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5）

    次日，叶瑰支开老仆，独自从家门口走出来。

    她走地漫无目的，沿街道一直向前，踢一颗小石子，抒发心中的复杂和烦闷。此刻，她不想听福伯东拉西扯，只想自己安静地待会儿，理清楚昨日发生的大事，和自身古怪的命运。

    突然，她听见路前面传来一阵咚咚的清脆响声。

    她心头咯噔一下，顺着声音抬眼望去，只见一根碧绿的竹竿敲在地上。昨日那青袍长者秋饮风，站在道路的另外一端，远远与她对望着。

    她经过昨日的事，已厌恶极了这大恶人，不自禁地冷笑了下。

    可她却看见秋饮风的神色中透着股忧伤，这神情与他第一次在茶楼上遇见自己时很相似，那时他将自看成了已离世的亡妻，可这回，他却是明知道自己不是亡妻，而专门露出这种神情了。

    这是什么意思呐？

    刚满二十岁的叶瑰，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样子，却天生有种胆魄。她孤身面对这样一位武功绝顶的大恶人，竟丝毫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只是在琢磨对方的心思。她心里单纯，刚强，自有种无形的力量。

    “秋先生这样盯着一位小姑娘，恐怕与您的身份不符。”叶瑰笑道。

    秋饮风在听见眼前的小丫头开口时，心里猛地震动了下，这神态和语气，多么像他的亡妻呀。他自从昨日看见叶瑰胳膊上的枫叶状胎记时，就一直在回想当年的事情。

    二十年前，那刚刚生下孩子不久的妻子，双眼狠狠瞪着他，质问他为何要将不完整的遥云十记内功传授给那么多人。身体虚弱的爱妻，在夜里悄悄抱着孩子离开了，只给他留下一封遗书。这是他心里最难以面对的一件事儿。

    他苦苦寻找孩子多年，走遍了大江南北，直到昨天跟那两个华蓥剑派的弟子发生冲突，无意中看到叶瑰身上的胎记，他只一眼就认出了那胎记与自己女儿小时一模一样。这是父女间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亲情，是天意叫他把叶瑰绑架到屋檐上，是天意叫他无意中撕下叶瑰的一块衣襟。他昨天从屋檐上施展轻功离去，其实并未走远，只是躲藏在暗处，悄悄地尾随叶瑰，知道了她的住处，今天特意来瞧她。

    他张了张口，此刻，却又不敢轻易刺激到眼前人。

    他看出叶瑰出门时挎着脸儿，忍不住心疼，猜想定是这姓叶的人家待她不好，欺负了她。他心头一阵悔恨，恨不得要马上说破她的身世，从此好好地补偿她。

    叶瑰见他仍是神色古怪地盯着自己，心里隐隐产生出一种不安。

    她扭头便走。

    忽然眼前人影一晃，秋饮风却已走到了她近前。

    “小丫头，秋某无意伤你，你不要走。”

    叶瑰又冷笑了下。“路在我脚下，我愿意怎么走，又跟秋先生有何干系？”

    “你这么恨我？”

    “不然你想让我怎样？”

    “是了……我昨日对你那样，你是该恨我……”

    叶瑰心底暗暗疑惑，瞧了他一眼，不知他是何用意。

    “请秋先生让路。”

    “我若是不让呢？”

    “你有那么大本领，又是堂堂武林前辈，当真要欺负起人，我一个小丫头自然没有办法。”

    秋饮风笑了笑，道：“我不会欺负你，我只想请你吃一顿饭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