找到的相关记载,仅有这短短的几十个字。

    胜天远无意中得知,这个地下组织的真正目标并不是占婆王堆积如山的财宝,而是要解读地宫密室中的神秘符号。灭火国地宫中的古老符号来自中原地区的黄河流域,与殷商时期的“甲骨文”并行,据推测至少产生于“夏、商、周”上古三代中的夏代,甚至还要更早。因此,考古学者将其命名为“夏朝龙印”,龙是指这些异形符号近似“兽鸟龟龙、阴阳飞伏”,印则是指印记、标识、符号。“夏朝龙印”存世极其稀少,而且其文玄远,通达幽冥,几乎不像是人类的语言,所以到了宋代之后,世上再没出现过它的踪迹,也早已没人懂得其中奥秘。

    灭火国应该是从“夏朝龙印”古文明中延伸出来的一脉分支,因海浸导致消亡,其真实来历已无从考证。但在灭火国地宫密室中刻满的“龙印”符号里,却记载着一个关于“地底通道”的秘密:通道尽头是人类永远不可能抵达的区域,或者说它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出资雇用探险队和考古专家寻找“黄金蜘蛛城”的地下组织,计划接收占婆王古城中封存了千年的“幽灵电波”,并从中取得那个未知区域的坐标以及进入通道的途径,古人认为此区域是“死者之国”。也不知基于什么原因,这个地下组织始终将其称为“绿色坟墓”,并把这个阴森恐怖的名称作为组织代号。

    由于胜天远并未真正接触“黄金蜘蛛城”,所以他并不清楚“绿色坟墓”的真相,其实就算他此刻亲自站在古城密室里,面对满壁神秘的“夏朝龙印”也终究无能为力,只是他和法国驻印度支那考古队的同事们都察觉到了这个地下组织邪恶的一面,幕后又有西方冷战势力作为背景,想必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背后肯定有许多更为黑暗的东西存在。

    当时有一组考察队员,计划在条件尚未成熟的情况下冒死进入野人山大裂谷,毁掉泥盆纪遗物中的“夏朝龙印”,结果一去不回全都死在了山里。胜天远则摆脱了地下组织的控制,寻机返回了祖国。

    司马灰听到这里恍然醒悟,当初在盲谷中使用战术无线电,收听到考察队员的亡灵“借声还魂”。那些死者正是胜天远“印度支那考古团”的同事,而“绿色坟墓”是代指一个存在于地心附近的未知区域,它的具体位置和通道,都以“夏朝龙印”记载在灭火国的地宫密室中,这些事情与“罗布泊望远镜”有什么联系?地下组织的首脑又究竟是谁?

    宋地球感觉头疼更加剧烈,脑袋里一阵阵地发空,有时候一句话要反复讲几遍才能说清,有时候张开嘴又忽然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他知道这可能是脑震荡引起的后果,清醒的意识维持不了多久,就继续拣紧要内容告诉三人。

    “绿色坟墓”的首脑藏匿太深,其身份和背景从来没人知道,胜天远也始终找不到任何头绪。他回国后着手考证“夏朝龙印”的来历也没有任何结果,便逐渐将视线投向了大漠戈壁之下的极渊,他认为极渊就是所谓的“通道”。

    胜天远带领考察队三赴大漠,终于在罗布泊找到了深渊般的原生洞窟,哪知苏联人也得到了一些情报,主动提出协助中国实施“罗布泊望远镜”探测行动。在1958年中苏联合考察队意外失踪之后,苏联专家团迅速撤离,发掘探测工作也从此被搁浅,再也无人提及。而在这一过程中,也破获过一些境外敌对势力安插谍报分子的案子,其中就包括“绿色坟墓”这个地下组织的情报人员,甚至有人怀疑中苏联合考察队内部也混入了特务,才导致行动失败。

    胜天远更由此觉察到,“绿色坟墓”这个神秘的组织与罗布泊极渊有重大关联,否则不会竭力掩盖这些事实。他自己也曾多次遭到暗杀,1963年搭乘“伊尔-12”空军运输机遭遇航空事故之后,又在医院中被特务下了慢药,终于不治而亡。他将在缅甸丛林及新疆荒漠中所有的考察发现以及据此产生的所有推测,都暗地里以加密方式写在了笔记中,其中的内容外人看不出任何异常,只有他的至交宋地球能完全读懂。

    宋地球知道这些事情关系重大,有许多情况不能对外公开,就当着刘坏水的面看过之后加以焚毁。此事宋地球从来不敢声张,“文革”开始后又被下放到农村参加劳动,这十年中倒一直没出意外。他以为肃反中早把“绿色坟墓”的潜伏分子全部逮捕了,没想到这次来到罗布荒漠万里寻藏,还未知得失如何却接连受了几番惊恐,而且又遇到了该组织派遣的特务,平白牺牲了钻探分队几十个同志,使本来就要面对的危险和困难成倍增加。

    宋地球视胜香邻如同亲生女儿,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从未对她提起过笔记中的任何内容,但也承诺过将来会告诉她胜天远的真实死因。宋地球说到这里脑中思绪已经开始混乱,他还想说苏联人在极渊下发现了什么,又为什么会在撤离时炸毁洞道,可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说出来的话大多词不达意,谁也听不明白他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

    胜香邻听说父亲也是被“绿色坟墓”害死,又见一贯睿智的宋地球突然变得思维混乱,往常很有主见的她,当此情形也止不住泪如雨下。

    司马灰和罗大舌头二人也深觉无奈,眼下还有个十分紧要的问题,“绿色坟墓”的首脑如果掌握着极渊里的秘密,又何必费尽周折潜入缅甸丛林中的“占婆古城”?“罗布泊望远镜”究竟是不是真正的通道?绿色坟墓的首脑是否已经穿过“通道”抵达了深渊内部?但他们此刻更为宋地球的状况感到担忧,最后还是司马灰比较果断:“现在身陷困境,溶洞中路径迷失,水粮短缺,暗处潜伏着特务,我看这地方过于空旷,好像并不怎么安全,大伙儿再累也得继续撑着,等出了这片迷路错综的溶洞再说。”

    这时,在附近执哨的通信班长刘江河突然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对罗大舌头说:“大哥,这洞子里有白蛇!”

    罗大舌头说:“小刘,你也是部队上的人,别总喊什么大哥、二哥的,这属于山头作风、游击习气,以后称领导或首长就行了,本首长在缅甸跟老手练过,专会捕蛇,再说那白蛇出来顶多变个骚娘们儿,你怕它个球?”

    司马灰心想:现在至少位于地底四五千米,这里似乎有气流经过,环境潮湿阴冷,氧气含量也不算低,所以溶洞暗河里生存着白化的鼹鼠和蛇。它们完全可以适应黑暗或地压带来的影响,丝毫不足为奇,犯得着这么慌里慌张的吗?

    但很快司马灰就知道通信班长为什么惊慌失措了,先见几条白色的长虫蜿蜒游动,从众人脚边经过,都有手臂粗细,遍体白鳞,两眼猩红,然后就听“窸窸窣窣”之声由远而近,又急又密,漆黑的溶洞中惊风四起。司马灰暗道不好:“是蛇群!”他连忙抓起步枪和背包,抽出两根火把来,分别扔给胜香邻和刘江河,三人凑在火头上点燃了。罗大舌头则背起宋地球,立刻移动到石幔低垂的岩壁下。

    众人本以为是蛇群围了上来,就想寻找依托进行抵御,可随即发觉不对,蛇群中更混杂着无数鼹鼠。这些鼹鼠也是通体白化,体形大如握拳,完全没有视觉,此刻疯了似的你拥我挤,也不知有几千几万,都如决堤潮水般狂命奔逃。

    众人见了这情形也是且惊且异,在看似寂静的溶洞里竟隐藏着这么多白化生物,实在想象不出它们为什么会像末日来临般向着同一个方向逃窜,是不是要出什么大事了?可眼下置身于绝对黑暗之中,光照所及仅三五米,根本看不到远处的情况。这使人感觉更加不安,心脏都跟着悬了起来。

    司马灰见黑暗中不是理会处,便取出一束“八蓬伞”迎风晃亮了,用底部暗藏的绷簧向前弹射,火伞经空掠过,撞到一片石幔上缓缓落下,照得溶洞深处一片明亮,众人这下瞧得清楚了,身上不由得一阵悚栗——这地底的石壁在移动,是吞噬一切生命的死亡之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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