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强抢民女
段容与面色波澜无惊,“话虽如此,但此案终究是涉及你自身。
“如今冤案未了,想来此事于季兄而言亦是如鲠在喉,早日了结也好早些安心不是么?”
季循闻言一愣,旋即嗤笑一声,眼下讽意如潮。
这等冠冕堂皇的道理他怎会不知,夺妻之恨杀母之仇祸祸滔天,他心中怎能不恨。
午夜梦回时想起这些心头旧事时紧咬牙根儿,只恨不得屠杀何家满门方才能出这口恶气。
虽有此心智志,然他如今成了重病缠身的废人,只能在世间苟且偷生,只恨自己无能为力,将来九泉之下无颜面对双亲。
“我初出茅庐时,也曾如大人今日一般心系贫苦百姓。”他苦笑道,“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也就如此罢。”
孟幼卿有些不忍。
寒门学子难出举人,可也因着出身,最知世间百姓冷暖。
以季循的志气,若非受刘敏一党戕害,早晚会大展抱负,说不准就是一代为百姓伸冤的清官。
如今被迫害之此,刘敏一党所作所为实在天理难容。
她轻声道,“其实公子心中也清楚,家中遭此横祸并非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为之罢。”
季循神色微滞。
孟幼卿抬眼瞧他,“大人当日应是察觉扬州官盐有私,甚至已是查出端倪,这才被人盯上。自那之后,季府方才被何家庆盯上,我所言对么?“
季循正色。
眼前女子虽着旧衫,但气质出尘,眉眼明艳,绝非寻常人家养出来的女子。细细观之,竟果真有几分与孟偃相似。
既然同她相伴而来的男子是朝廷命官,那这位姑娘
季循紧盯着她,“姑娘是谁?”
孟幼卿静静看他,“我父亲便是数月前到扬州查案的钦差,孟偃。”
她语意不重,却惊的季循强撑坐起,满面惊愕,“你是孟大人的女儿?”
“看来公子与我父亲也有过一面之缘。”
孟幼卿牵了牵唇角,“那公子是否知晓,我父亲已查出盐税案的来龙去脉,但在回京途中被水匪绑架,至今仍无音讯。“
季循的面色渐渐惨白,忽地掩面急咳。
“他怎的会”
“扬州城的水深。我父亲是三品伯爵,静王是天子亲弟,亦不可平安回京。”
孟幼卿道,“看公子的情势,想来我父亲在时也曾查到公子身上,亦从公子手中取走了什么罢。”
季循垂眸默了半晌,艰难点头,“刘敏贪盐,私自贩盐铁时曾做下两份账本。一份在刘敏手中,另一份在我这里。”
他当日察觉时特意偷出一份账本。也是因着此事,刘敏曾对他用尽衙门私刑,又派人到他家中打砸抢烧,也未曾找到账本在何处。
当日孟偃三顾茅庐,他才将账本交出,只盼钦差能辨忠奸,早日为他们家报仇雪恨。
如今连钦差也出事了么?
他想到此处急火攻心,一时咳的更重。纪叔闻声又蹒跚进来,一叠声抱怨着替他添衣换水。
“当日那些人来家里一顿打砸,连循哥儿家的祖坟都被翻了个遍。
“亏得循哥儿聪明,那账本藏在我丈人家的祖坟里,他们断断想不到会藏到那去,这才得以保留。
“如今既是连钦差大人都出了事,咱们这些老百姓更是投告无门。算了罢。“
季循因咳的难受,如今眉眼痛苦地缩成一团,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
段容与从里怀里摸出一枚白玉瓶,从里头倒出一枚珍珠大小的药丸塞进他口中。
不多时,便见季循渐缓过气来,面色也比方才多了些血色。
“这是延年补气丹。可治心肺气血,亦可做活血补药。”段容与将药瓶递给老叟,
“季兄心肺疼痛难忍时服上一颗,能比如今好受些。”
老叟并不知何为“延年补气’,只看季循服下药后果然止住咳嗽,连连作揖,“多谢大人。”
季循亦要起身。段容与扶他重新躺好,缓声道,“我与孟姑娘前来扬州也是为了此案,此案早晚会水落石出,为季兄伸冤。
“今日叨扰许久已是冒犯,季兄早些歇息,好生养病。还要烦劳纪叔多多照应。”
“邻里之间何该如此。”老叟连连道谢。二人正欲走时,榻上之人忽地伸手攥住段容与的衣角,声音低若蚊蝇,
“还有一本账本。”
二人对视一眼,段容与俯身凑到他嘴畔,“什么?”
季循艰难开口,“还有一本账本,在何家手里。”
从李家告辞后,回城这一路上二人皆沉着面色,心中如翻巨浪,恨得咬牙切齿。
季循被何家庆欺凌之事纵然耳闻多次,如今听当事之人重新提起时,自然另是一番境地。
大抵季循受的苦难过多,如今再提这些前尘往事时语意波澜无惊、犹如自嘲;然落于听者耳中惊如闷雷,怒不可遏。
只恨不得亲自动手收拾那何家庆,为从前无数受何家羞辱逼死的寒门百姓出这口恶气。
扬州远离上京,真也算是“天高皇帝远”,若非孟偃一案,他二人岂知城中藏污纳垢、还有此等冤情。
可惜那刘敏在外名声远扬,不近接触哪里知晓他亦是如此两面三刀、十恶不赦。
可怜扬州城数千百姓身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竟无出头之日。
二人暗叹之余,更恨刘敏狡猾如狐。沉吟半晌,孟幼卿蹙眉道,
“事到如今,既然刘敏初始时便对你我存有戒心,想让他主动出手势必难如登天,只怕还需我们先一步周旋。
“否则僵持下去不知会拉扯到何年何月,京中不知会再出什么变数。”
段容与慢悠悠扯着马缰,怀中松松揽着她,“刘敏如今是打定主意糊弄我们,他想你我待上一段时日,查不出他的马脚自会无功而返。
“那我们打他个措手不及,逼他出手,看他到时又会有何打算。”
听他语意信誓旦旦,孟幼卿闻言先是一愣,立时反问道,“听大人的口气,似乎已有逼刘知府出手的主意。不知大人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