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李长风与妹夫多年未见,难得相聚自要摆宴叙旧。
他此行除了送还外甥女,还肩负着妻子交负的“亲上加亲”的重任,时间紧迫,酒意渐浓,待得孩子们退下之后,便提起此事:“微儿在我们身边十年,去年在庄上办了笄礼,若妹妹还活着,恐已给她择了佳婿,不知妹夫做可有合适的人选?”
提起李清柔,陆安之不免显出几分惆怅,仰脖饮尽杯中酒,醉眼朦胧道:“此事还未同微儿提起,当年阿柔怀她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曾指腹为婚,为她订过一门亲事,当时说好阿柔若生的是女儿两家便结为亲家。后来薇儿落地,这门亲事便算是作定了。对方是京城杨柳胡同的沈家三郎,比微儿大几岁,前两年我还派人打听过,说是读书上进刻苦,品貌俱佳,是个敦厚孩子。”
李长风不意妹夫早已为外甥女订了亲,且还是京中人氏,便歇了亲上加亲的念头,改日快要离开之时私下问及李铭,可有想过讨个甚样媳妇?
他暗中思虑,若李铭对陆微有了绮思,便要带他回去,省得误了孩子终生。
哪曾想李铭还未开窍,傻呼呼问他:“我干嘛想不开要讨个媳妇啊?”还拿长兄举例:“爹没见到大哥订亲之后啊,跟变了个人似的,只要云家姐姐来,必然围着云家姐姐转,有什么意趣?不如我跟微儿去玩呢。”
李长风暗示他:“你现在觉得跟微儿在一起开心,若是微儿哪天成亲有了夫婿呢?”
这傻小子满不在乎道:“妹妹成亲也没关系啊,带上妹夫一起玩,多一个人还更热闹些呢。”
李长风:“……”
我怕不是生了个傻儿子吧?
他万分惆怅的离开了吴江,打道回府。
陆安之既将儿女接到身边,公务已经上手,听手下来报新城郡主带着韩锦还住在外面宅子里,有时还出门看戏逛街,竟似不打算挪窝,也不知萧兰茵心中作何打算,却也不曾动问。
他记挂着女儿的婚事,寻得一日天清气朗,陆衍跟着李铭出去玩的功夫,跟女儿提起婚事。
“沈家三郎家住在京中杨柳胡同,父祖皆在朝为官,家中也是累世官宦读书人家,比你大着几岁,品貌俱佳,书读的也不错,还是你母亲在世之时指腹为婚订下的亲事。这些年为父怕误了你的终身,也曾派人打听这孩子容貌品性,倒也不错,不知你意下如何?”
陆微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还会经历一次包办婚姻,况且生父跟生母还是自由恋爱不惜跟家族抗争结合的情况之下,让她有些难以理解。
“女儿年纪还小,离成婚还早吧?”
陆安之也舍不得委屈女儿,话倒没有说死:“成婚之前为父定然会让你们见见的,到时候若是你实在不喜欢,退婚就是。”推过去一个匣子:“这是订亲信物,你且收好。”
陆微回房打开匣子,发现里面放着一块玉佩,黄色的穗子,玉质通透触手湿润,上面雕着山川水纹的图案很是眼熟,她猛然间想起什么,连忙去翻从飞虹山庄带回来的行李,终于在衣箱最下面一个荷包里翻出一块藏了很多年的玉佩。
两块玉佩摆在一处,她终于明白为何如此熟悉了。
两块玉佩无论山川水纹及玉质都相其相似,甚至让人怀疑这是一块玉石上雕出来的两块玉佩。
她心中震憾——难道小乞丐阿元是沈家人?
陆微拿起两块玉佩在灯光下细细比对,发现这两块玉极为相似,但细节上却也有易于分辨之处,比如阿元的山川水纹就要比沈三郎的图案略微大一些,而两块玉佩镂空内部还刻着极为细小的暗纹篆体字,她读书不多字体太小辨认不出。
原本,她对自己这门婚事还有抗拒之意,没有当场表态要解除婚约已经是给多年未见的父亲面子,想着后面再找机会解决也不迟,但现在她改变了主意,想要凭这两块玉佩找到阿元。
陆安之见女儿态度温和,对这门亲事也并未激烈反对,遂将一颗心放回了肚里。
当夜,吴江便下起小雨,陆安之初次来吴江当官,按照往年的记录总要到七八月才会暴雨,便带着手下在小雨中巡堤,提早为夏汛做准备。
哪知道小雨连绵三日雨势渐大,瓢泼一般倾倒,倒好似哪位仙人生气把天河捅了个窟窿,急的陆安之召手下幕僚属官商议此事,拿出个章程来。
过得七八日,雨势竟还未停,吴江府地势不高,低洼处民居已经被淹了地基,许多不够牢固的民房也有倒塌之虞,陆安之嘴角都急出燎泡,派人分头动员百姓往高处转移。
最后悔的莫过于新城郡主,她不远千里来给陆安之送孩子,原还想着有陆衍做纽带,瞧在她多年看顾陆衍的份儿上,说不定能够夫妻一家团圆,谁知半路杀出个陆微坏了她的计划。
她出身鲁王府,平生唯低就过陆安之一人,到底还保留着宗室女的骄傲,没办法把腰彻底弯向去,向男人认错求得原谅,可让她带着女儿灰溜溜回到京中更加不能够。
离京之时,她已吃过不少人家的饯别宴,结果来回两三个月再出现在京中宴会上,她怕丢脸。
思来想去,与其回京丢脸,还不如暂且留在吴江,就算不曾住进知府衙门的后院,可京中谁人知道他们夫妻不睦?
谁知不过一念之差,便遇上了吴江水患。
永昌三年五月初三,吴江大堤坍塌,淹没民房良田无数,导致许多百姓流离失所。
消息传回京中,皇帝及文武百官震惊非常,州牧梁有道在奏折中写明,已将吴江知府陆安之及其手下一干属官打入死牢,听候圣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