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灾民还是人吗？
永州。
一处山丘之上。
方凉川望着眼前成片成片，自山顶而下的梯田，十分的满意。
尤其是更远处，那由自己亲自监制的水车更是早已经投入了使用。
源源不断的水流，以一种普通老百姓无法理解的方式，流入梯田之中。
“方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满脸泥污的毕长丰急急忙忙的跑来。
“毕州伊，急急忙忙的，有什么事情？”方凉川目光疑惑。
“方大人，京城有御史参您，列举了你数大罪状，陛下命人前来拿你，回京城问罪了！”
毕长丰满脸担忧。
如果是五日之前，毕长丰绝对不会为此而担忧。
因为五日前，毕长丰觉得方凉川是一个罪无可赦的大贪官。
可是这五日的时间，却是一次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此刻，方凉川在他心中，非但不是贪官，而是千古罕见的明官！
就说这几日，方凉川与众多百姓一起，开坑山坡田地，更是命人弄出了水车，由此可全自动，无需人力便可灌溉田地。
就这一点！方凉川足够受整个永州百姓叩拜了！
听到毕长丰的话，方凉川却丝毫不在意。
因为他也依旧预料到了这一天。
“毕州伊，召集人手，晚上，咱们干最后一票！”
方凉川一笑，道。
“啊！方大人，什么干最后一票？”
毕长丰一惊。
京城来人，肯定是要问罪方凉川的，可是方凉川却丝毫不在意，反倒是还像土匪一样，说什么干最后一票。
“别废话，立刻去办，若是等到时候京城来人，事情没办好，一切都是空话！”
方凉川踹了毕长丰一脚。
毕长丰不敢怠慢，立刻按照方凉川说的去做。
天色暗淡，方凉川望着眼前严阵以待的打手。
这些人，都是先前方凉川让毕长丰特意挑选的，十分信得过，尤其是他们对世家，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仇恨。
“可以！很有精神！”
方凉川点头，而后目光微眯，看向了远处那灯火通明的楼阁。
“方大人，咱们真的要干吗？”
毕长丰此刻内心还是有些忐忑。
“毕州伊，莫非你还忍受得了百姓受这些世家欺负？”方凉川微眯。
“当然受不了。”毕长丰摇头：“只是方大人，咱们这样做，是会出大事的！”
“有什么大事，我有证据！他们偷盗朝廷赈灾的粮食，难道还不允许我抓？”方凉川冷哼，道。
“遵命。”毕长丰也知晓自己不可能说得动方凉川了。
于是乎，一百多人，深夜，浩浩荡荡的举着火把，直奔那些粮商家中。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王家家主深夜被从好几个小妾身上叫醒，十分的不爽：“干什么的，大半夜的，吵吵闹闹的！”
但是当看到方凉川之后，也是微微一笑，赔上了笑脸。
“方大人，不知深夜到访，所为何事啊？”
王家家主可是十分敬畏方凉川的。
一方面方凉川手段狠辣，其次就是，先前他王家可是从方凉川手中，购买了不少的官粮呢！
虽说方凉川要求他们粮价不许降。
一百多文的价格，倒是没什么人买。
但是先前方凉川可是说了的，那麸糠本就不是人吃的东西，吃不了多久，到时候还不是得买粮食吃。
故而，他一直在等，一直在屯粮。
“王家主，深夜打搅，十分抱歉。”方凉川耸了耸肩，道：“但是奈何有大事，没办法，只得亲自登门拜访。”
“哦？何事？”
王家家主倒是不以为意。
毕竟他觉得自己和方凉川是一条船上的人，怎么样方凉川也不会弄自己不是么。
“朝廷的赈灾粮不见了！似乎是被人偷盗了！”
方凉川道。
“什么！”
王家家主一愣，他揉了揉耳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赈灾粮不见了？还被人偷了？
开什么玩笑，那赈灾粮不是你自己亲自卖给了我们这些粮商吗？
“方大人这是在开玩笑吧。”
王家家主左右看了一眼，道：“方大人，不如借一步说话？”
“借一步就不用了，我此次也只是例行检查一下，若是王家真的没有朝廷的赈灾粮，那么便不是王家干的。”方凉川摆了摆手，而后给了一旁的毕长丰一个眼神。
毕长丰瞬间心领神会，立刻招呼手下进入了王家。
眼瞧着这么多人拥入王家，王家家主急了啊。
“方大人，你不能这样啊。咱们可是说好的。”
王家家主整个人都傻了。
他王家如果没有赈灾粮还好说，可是偏偏就是有啊，还是方凉川亲手卖给他们的。
很快，毕长丰回来了。“大人，我等在王家的粮库之中，发现了朝廷的粮袋，确认无误，就是朝廷的赈灾粮！”
忽的，王家家主脑袋瓜子一闪。
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
“方大人！切莫自误啊！在下有亲戚在朝中任职！”王家家主急忙说道。
“关我屁事。”方凉川撇了撇嘴，而后道：“来人，把王家所有人扣押！胆敢盗窃朝廷赈灾粮，如同谋反！”
王家家主整个人一屁股瘫坐在地。
他此刻如何还不明白。
方凉川这不止是要坑他。
而且还要他的命啊！
深夜，永州百姓都梦入佳境。
然而，那些数大粮商，却是纷纷都夜不能寐了。
因为无一例外，凡是有朝廷赈灾粮的家族，全部都被抄家。
速度之快，令人称奇。
望着这一个个的，毕长丰可是脑袋瓜子都要炸了。
毕竟这些人哪怕单独一个，都令人有些忌惮。
可是方凉川，却偏偏全部都抓起来了。
“毕州伊，这是我最后能够给予你的帮助。”方凉川将早已经写好的书信递给了毕长丰：“待我走后，你便按照其中的交带，稳步前进。”
哎，我也是没办法啊，毕州伊，希望你能够体谅我一下，有了这些家族的粮食，还有那些钱银，应当够你推进了计谋了。
“我方凉川，恐怕是看不到永州百姓用不饿肚子了。”
毕长丰双眼泛红，十分感动，此刻的他，如何不明白。
这一切都是方凉川的计谋。
噗通一声。
毕长丰直接双膝跪地，跪在了方凉川面前。
“方大人的恩泽，毕某此生难忘！毕某也为全永州的百姓，叩谢方大人！”
……
大雍王朝，帝都，奉天殿。
满朝文武百官皆将目光投向大殿中央的青年。
青年风尘仆仆。
刚刚从永州归来，一刻不停，便被直接召入大殿。
“方凉川，有人参你贪赃枉法，胆大妄为的将朝廷赈灾之粮，换成麸糠，还与当地粮商勾结，恶意抬高粮价！可是事实？”
女帝柳眉微蹙。
虽然她想不明白其中缘由，但大概率是镜神的旨意。
所以无论如何，自己也得先演一波！
“回禀陛下，这是事实。”
女帝闻言，凤眸之中闪现出怒火。
说实话，一开始对方凉川有多大的期盼。
现在就对方凉川有多大的失望。
“方凉川！你好大的胆子！朕对你十分失望，想当初你回答出灭瓦剌之计，朕以为你是谋略无双，故而对你寄予厚望。”
女帝沉声道：“而如今，让你前去永州赈灾，你却连忍都不忍，干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来！罢了，朕干嘛要与你废话。”
“方凉川！你可认罪？”
方凉川面容淡定：“回禀陛下，臣。何罪之有？”
御史骆河出言大喝：“方凉川！你好大的胆子！方才陛下问你是否将粮食换成麸糠，明知永州缺粮，价格高昂，却不想办法降价，却还与粮商同流合污，提高粮价。”
“你自己承认了此乃事实，如今却还狡辩说自己没有罪？”
“这位御史大人，我承认那是事实，但不代表，我就一定要认罪？”方凉川淡淡道：“相反，我认为我此行，非但无过，反倒是有功！”
“简直可笑至极！”骆河冷哼：“你说有功那就有功？那还需吏部做什么？”
“你可知杜状元在崖州，将原本暴涨的粮价，拉回到了五六十文，让百姓都有钱能够买得起粮食，而你，将赈灾之粮换成猪狗牛羊吃的麸糠。”
“甚至还要百姓花钱购买！你简直畜生不如。”
文武百官皆是瞧不起方凉川。
说实话，哪怕是贪官，都不敢这样做。
可是方凉川却做了，不但做了。
而且还明目张胆，将那二十万石粮食全部换成了麸糠，甚至还不是免费给百姓的，每一斤，还要卖个五文钱！
如此牟利之行径，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连贪官遇上方凉川，都自愧不如啊！
“方凉川！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骆河大喝。
“我狡辩？”方凉川摇头：“我不需要狡辩，我所做之事，光明磊落。”
“好一个光明磊落！”女帝也是忍不住质问：“那朕问你，既然你说你光明磊落，那么为何还要将粮食换成麸糠！”
若是别人，方凉川不屑于回答。
但是女帝亲自开口，方凉川却是需要回答。
“陛下，臣想要问陛下一个问题。”方凉川抬起头，直视女帝凤眸。
“方凉川！你放肆！”一旁的百官出声呵斥。
女帝抬手，示意安静，而后，凤眸盯着方凉川：“方凉川，朕许你问，但是你要想清楚，今日你若是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回答，那么朕便会将你五马分尸！以儆效尤！”
“多谢陛下。”方凉川拱手，接着问道：“陛下，臣想问的是，灾民还是人吗？”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震撼。
如此问题，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灾民还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