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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节:六幅同样的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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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得对!我也正在考虑办一次画展。”霖骏说道,“最近才有的打算!”

    “会在什么时候”

    “不会是最近,时间还不能确定,画的数量还不够!但我肯定会办一次画展,不久的将来!”

    “到时候我一定会去看!作为一个忠实的绘画艺术爱好者,热爱所有优秀的作品!”

    霖骏笑着点头,接着从他的小方桌上的万宝路烟盒中抽出了一支递给了我。

    一名信息管理专业的毕业生,却要准备办自己的油画办专题作品展,在我的身边,这恐怕是不多见的,当然,这种情形在国外是有的。

    “依我看,这就是生活方式的选择不同,其实办画展只是选择一种方式表达自己!大家看到的是我的生存方向!如果这些连想都没有想过的话,那么曾经在小学课堂上提出过的空泛的人生理想,也就纯属‘俗话’了!半点用处都没有。自然,那些空泛的理想也确实是理想化的,是建立在天真童年的单纯意识之上的,这是可以理解的。所以,从学校毕业之后,做出方向性的选择是必要的,如果只是在机械化的行动之中走完机械化的没有思考的人生,那就是被动的人生,是不可饶恕的!”霖骏挑了一下眉毛,提示我他的话是毋庸质疑的。

    “不可饶恕的人生?”

    “是!你不觉得周围这样的人很不少吗?”

    “可是正是这些人才是这个社会的主要组成部分,我们的身边绝大多数都是这样的人!”

    “绝大多数不是全部!我们是属于那少部分中的人!”霖骏对着写生灯吐出一口烟之后说道。

    “我们?”我心中暗自揣摩,他为何会说“我们”而不是“我”?相比于大学时代,现在的我并没有如霖骏那样明确的人生目标,我对自己的明天还处在一知半解的状态,疑虑重重,前途似是而非。我目前的工作,也可以说是现在的职业选择,正是被现实所制约的结果,至少现在还没有什么可以自由选择的余地。现实给我带来了什么?我会对现实做出怎样的回应到现在为止,我只能说是用自己的方式去适应,而且这种适应被交织的混乱所覆盖着。

    “你的人生从不迷茫!”

    “迷茫自然也有过!没有人会有不迷茫的时候。我的迷茫不是方向性的,而是在我已经选择的道路上变得非常具体的那种迷茫,是技术细节上的,不是方向上的。这样,我就不会如其他的那些人一样,从一条路再换到另一条路上,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人需要懂得奋斗,谁都不会永远活着,生命稍纵即逝,除了奋斗,剩下的就是死亡!”

    “你的人生态度中似乎存在紧迫感!还有给人独来独往、特立独行的印象!”

    “一旦奋斗的目标确定了下来,那么时间也就自然而然的变得紧迫起来了。人若是没有目标,那他(她)就会有充裕的时间!”

    “是的!”我点头,心中思忖,我的时间很充裕,大把大把的时间里我都在看不需要再应付考试的、自己喜欢的书。

    “所以,要加倍的付诸努力,去实现目标,这才是唯一的出路,你也好,我也好!”

    “大概是的!”我回答。

    霖骏一只手掐着香烟,另一只手拿着没有削的铅笔,用一端在空白的油画布上移划着,他大概正在思考着构图吧!在这近乎封闭的画室里,霖骏同样有着如这房间一样的属于自己的封闭的内心世界,但我是否有如霖骏所言的那少部分人的内心世界里的奋斗精神更多的可能是没有!

    霖骏的奋斗精神对于那些其所言的“绝大多数人”来说,带有“不可理喻”的嫌疑。按照霖骏的观点,我们之间的谈话中所涉及的“人生价值”的讨论,从一般意义上看,这至少不能算是错误的;只不过“绝大多数人”会认为这些话题算不得是非常必要的,也不大可能会贯彻在自己的行动中,因为行动起来的过程是痛苦而复杂的;“奋斗精神”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就如同是去参加重要的晚会时需要穿上的晚礼服而已,只不过是偶尔穿一次,展示给别人看,绝不会经常穿在身上。

    在靠近窗台下的地板上,单独有一组油画依靠在墙边。我发现,这一组油画一共有六幅,画面内容一模一样——稻田,每一幅画框边上都有用图钉钉着的一块白色的布条,上面写着“稻田里的阳光”,颇有文森特梵高的风格,为何要画六幅同样的油画,其中有一幅的画框一角已经变黑,大概是火烧过之后的结果,画面也因此有了破损!为何如此,我自是不解其中的缘由。这就是我第一次看到《稻田里的阳光》时的情景,霖骏对我详细讲述其中的原因已经是在我第一次看到那六幅同样的油画之后很久的事情了。

    “这里有六幅同样的油画!”我情不自禁的说出声来,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有的时候,看到一些让自己惊讶的违背逻辑的事情时,是不该随便发问的。

    “这是筛选出来的六幅!”霖骏语速缓缓地说道。

    “筛选?”他的话让我愕然。

    “是,原本有十六幅!”

    “唔!”我心想,他竟然画了这么多。

    “那十幅画都被我毁了,烧掉了。”霖骏以轻描淡写的语气说,“而且这六幅或许也会被毁掉,因为最终只会有一幅《稻田里的阳光》。

    “烧掉了?”听了他的回答,我万分不解。

    “画得不好,自己不满意,就烧掉了,只是不满意!”

    我没有继续就霖骏的话问下去,虽然其中必有深层次的原因,但是追着一件事情问个没完,算不得是朋友间该有的方式。我默然。

    霖骏放下了手中的铅笔,用手指揉按额角,眼神注视着罗马夫人石膏像,手中的烟笔直上升了一段距离之后开始急促的飘散,如同液晶显示屏上快速闪过的时间数字。

    霖骏也没有继续说这六幅油画的话题,只是吸了一口烟,淡淡地说了一句:“原因我以后再告诉你,现在没心情说!也许在你看来,这是强迫症的一种表现!”

    我也觉得的确如此,但是这句话我终未说出口,只是静静地听他说完话,之后说道:“其实每个人都有或轻或重的强迫症的倾向,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便会表现出来,只是程度不同。另外,轻度的强迫症是完美主义者的标签。”

    霖骏听了我的话之后笑了笑,没有再发表什么意见。

    我没有再继续看霖骏的油画,喝干了瓶中的啤酒,再次点燃了他的一支万宝路香烟,霖骏则为我起开了第二瓶百威啤酒。我拿着啤酒坐在了画室的地板上,眼望着地板上散乱着的一张张速写练习稿,心中思忖,其实时间不过是由这些如同碎片一般的速写练习稿构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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