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手指
春天的风冷，把思绪都吹醒了。
忙碌的里梅师傅完成了一天的劳作，终于腾出了时间去看看给宿傩大人准备的上好容器现在发展情况如何。
依照预想，再去一次，确认虎杖悠仁的状况如常后，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地等到数年后的大舞台了。
结果……
偏偏就是这最后一次出现了问题。
里梅一来，就发现虎杖悠仁正在被一只弱得要命的三级咒灵追到痛哭流涕。
看见咒灵……谁看见咒灵？这个原本应该作为普通人长大的容器？！
他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恶意的怀疑——这样脆弱的容器，真的可以好好地承受宿傩大人的灵魂吗和力量吗？
还是说没有实验设计者羂索，虎杖悠仁终究就只是一个次品？
里梅不清楚。
顺手救下虎杖悠仁后，他神色莫测地看着一瞬间茫然又一瞬间感动的粉发幼崽，心里突然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焦躁来。
里梅：“你怎么看见咒灵的？”
是因为生命垂危，还是……自然觉醒？
没想到这个孩子愣了一下，骤然露出激动的表情：“舅舅、原来你也看得见咒灵吗？！”
只这么一句话，里梅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原来你也看得见咒灵”，说明虎杖悠仁确实不是因为生命垂危才看见的，他就是觉醒了不该觉醒的天赋。
甚至没有对“咒灵”这个特有的名词表现出好奇……还如此顺畅地使用了这个名词。
谁告诉他的？
里梅眯起眼睛，犀利地问：“你接触了咒术师？”
虎杖悠仁眨眨眼，好奇道：“什么是咒术师？”
事情不太对。
“你从哪里接触到‘咒灵’这个词的？悠仁，这是谁告诉你的？”
事情变得有些奇怪，有那么一瞬间，里梅的内心产生怀疑——是不是实验过程出了什么问题。
可是这个年仅6岁的孩子没有办法给他回答，他简直是个一问三不知的蠢蛋，除了面露激动说一些无意义话，就是翻来覆去的问“没想到舅舅你也看得见”“这是不是我遗传的天赋呀”“难道我真的会成为一个英雄吗”之类的话。
真是天真。
里梅突然觉得不值得。
他耗费那么大的心力，跟着羂索留下来的信息创造的孩子，合该成为两面宿傩最好的容器，怎么现在还没到10岁，实验看起来就已经失败了？
他想到这里就一阵气闷，白发诅咒是闭上眼缓了缓，再睁开时，眼中已然是一片坚定。
还是重新找一个和虎杖香织体质相似的女人，再培育一个新的容器吧。
至于这个嘛……
里梅从袖口里掏出一个木盒子。
在粉发幼崽疑惑的注视下，他缓缓打开了木盒外面的封条，露出里面的东西来——那是一个被符咒层层包裹的一个柱状物体。
把东西拿出来后，一张一张的揭开表层的符咒，那样东西的原貌终于展露在眼前。
——那是一根紫色的手指。
不知道是谁的手指，看起来干瘪又坚硬，让虎杖悠仁一瞬间幻视了电视上看见的古法风干老腊肉。
他眨巴着眼睛，小声又好奇的问道：“舅舅，这是……一根手指吗？”
里梅微笑：“不，这是手指饼干。”
“……啊？”幼崽看了看这根各种意义上都散发着难以言说感觉的手指，“饼干？！”
“没错，吃了它吧。”
白发男人话音刚落，就直接伸手掐住的幼崽的双颊，他迫使虎杖悠仁张开了嘴，然后把手指直接往孩子的嘴里塞。
……当然没塞进去。
一个六岁大的小孩哪里吃得了这么大根手指。
虎杖悠仁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终于把自己从里梅的手上挣脱开来，他委委屈屈的说：“我不想吃。”
“吃。”
【快跑。】
里梅还是微笑：“咬不动就吞下去。”
【你现在的身体百分之百承受不住手指的力量，他要放弃你了，快跑了悠仁宝宝，真的吃了你会死的！】
虎杖悠仁的直觉向来很准，这一次，他选择相信脑海中的混蛋幽灵的话，他后退了两步，有些后怕地看向自己这个名义上的舅舅。
惊惧的目光从舅舅的脸上慢慢下移，停留在那根目前还沾着他口水的手指上。
那根手指散发着很强大的力量，几个呼吸的功夫，虎杖悠仁的视野中已经出现了几只对他而言十分强大的咒灵。
“好难过……不想失业……”
“不要丢下我……”
“为什么要欺负我……”
“回家……回家……”
咒灵因为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而诞生，他们口中呢喃的东西都不太一样，而目标却是惊人的一致——
恐怖的怪物如潮水般涌来，纷纷奔向了这个方向，纷纷相中了那根恐怖的手指。
虎杖悠仁：！！！
这场面，对一个孩子来说有点太惊悚了。
那些咒灵都是实打实被本能驱使的怪物，虎杖悠仁只是和自己面若寒霜的舅舅对视了一眼，最终无言地转身就跑——
不应该这样的！
孩子一边拼命地用上自己最大的速度，一边在心中默默祈祷那些东西不要追上自己，他想到舅舅刚刚奇怪的态度，终于意识到什么——
舅舅不会像妈妈一样爱他的！
舅舅好奇怪……为什么会这样，那些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他的生活变得这么不对劲！
无数的疑问在心中逐渐充盈，虎杖悠仁哭的很伤心，又怕被咒灵注意到，一边哭还一边拼命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他想强行忍住眼泪，可除了呼吸困难好像没什么用。
怎么办……
一个成年人几十年的生活都没有他的六岁来的波澜壮阔。
虎杖悠仁感觉自己好像一脚踩进了什么兔子洞里，他明明还在这个世界上，还和所有的人保持着联络，但却感觉自己在遇见幽灵的那个瞬间就已经和世界隔开了距离。
咒灵还是注意到了他。
四面八方而来的咒灵朝着被揭开符咒的手指涌去，里梅站在中间，冷漠的目光注视着这群不知死活的蝼蚁，并准确地定位到了那个仓皇逃跑的背影。
虎杖悠仁就连逃跑的背影都透露害怕。
“呵。”他冷笑一声，在下一瞬，就直接把手指放在了虎杖悠仁的身上。
“我倒想知道，那个告诉你这些的咒术师到底是谁。”
虎杖悠仁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没道理，不应该，他隐藏地这么好……
里梅闪身离开，朝着不远处的天台行进。
他站在五楼的位置看向下方的场景，偏僻的街道空无一人，无数的怪物就像从地底爬出来的索命厉鬼，它们或是尖叫或是悲诉，争先恐后地朝着带上手指的孩子而去。
虎杖悠仁甚至根本就没意识到为什么，他只是突然间发现怪物们的行进路线发生了微妙的改变，自己好像成为了那些东西的目标。
虎杖悠仁：“啊啊啊啊啊啊爷爷呜呜呜呜……”
幼崽夺命奔逃，可和咒灵相比不过是无谓的挣扎，铺天盖地的咒灵挤压着一切的空间，如一道道漆黑的墨水般晕染开来。
此时此刻，虎杖悠仁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他终于找到了掩体。
粉发幼崽的退路逐渐缩小，咒灵的包围圈变大了，他夺命奔逃，终于顺着原路拐回了自己来时的小巷子。
那个被用来挡住咒灵去路的大垃圾桶已经被粗暴地掀翻在地，虎杖悠仁喘着气，心里慌得只剩下了逃命。
救命……
是焦躁又悲伤的气息。
“爷爷、妈妈……我不想继续做噩梦了呜呜……”
可身上的痛觉如此明晰，他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炸掉了，一呼一吸伴随着强烈且沉重的噪音，幼崽的胸腔剧烈地鼓动着，他感觉自己要死了。
脑海中的纠结和害怕闪烁了几个瞬间，等他终于跑到那个倒下的垃圾桶边上时，虎杖悠仁弯下腰，把自己藏进了恶臭扑鼻的生活垃圾中。
他双手抱住膝盖，慢吞吞地蜷缩在角落，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这里应该安全了吧……那些咒灵不会发现了吧……
垃圾桶内的光线一片昏暗，漆黑的环境中骤然只剩下了呼吸的声音，虎杖悠仁缩着瞳孔，还在迅速地喘着粗气，一想到今天的经历，他真希望这是一个梦，只是一个梦。
外面好安静啊。
“那些咒灵……它们都走了吗？”
在呼吸声都是噪音的垃圾桶中，虎杖悠仁恍恍惚惚地呢喃。
随后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蓦然响起。
【宝宝，你真可爱。】
脑海中的邪恶幽灵声调轻缓，和刚刚略带慌张的样子截然不同，【我刚刚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好机会。】
【你那个不怀好意的舅舅用一根诅咒之王的手指为你送来了这么多的联系材料，或许你应该好好抓住这次机会，不是吗？】
这简直就是恶魔低语！
虎杖悠仁鸡皮疙瘩起了一地，被这种超乎寻常的温柔语气给吓到了，他抱着自己，一点都没打算答应邪恶幽灵的撺掇。
太可怕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的目光注视前方的开口，借着垃圾桶内昏暗的光看见了躺在那里的食品包装袋，上面印着一对夫妻，两人满脸笑容地看着不远处骑自行车的孩子。
画面温馨有爱，让虎杖悠仁顿时感觉有些凄凉。
“妈妈……”
他听见一声颤抖尖锐的哭声，却不是来自于他自己。
而是……身边。
肩膀上骤然搭上了一只青白变形的“手”。
虎杖悠仁僵住了。
“妈妈……不要抛弃我……”
粉发幼崽的视线缓缓顺着声音的方向转头。
在漆黑的垃圾桶内部，挨挨挤挤的生活垃圾中，他看见了一双属于婴儿的眼睛。
“婴儿”咧开嘴，露出一个血淋淋的笑。
虎杖悠仁：！
【悠仁宝宝，可怜的孩子。】
小光点声音温柔，【苦难是主角人生的历练，你不能害怕，现在也没有害怕的退路了。】
那平缓窒息的温柔电子音就这样宣判了事情的结局，它温声细语地用最甜蜜的语气说出最让人心慌的恶言——
【他们找到你了。】
虎杖悠仁心跳骤停，瞳孔于一瞬间紧缩。
先是脑海一片空白的安静。
在无数生活垃圾环绕的小小空间里，鼻翼萦绕的恶臭挥之不去，虎杖悠仁却感觉自己的五感都在和那双眼睛对视的瞬间消失了。
他脑海一白，就像是被重锤给砸了一下。
几秒钟后。
“啊啊啊啊啊啊！！！”
粉发幼崽猛地冲了出来，刚从垃圾桶内部探出个头，就对上了无数双环绕周身的眼睛。
他感觉真的要完蛋了。
想着干脆搏一把吧，虎杖悠仁还想见到爷爷，于是六岁的幼崽终于下定了决心。
面前的咒灵落下它青黑肿胀的手臂，眼看着就就要朝着幼崽砸过来——
“喵。”
正在此时，不远处的栅栏上传来一声很清脆的猫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