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育婴堂
程婉一时没想明白，走到门口时，便听见华芸小小声，“大哥，这是我偷偷藏的肉肉，娘没看见，可香了，你快吃吧。”
说着她还吸溜了下口水。
华云峰几个也纷纷说：
“大哥，我也藏了点儿。”
“我也有。哥你赶紧吃，娘走了。”
程婉觉得心暖，这几个小家伙真是懂事又团结，知道心疼大哥。
华云琛也感动，声音带颤，“再也不要这样，那女人知道，会不高兴。”
“我们小心点儿呗。”
称呼她为“那女人”，想来华云琛这小子只是表面对她顺从，内心还是抗拒的。
没有关系，来日方长，不愁治不服他。
晚上孩子们睡觉时，华云琛听见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华云池嗅了嗅鼻子，“二哥，你偷藏肉包？”
华云峰“嘘”了声，“别这么大声。”
华云池不能够理解，“大哥都没肉包吃，你居然还藏了俩？”
华云琛也面色不善，看过来。
华云峰声音压得低低的，“哎呀，你们有所不知，去年我差点被个壮汉打死，有个小哥哥救了我。几日前我在育婴堂见到他，他瘦得跟纸片人儿似的，浑身是伤，还被人打，快要死了呢。”
华云池立即猜到他的心思，“你想把包子给他？”
“嗯。你别小看这两个包子，油水足，扛饿，小哥哥吃下去就能捡回一条命。”华云峰往外探头看了看，又小声说，“我打算再摘两颗白菜送去。”
几兄妹愣了下，随之沉默了。
全家才吃上一餐饱饭，他就拿食物给别人，真的不应该。
可对方是他的救命恩人……
就很难说。
华云峰低下了头，有些难过，“我知道，我这想法不对，可我真不想小哥哥死。”
华云琛道，“爹常说得人恩情千年记，倘若对方快要饿死，两个包子无疑是雪中送炭，明日我陪你去。”
“真的？”华云峰两眼放光，“娘那边怎么说？”
“说我俩上山砍柴便是。”
……
程婉睁开眼，已是日上三竿。
昨儿晚上她洗完澡已经很晚，累到了极点。
幸好昨日孩子们帮她洗了衣服晾干，若不然，她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起身去伙房，发现水缸的水已满。
她打水到檐下洗漱，隐约看到几个孩子在菜园里干活，心想，这几个小崽子真是勤快，回头重重有赏。
她熬了粥，喊孩子们回来吃，自己吃了小半碗，便去河边洗衣服。
等她忙完，发现不对劲，家里只有小的三个崽子在。
“云琛和云峰哪儿去了？”
华云池回，“去砍柴了。”
他小脸红透，低着脑袋，不敢看她。
程婉沉声道，“云池，你看着我，再说一次。”
华云池耳朵尖都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
他是腹黑，却不擅长说谎。
程婉神色严肃，“你不说，等他俩回来，没有好果子吃。”
“去、去了育婴堂……”
程婉问了村里人，得知育婴堂离很远，走路都得花一个多时辰，便果断花十文钱，请村里的牛车走一趟。
育婴堂就是孤儿院，是大乾城首富冯家祖先所建，冯家每个月都会有粮食和银子给到这边，另外还有慈善人士捐赠物资。
按理说，那里的孩子不会缺衣少食才是。可据华云峰所说，救过他的那小哥哥，没饭吃，还被毒打。
程婉觉得有蹊跷，于是，当育婴堂遥遥在望时，她便让牛车停下，她走路去。
育婴堂青砖黑瓦，依山傍水，本是一个很好的环境，可眼下却杂草丛生，万物凋零，远远瞧着像一座坟，让人压抑。
程婉不走大门，绕到后门。
还没走近，她便感应到那儿拴了两条大狗。
她动用力量，散发出草木独有的气息，继而慢慢走近。
这两条狗没叫，冲她摇头摆尾，十分友好。
后门上了锁，她贴着门缝，看见一群蓬头垢脸的孩子跪在后院，几个壮汉手拿皮鞭，一下又一下抽打他们。
孩子们痛得痉挛，眼里噙泪，抖得跟风中的落叶似的，却不敢躲。
这些畜生！
程婉怒气腾腾，正要进去，又出来个身材肥胖，皮肤黝黑的女人。
她递了块帕子给为首的壮汉，嗔怪道，“冤家，差不多得了。”
壮汉手没停，发了狠地抽，直抽得跟前的孩子忍不住失声尖叫，口吐白沫倒地，才扯过帕子，擦了把汗，“这帮小杂种居然敢帮盛九逃跑，我非打死他们不可。”
“你呀，火气真大。”胖女人满眼的爱意，噗嗤笑出了声，“临近月末，那些有钱人该来捐赠物资了，被他们瞧见不好。”
壮汉“你当那些人真是好人？不过是为了名声，才拿家里不要的垃圾来施舍一二罢了。见到这些小贱种，如同见蛆虫毒蛇避之不及，死在他们跟前都不带看一眼的。”
“看你愤愤不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心疼这些野孩子呢。”妇人掐着嗓子说，“盛九不是被抓回来了么？别打了吧，不然累坏了自个儿，人家会心疼的。”
她一面说一面帮壮汉擦汗，肥硕的胸，贴着壮汉的手臂。
壮汉眼眸燃起欲念之火，在她胸前掐了一把，“行，听你的。”
“死鬼。”女人眉眼春情荡漾，捶了他下，扭着水桶腰往屋里走，壮汉迫不及待跟上。
另外几个汉子也没了打人的心思，全走了。
伤痕累累的孩子们倒在了地上，有的陷入昏迷，有的颤抖哭泣，无神绝望的双眼望着天空。
这特么的什么人间地狱！
程婉双手握拳，松了又握紧，如此反复，才将激荡、愤怒的情绪压制住。
她翻墙而入，有几个孩子发现了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但孩子们一脸麻木，显然不指望她救人。
或者曾经也有人试图救他们，但都失败了吧，他们对她不报任何幻想。
程婉从怀里掏出一大把丸子。
这是她用催生的白菜叶子搓成的，她搓了不少，在外面裹了一层草木灰，拿来当药丸带出门，就是以防意外的。
她边派给孩子们，边小声说，“这是治伤的药……”
话还没说完，孩子们便全都塞入口中。
他们饿狠了，只要能吃，管它是什么。
是毒药更好呢，被毒死了不用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