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昭城最有名的商贸街位于市中心，离通光塔不算远。像伏熙这种对自己形象毫不在意的人，几乎从没有光顾过这种时尚前沿阵地。
这里人多到难以想象，店铺以打散的魔方状结构向上延展，巨大的悬浮光幕屏闪烁不止，各种明星的大头摇摇晃晃，没有一刻停歇。
伏熙带着周怿走在川流不息的红男绿女之间，拐进了第一家肉眼可见的男装店——只是买几件合身的衣服，顺便教周怿用银行卡付账，什么店都无所谓，反正他哪家都不认识。
店里放着前卫的摇滚，虚拟模特在垫高的t台上来回走着。门口的店员是个小姑娘，看见两人进来不禁眼前一亮，上前招呼道：“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些什么？最近刚上了新款，我可以帮您推荐。”
伏熙示意身旁的周怿：“给他挑几件合适的。”
小姑娘热情地笑起来：“没问题，小哥人长得帅，穿上我家衣服都能出道了。”
小姑娘带着周怿往里走了，伏熙靠在收银台旁边等着。
收银台后的小哥正跟着摇滚乐一通摇头晃脑，见伏熙过来，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唐青的新专辑，我太喜欢她了，总忍不住想跟着唱……”
伏熙太没在意，他透过落地玻璃看着悬浮阶梯对面的巨型广告屏。
那是整个商贸区最大的一块虚拟屏，上面正在播放一款耳戴式终端的动态广告。
广告代言人是个小麦色皮肤的女人，相貌浓墨重彩，气质张扬肆意，从右肩锁骨到整条右臂纹着锦鲤与龙的纹身，配上夸张的服饰造型，相当吸引眼球。
小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道：“对，那就是唐青，是不是又美又飒？我一直想看一场她的演唱会，可惜一票难求。不过听说她最近接了一部新戏，本色出演摇滚歌手，我可太期待了……”
小哥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拐回到本职工作上：“咳，那个，这位先生您条件这么好，别光顾着陪朋友，您自己也该穿些有型的衣服，要不要我帮您挑选？”
伏熙没接他的话，忽然起身往门口走去：“要是挑好了，就让他在这等我。”
小哥愣了下，应道：“……啊，好的。”
伏熙出了店门，身影很快消失在悬浮街道交错的人流中。
·
伏熙回到男装店的时候，周怿刚好试完衣服。
店员小姑娘见他进来，笑道：“正好，您来看看怎么样？帅吧？”
小姑娘眼光的确不错，选的衣服款式简约，调性偏冷，很衬周怿的肤色和高挑的身形，店里来往的客人，尤其是年轻女孩，好多都在看着他们这边。
伏熙平日对穿什么不太在乎，此时唇角也掠过一丝笑意：“嗯。”
小姑娘高高兴兴把选好的衣服一一给伏熙看了，而后又给他推荐起外套。
伏熙不愿多说，把小姑娘给周怿挑好的几套衣服和推荐的外套都买了下来，结账的时候将卡交给收银小哥。
这张卡是他用周怿的名字办的，里面预存了一些钱。
输密码的时候，伏熙站在一边，指着刷卡机最下面的0对周怿道：“按六下。”
收银小哥：“……”
六个0就六个0吧，您好歹也注重一下隐私？
付好账，那店员小姑娘也不知去里面说了什么，一位年岁略长的大姐迎了出来，一见二人立刻眼里放光，满面笑容道：“您好，我是本店的店长。冒昧地问一下，我能给二位拍几张穿着本店新款的照片吗？我们挑一张摆在店里。当然，如果您不方便的话……”
“不方便。”伏熙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这家品牌店作为潮牌，墙上挂了不少明星的宣传照，也有获得顾客许可后拍的买家照。商区是星探频繁出没的地带，能在这样的店里挂上照片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店长没想到伏熙连考虑都不考虑，顿了两秒才失望道：“那太遗憾了。”
小姑娘也是满眼失望，但她还是很热情地目送他们离开，扬声道：“感谢惠顾，欢迎再次光临！”
走出店门，周怿把银行卡递还给伏熙。
伏熙没接：“卡你留着，想买什么，就像刚才一样用就行。”
如果有人知道他把一张即将存额数千万的卡设置密码六0之后交给了一个傻子随便用，恐怕头都想给他拧下来当球踢，可伏熙神色淡然，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两人沿着繁华的悬浮街走了一段，伏熙问：“还有什么想买的？”
两人刚好路过一家咖啡厅，周怿看着玻璃上贴的甜品照片，脚步放缓了一点。那是一个团子状的纯白色糕点，伏熙之前在连锁店吃过，什么味道已经不记得了。
伏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发现周怿真的是对这甜点有兴趣，不禁有些意外。
他带着周怿进了咖啡厅，点了双份甜品和两杯咖啡。
店里人不少，只剩角落一张双人沙发和小圆桌空着。伏熙让周怿先坐，自己取回甜品后才在他身旁坐下。
刚从冰柜里取出来的甜品摆在眼前，伏熙觉得自己平时那种特别想吃的欲望竟然淡了许多。他安静地看着周怿将一份甜品吃完，问：“好吃么？”
周怿点头。
伏熙将自己的那份也推到他面前，又从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白色盒子递了过去。
周怿问：“这是什么？”
伏熙说：“戴着，方便联系。”
周怿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是一只银色的耳戴式终端，简约的造型，棱角边缘闪着微光。
这是伏熙刚刚在他试衣服的时候去终端品牌店买的，不是唐青做广告的那款，而是样式最为简洁的男款。
周怿抬眸，问：“怎么戴？”
伏熙从他手里拿过那只小巧的银色终端，伸手拂开他的短发，轻轻戴在了他的耳垂上。
新型终端都是自动贴合的，松紧可以调节，为了让他戴着更舒服，伏熙就着这个姿势略略调整了一下松紧。
大概是因为有些痒，周怿微微偏了下头，伏熙看到那形状好看的耳垂上透出了一丝粉红，他目光一顿，立刻移开了视线。
“好了。”
他松开手的同时抬眼，对面一个偷拍的姑娘吓了一跳，连忙埋下头去。伏熙收回目光，又拿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从中取出一只同款的黑色终端，戴在了自己的右耳上。
“终端的显示是眼球追踪，不用担心被别人看见。如果有需要，你也可以分享屏幕给别人，像这样……响了你可以接听或者挂断，按1可以打给我。”
伏熙设置了快捷通话，三言两语就教会了周怿使用方法。
终端使用几乎覆盖了生活的所有方面，买最新款只为了打电话，品牌店的人要是知道了，怕是分分钟要怀疑人生。
伏熙一手抚上自己耳朵上的终端，关掉了虚拟屏，感受到不远处的几道视线，不禁皱了皱眉。
从两人进咖啡厅开始就不停有人往这边看，刚刚那个姑娘也并不是唯一偷拍过的人，伏熙看向周怿，说：“这份带回去吃吧。”
周怿点头。
伏熙站起身，去柜台拿纸袋打包。
他离开不一会儿，旁边有个姑娘走了过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你好，请问可以占用你一些时间吗？”
周怿不大明白这是要干什么，却能感受到对方既紧张又期盼的情绪。
没等到回答，姑娘递出一张花里胡哨的传单，笑道：“是这样，我是旁边交友俱乐部的，欢迎你和你的朋友一起来玩儿。”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道：“顺便冒昧地问一下，你的朋友，他……单身吧？”
周怿盯着那张传单看了几秒，而后抬眼看向那姑娘，问：“玩儿什么？”
姑娘一窒，换个人这么说要么是故意调戏要么就是讥讽，但周怿眼神清澈，声音甚至有些冷调，那姑娘反而感觉心虚起来。她勉强笑道：“你别误会，就是你们如果想找女朋友的话——”
“不好意思。”伏熙拿了纸袋回来，看见周怿抬头看过来，一句“我不需要”到了嘴边拐了个弯：“我有家人。”
姑娘回过头，脸刷的一下红了，尴尬道：“啊，对、对不起。”
她把传单往周怿面前推了推，低着头飞快地走了。
周怿伸手拿起了桌上的传单。伏熙没再说什么，又带着周怿在周围转了转，见他不再对什么感兴趣，这才离开商贸区回到车上。
伏熙发动了车子，见周怿手里还攥着那张传单，问：“想去？”
周怿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传单上印着的几张美女照片。
伏熙眼眸垂落，尽量用闲聊的语气道：“喜欢这上面的姑娘？”
周怿摇头。
伏熙问：“那你看什么？”
周怿这才抬起眼看他：“刚才的人，她——”
伏熙静静等着他说下去。
“——她好像很想和你交朋友。”
伏熙挑了挑眉：“所以？”
周怿：“为什么拒绝？”
伏熙：“我说了，我有家人。”
周怿想了想，问：“家人，是我吗？”
伏熙心中微动，定定看了周怿一会儿，答道：“是。”
他回绝那姑娘时临时改口是一时冲动，从没想过周怿能听懂，他很想知道周怿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反应。
等了半晌，只见周怿垂下眼道：“我可以，去住别的地方。”
伏熙一怔，几秒后才明白他的意思。
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所以是“家人”？
搬走就不会妨碍他“交朋友”了？
……还真是很有道理。
伏熙没再说话，直接将车开了出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直到将车停进了事务所的车库，伏熙忍了忍，还是开口道：“周怿，我说的家人，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解开安全带后侧过身，浅棕色的眸子望着眼前的人。
车库里光线有些暗，外面照进来的光线给周怿的侧脸镀了一层好看的亮色，衬得他的眼瞳更显漆黑。
伏熙目光从他清冷的眉眼往下，掠过亮着一抹银色的耳垂，落在那颜色浅淡的薄唇上。
车里太安静了，空气里飘动着糕点淡淡的香甜味道，还有独属于周怿的气息。
伏熙发现自己好像很难好好把话说完。
这方寸之间的距离无端令他感到焦躁。
语言太过苍白无力。
他只想离这个人再近一点……
嗡、嗡——
突然震动的手机将他唤回了神。
伏熙垂下眼，过了一会儿才伸手从兜里取出自己那只旧手机。
“伏哥！救命啊伏哥！”
刚按下免提，对面就传来赵小多焦急惊慌的声音。
“我在……出不去了！你快想办……”
后面的话被刺啦啦的电流声覆盖，一个字都听不清。
伏熙终于从刚才难以自抑的感觉中抽离，问：“出什么事了？”
赵小多：“我……灵台山……怪物……整个……组都……”
刺啦啦——滴——
手机里传来盲音，断线了。
伏熙又给赵小多打过去，却怎么都打不通了。他又打给夏元成，让夏元成帮忙查赵小多手机号的具体位置，之后用终端调出前往灵台山的路线，对周怿说：“你先回家，冰箱里还有吃的，饿了就拿出来热一下。”
周怿看着他，坐在副驾驶上没动。
伏熙觉得自己这句话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地方，问道：“怎么了？”
周怿说：“我跟你去。”
伏熙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立刻答应。他看了周怿片刻，说：“我不是赵永昌，你不必勉强自己为我做事。”
静了两秒，周怿说：“不一样。”
伏熙：“？”
周怿：“你和他，不一样。”
伏熙神色松缓下来，问：“真想去？”
周怿点头。
伏熙没再说什么，转回头将车又从车库开了出去。
“很远，你可以先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