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生活的船不会一帆风顺
嫁给董兆铭之后，殷汝青才发现她那位寡居多年的婆婆所有的善良都用在她儿子身上。对她这位儿媳则是看不顺眼，百般挑剔，稍不如意，不是责骂，就是到处诉说，以至于不明真相的邻居都以为殷汝青是一位虐待婆婆的恶毒儿媳。
殷汝青不会骂人，更不可能跟婆婆当面鼓对面锣地吵架，只能在董兆铭面前诉苦。
活在母亲和妻子夹缝里的董兆铭渐渐失去了往日的幽默，变得沉默寡言。
那是他们结婚的第10个年头，儿子刚刚8岁，董兆铭从团委干部升到了办公室主任。
因为厌倦了家中压抑沉闷的气氛，董兆铭选择了逃避。
一个对他仰慕已久的女人，不失时机地向他伸出了橄榄枝，他并不爱她，但她的善解人意能够抚慰他心中的焦躁，他出轨了。
知道董兆铭背叛了自己，殷汝青第一个想法就是离婚。
听说儿子有了外心，儿媳坚决要离婚，董母一反常态，坚决地站在了儿媳一边。
董母打听到那位第三者的家庭住址，她直奔而去，叉着腰，手指指着那女人的脑门子，直骂得天昏地暗，逼着让她写保证书，保证从今以后，与董兆铭再不来往，直到那个女子跪地求饶，董母才算作罢。
殷汝青虽然老实，但她眼里揉不进沙子，执意要离婚，董兆铭知道错在自己，也无法勉强妻子。
就在他们准备办理离婚手续的前一天，殷汝青发现□□有一个硬硬的包块，不疼不痒，到医院一检查，怀疑是乳腺癌。
穿刺的结果证实了医生的预判。
殷汝青觉得天要塌了，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光明，变得一片漆黑。
董兆铭良心发现，他恳求妻子原谅自己，千万不要离婚，他将用后半生来弥补自己对她的伤害。
她婆婆则在她面前痛哭流涕，保证痛改前非，以后绝不无事生非，保证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儿子尚在年幼，自己又患了癌症，面对残酷的现实，要强的殷汝青不得不屈服，她打消了离婚的念头。
董兆铭说到做到，立马与第三者斩断了联系，全心全意地和殷汝青一起战胜癌症。
殷汝青一口气说完了她的遭遇，苦笑着问肖琳，“肖大夫，你说，为什么非要等到我得了绝症，他们才肯善待我呢？”
殷汝青都想不通的事情，年轻的肖琳怎么可能给出答案呢？
“也许，人们在拥有某些东西的时候体会不到它的珍贵，一旦面临失去，才会幡然醒悟吧？”
“肖大夫，我嫁给董兆铭就是想一心一意地想把日子过好，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我就是搞不明白，他母亲为什么喜欢闹来闹去呢？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不好吗？”
“这就是老百姓所说的烟火气吧？不打不吵不热闹，只是，对于我们这种生活态度认真，不懂得迂回妥协的人来说，可能就是一种致命伤害吧？”
“肖大夫，你虽然年轻，但是看问题很透彻，你说得太好了，一语中的。”
看来，殷汝青的病，与这些年家庭生活的不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殷汝青住院那些日子，不知道他们家庭内幕的人，都夸殷汝青有福，摊上一位疼爱她的好丈夫，心疼她的好婆婆。
肖琳看得出来，董兆铭的确想补偿殷汝青，为了照顾妻子，他甚至放弃了升迁的机会，主动要求调到一个清闲的部门任一个闲职。
打化疗的时候，殷汝青反应特别重，看见饭菜就想吐，董兆铭象哄小孩子一样，手里拿着小勺子，一勺子一勺子地喂她。
有时殷汝青吐了，他也不嫌脏，又是擦又是洗，没有半句怨言。
那位跟她斗争了半辈子的婆婆，如今腰也不疼，头也不晕了，天天提着保温桶来给她送饭，看到她吃不下饭的样子，在旁边心疼得落泪。
在外人眼里，这是多么和睦有爱的一家人啊。
如果殷汝青没有跟肖琳倾诉过，肖琳也会这么想。
看得出来，殷汝青婆婆心疼儿媳，董兆铭疼爱媳妇都不像是装出来的，在肿瘤这个恶魔面前，这奇葩的一家人空前地团结在了一起。
“人类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啊。”肖琳不禁在心中大发感慨。
有一天肖琳值夜班，董兆铭到办公室找她咨询几个问题。
肖琳解答完之后，他突然问肖琳：“我家汝青把我们的事情都告诉你了吧？”
肖琳担心他难堪，忙摆手说：“没有，殷大姐什么都没跟我说过。”
董兆铭呵呵笑了，“汝青都跟我说了，你别担心，我脸皮没有那么薄。汝青一肚子的委屈憋在心里很久了，总想找个人一吐为快，倾吐出来也就放下了，肖大夫，谢谢你劝导她。”
“我没做什么，只是扮演了一位倾听者。有位外国医生说过，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安慰，总是去帮助，肿瘤患者可以说是最可怜的一个群体，他们余生时间不多了，更需要大夫的关怀，有时候仅仅是一个安慰，都让他们感觉到阳光般的温暖。”
“如果所有大夫都象你这么做就好了。”
“我的同事们对待患者都很温和。”
“但愿是吧，有的大夫还是会看人下菜碟，我说的是个别现象。”
肖琳没有跟他辩解，人与人之间还是有差别的。
“肖大夫结婚几年了？”
“不到1年。“
“哦，新婚燕尔啊。”
“是啊。”
“婚姻的路很长啊。”董兆铭感叹道，“家庭就像是一艘船，家长就是掌舵的人，生活的海洋不会总是风平浪静，所以，没有哪艘船会是一帆风顺的。”
董兆铭的话颇有哲理性，也许是在他的家庭经历过一番风雨洗礼之后的深刻感悟吧。
十几年后，殷汝青的乳腺癌再次复发转移，双肺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转移病灶，一家人再一次面临生死的考验。
殷汝青在肖琳的诊室里只待了短短几分钟，董兆铭在门外就沉不住气了，不经肖琳同意就走了进来。
“肖大夫，片子怎么样？”董兆铭眼里满是询问。
肖琳轻轻摇头，“结果不太乐观，但也并非没有治疗的办法。”
“需要立刻住院治疗吗？”
肖琳点点头。
“肖大夫，过几天再来住院可以吗？我一直有一个心愿，想去看看美丽的鼓浪屿。”
“可以，你们尽情地去玩吧，玩够了回来住院。”
肖琳明白，留给殷汝青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尽量满足她的心愿吧。
殷汝青他刚出去，赵成刚进来了。
自从服了肖琳的中药，赵成刚感觉良好，不但乏力得到了改善，走起路来也不气喘吁吁了。
今天，他还是一个人来的，从第二次复诊开始，他对肖琳的态度就好了很多。
几次言谈之中，肖琳了解到，赵成刚的母亲也是死于肺癌，看来，他们家有肿瘤家族史。
“我母亲从发现肺癌到死整整一年，又是化疗，又是放疗，还加什么生物治疗、靶向治疗，最后，整个人被折磨得没个人样，看上去可吓人了，钱是大把的花了，人也没了……”
肖琳终于明白了，赵成刚第一次来她这里看病时，态度为什么那么蛮横无理了。
原来，亲眼看到母亲在死亡的边缘挣扎了一年，他将所有的怨恨都强加在医生身上。
他的病也不能保证不复发转移，到时候，他会不会有翻脸不认人呢？肖琳心里没底儿，但也不能不给他看。
第三次复诊后，赵成刚破天荒地对着肖琳说了声“谢谢”。
肖琳笑了，这个倔强的糙男人，肯说出这两个字，实属不易啊。
看来，他已经认可了肖琳的治疗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