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戏剧即将落幕
六神凛愿称自己为戏剧性人生演绎大师。
有时候她自己都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般境地的。
春寒，风吹了过来，高专四周的苍翠树木在叶片碰撞中发出沙沙的响声。
六神凛心中平静，又有些恍然。
她实在不是很想来处理这个烂摊子——关于五条悟在高专打架毁坏建筑的事情，夜蛾正道给她打了个电话请她过来一趟。
东京咒术高专漫山遍野的奶牛猫少了许多，其中不少都因为私自跳到虎杖悠仁的面前被芝麻打包送去了华夏，她感知得到，那群家伙们活得好好的，大概都已经无师自通了大学城讨食的技巧，活得正滋润。
“总之就是这样，六神大人，悟他确实有些太跳脱了，如果可以……还是希望您能够好好管教管教。”
夜蛾正道深知这种事情通知五条家是没用的。
五条家的四长老只会带着钱甩到他脸上，说着“悟大人做什么都可以”的超纵容发言，然后帮五条悟摆平他犯下的一切。
身为具备责任心的高专教师，夜蛾正道不单单是希望高专的损失可以被弥补，他看着这两个屑人干的好事，更希望他们可以改过自新，至少做个表面正常、不让人操心的学生。
夜蛾正道心里也清楚，虽然他和六神凛同为五条悟的老师，但他们两人是不一样的。
一个是高专教师，五条悟这个班级的班主任。
一个是把六眼从小带着磨练的，还订过束缚的“老师”。
六神凛颔首：“我明白了。”
她打开了今井拓也给的册子，从总监部战战兢兢挑选的任务中选了几个看起来明显有坑的，起身去宿舍楼找了五条悟。
高专的奶牛猫少了很多，六神凛的到来引起的猫群震动小了不少，她的身后只跟着两百只小猫，那些小猫躲在暗处听完了全程后，自告奋勇地抬起爪子带着六神凛去五条悟的住处。
来到宿舍楼外，一只脑袋上带着草帽的小猫咪说：“那个窗户外面唯一有空调外机的就是小悟的房间了！”
“宿舍楼被他炸没了半边，但他们俩也没得选择，只能继续住着漏风的房间，真是可怜嘻嘻。”
六神凛就那么上了楼。
春寒料峭，细雨落下，带着让骨头都长出青苔的潮湿温度，淅淅沥沥地落在了漆黑的伞面上。
黑发金眼的女人身上环绕着挥之不去的寂冷，抬脚一步一步地迈上台阶，她找到五条悟的房间，门是虚掩的。
“啊啊啊两万字！”
房间里突然传来白毛崩溃的声音，他大概是在和小猫说话：“麻薯，你说夜蛾到底怎么想的啊！他不是应该很知道老子的水平吗？老子怎么可能憋出两万字的检讨啊！”
缅因猫嘲笑他：“谁叫你一开学就惹事，告白被拒而已，要不你给她生个孩子试试能不能曲线救国？”
五条悟：。
五条悟作势掐住小猫咪的脑袋瓜：“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了。
刚刚还语调猖狂的白发少年一转头，对上那双平静如死水的金色眼睛。
“……哈哈。”五条悟突然觉得很尴尬，他不带思考地嘴皮子秃噜一句，“好巧啊凛。”
说完人就沉默了。
巧？巧什么巧！
六神凛这都推开他的宿舍门进来了，这分明就是来找他的啊！
缅因猫努力从五条悟的魔爪下解放出自己的脑袋，含含糊糊地说：“你说的对，笨蛋饲主，你的老师确实很清楚你的水平绝对写不出两万字的检讨。”
因为知道他写不出来，所以干脆利落地叫了六神大人，是这样吧？
五条悟觉得气氛有点难以言说，主要是他自己觉得不自在。
和六神凛的上次见面，还是那天在天桥旁边的长椅上告白失败的那次。
然后就是自己被控制着杀了凛一次，又依照芝麻的建议带着凛的尸体去暗网上领取了赏金。
再之后……他就把六神凛分了尸，一边说着不忍心一边把人丢进了河里。
哈哈……被问起来该怎么解释呢……好纠结呀。
两人相顾无言，五条悟感觉时间都失去了概念，呼吸都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那个……凛，你把自己拼好啦？”
这话说的，听得麻薯都想给他一巴掌。
六神凛颔首，“拼好了。”
五条悟顿时更慌张了。
什么检讨都被抛到九霄云外，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该怎么替自己开脱一下，话说时间过去这么久，六神凛真的会原谅他吗？
是不是自己又得死一回了？完蛋完蛋……想也知道他这种做法是个人都不会喜欢啊，但是凛是神经病，应该会宽容一点的吧？啊啊啊好纠结……说到底当初为什么要听从芝麻的建议去做多余的事情啊！
“你做的不错。”
五条悟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你做的不错。”六神凛终于露出微笑，她赞赏他的决心，“我的两只手和一条腿漂去了那条河的下游，醒来之后，我可找了不少时间。”
“你下次处理的时候，可以直接用火烧掉试试。”
寂静的风吹了进来。
五条悟艰难地从她的话中朦朦胧胧体悟出她的意思，没用责怪，没用质询，甚至带着淡淡的赞赏的鼓励，还给了他下次毁尸灭迹的建议。
五条悟陷入猫猫头宇宙。
在那双金色的眼睛含笑的注视下，他缓缓张开嘴，终于从喉咙里漏出一个无意识的语气词：“……啊？”
不是、等等……为什么啊？！
太荒谬了，就算知道六神凛求死不能，可她对死亡的态度在九年之后还是能震惊到自以为见过很多大世面的五条悟。
六神凛说：“别这么惊讶，我只是发现，力量终究都是有极限的。”
死而复生需要消耗力量。
找到被分成尸块的身体再拼凑起来也是需要消耗力量的。
六神凛以前尝试过不少死亡方式，但每次的死而复生却好像根本没有给自己带来半点影响。
力量一如往常，躯体和生命也一如往常，直到她遇见因为能量告急选择逃之夭夭的高树管理员。
小光点的行动作证了一件事——力量确实有极限，哪怕那是来自地底的、名义上只要灵魂不绝，就永不熄灭的力量。
那依旧是有极限的。
六神凛想死，可她追寻死亡的过程就是逆水行舟，一旦真的死了，那生命必然被力量给推着漂流去活着的方向。
但只要水流干了……那就真的没什么可顾及的了。
五条悟显然不会思考这么深的东西。
他对六神凛的力量来源一知半解，恢复的记忆也仅仅只是知道她的某些来历。
他只知道面前的老师曾经也是个人，是个放在人堆里最普通也最善良的平凡人类。
……可惜命运的玩笑开得太大，老师做了件疯狂的事情，来到这个世界时，她甚至都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所以他只是沉默一阵，用一种飘忽的语气说：“凛，你这样子简直就是恐怖故事书里的会有的设定。”
“那你害怕吗？”
“倒是也不害怕。”他想了想，“就是，就是好奇怪啊，非要逼着我做这些……可是我是个正常人啊！”
麻薯惊叫：“正常人？！你在说什么蠢话啊你？！”
——就连缅因猫都不会相信！
六神凛无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拉扯，她虽然是被夜蛾正道的电话找来的，但对五条悟却也没什么责怪的情绪。
她只是问：“无聊吗？”
五条悟撑着脑袋：“有点。而且检讨我也不想写。”
“那就不写。”
她伸出手邀请，“跟我一起去个地方？”
五条悟呼吸一滞，猛得支起身体。
……约会？！
“好耶！”
半个小时后——
“到了，就是这里。”
看着眼前的苍翠的青山，六神凛的声音在微凉的春雨中轻缓地响起。
“里面有个不错的咒灵，你去找找，然后祓除。”
五条悟：“……”
哦。
他想多了。
某种激动又热切的心情瞬间被浇上了一盆冷水，他顿时就冷静了。
“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我丢了不少记忆碎片，你知道的的悟，咒术师的负面情绪只会成为力量，普通人的负面情绪才会变成咒灵，但我不一样。”
她抬起眼，金色的眼睛注视面前的茫茫群山，她的声音并没有在微风细雨中飘荡到多远，但已经足够五条悟听清楚。
她说：“我的负面情绪也会变成咒灵，它们带着我的记忆乱飘，奶牛猫吃了不少，但也有漏网之鱼。”
“去找找看吧，你还杀不了我，或许可以试着杀掉从我的负面情绪中诞生的咒灵呢？”
五条悟顿时自信满满的竖起大拇指：“绝——对——没问题！”
区区咒灵，自然不在话下。
六神凛也笑：“好啊，我在这里等你。”
“你说的，要等我哦。”白毛顿时警觉，绕着她走了两圈，“不许像以前一样突然玩消失，不许把我丢在深山里面然后自己走掉——还有，我要吃草莓蛋糕！”
“舒芙蕾不行吗？”
“至少也该改变一下看法了吧……”五条悟嘟囔了两句，然后定定地看向她，欲盖弥彰地补充了半句，“我是说对甜品的看法。”
而后他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利落的背影匆匆消失在六神凛的视线中，而后像是投入湖水的石子般融进一片苍翠的山里。
那山的颜色太深，常青树生的繁茂，就连对比强烈的白色都被隐没了。
芝麻慢吞吞的从角落里面出现，摆着尾巴看了六神凛半晌，用犹豫的语气问她：“饲主，你是不是……不太期待着死去了？”
那样的期许并不好受，因为“人活着”这个事实本身就和死亡站在反面，六神凛因窃取力量而不死，可这并非她所愿。
循环往复的噩梦会让人心力交瘁，六神凛虽然没有说过，但芝麻看得分明，也意识到时间已经不多了。
饲主肯定是想要整个大活。
她现在正在让五条悟对“杀了六神凛”这件事脱敏。
芝麻焦躁地踱着步，它看了看自己的饲主，一如往常没在那双眼中看见任何东西。
小猫无端想：如果饲主的人生真的是一场戏剧，那么她现在已经在计划着落幕了。
太过分了。
小猫来到六神凛的脚边，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裤腿。
六神凛捧起小猫，问它：“你也想吃甜点吗？”
“不想。”小猫闷闷的说，“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