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宁愫和萧谨在一起七年。
宁愫的奶奶那年要做心脏搭桥手术,萧谨请了锦城最有名望的专家组会诊操刀。
宁愫哥哥结婚,因为不符合购买条件,买不到嫂子喜欢的那个楼盘的房子,是萧谨叫助理给那家开发公司的老板打电话,为他选了最好的朝向和楼层。
宁愫侄子想上锦城的国际学校,到处求人未果,萧谨知道后的第二天,国际学校校长亲自打电话到家里来,说看中她侄子的创造能力,愿意破格增加一个学位给他。
纵然宁愫家境殷实,但这些东西,就算有钱也买不到。萧谨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给她带来无数童话般的浪漫奇迹。
虽然她没有向家里透露过太多,甚至没敢谈起过萧谨这个名字,但父母和哥嫂都隐隐约约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存在。
七年过去,家里开始拼命催婚。父母非常焦虑,怕她白白浪费七年青春,最后却抓不住身边的人。
她妈甚至还打感情牌,说奶奶八十岁了,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她早点结婚生子。
挂掉嫂子的电话,宁愫一整天心事重重。明天就要回家了,她该怎么跟家里解释,她和萧谨已经分手的事?爸妈一定会逼着她去找萧谨和好,或是开始慌里慌张地给她安排相亲。在峨城那个小地方,女孩子二十七岁还没男朋友,简直是要塌了天的大事。
她不想听人唠叨。尤其不想每天接到催婚催相亲的电话。分手这段时间她本来就在勉力支撑,麻木自己,她不想承受更多关于感情的压力。
张玟看她整天心不在焉,调了一杯柠檬水给她,“老板,有心事啊?”
宁愫叹气,“明天我爸生日,让我带男朋友回去。”
张玟笑了,“您条件这么好,追求者里随便挑一个带回家,还怕不能应付交差?”
宁愫苦笑。
都说她有很多追求者,其实算来算去,也只有杨浚一个。
周慕然不见兔子不撒鹰,宴会上遇见,又撩又腻歪,见她态度不怎么热络,就打退堂鼓。平时仅限于手机上说些不清不楚不三不四的话,夸她好看,说羡慕将来谁能娶她回家。
其他男人也是差不多情形,现代男人追女孩,进可攻退可守,哪有那么多时间为一个不一定会有结果的人浪费?打游戏的间隙撩上几句,见对方不假辞色,自己就退却了。
可杨浚不行。
他不是她的结婚对象,没必要让他承担来自她家里的拷问压力。
他年纪太小,被家里知道她跟他在一起,怕是能气死她爸妈,她以后只会听见更多的唠叨。
总不能租个假男朋友回去吧?
晚上宁愫收拾行李,杨浚腰上围着浴巾,蹲在床边看她收拾。
“你去哪儿?”
“回家。”
“你家在哪?去多久?我陪你吧?”他心里苦,对自己喜欢的人,几乎一无所知。
宁愫停下动作,喊他,“杨浚。”
杨浚凑过来,蹲在行李箱边上仰头看她。
她叹了口气,“杨浚,你还是学生呢,别总逃课。”
杨浚抿抿嘴唇,“还有呢?”
“我回去两三天,车我开走,你回宿舍住。”
他闷头不吭声。
她又说:“你还有钱吗?”
他眨眨眼睛,“有啊,你要多少?我都转给你。”
“……”宁愫有点哭笑不得,她从床上拿起手机,点开他的头像,转了五千块过去,“这些你先拿着。”
“你这什么意思?”杨浚看了眼数额,笑嘻嘻抱住她腿,“包养我啊?”
宁愫想劝他别找别人借钱了,话到唇边,怕他觉得没面子,还是假装不知道比较好。“你不是学生么。”她没说太多,拍了拍他的手,“放开,我没收拾完呢。”
杨浚搂着她不放,手从睡裙裙摆往上游,嘴唇热乎乎贴在她腿上,“阿愫,又要好几天见不着你了,我舍不得。”
“杨浚你……”
他脑袋钻去裙子里,舌尖带着灼人的火星子,一路从小腿向上移。
……
锦城至峨城距离不算远,因为近来下雪,路况不好,宁愫开得很慢。不时还收到杨浚的消息,他在电话那端絮絮叨叨的嘱咐,“开车慢点,别光顾着看后视镜,前面也要看的。”
过一会儿又一条,“别穿高跟鞋开车,我给你在车里放了双新买的球鞋,穿那个。”
十五分钟后又一条,“你到哪儿了啊?你家到底在哪儿?你不是锦城人嘛?”
“你怎么不回消息?”
“算了,你开车,别回我别回我,好好开,慢点,照顾好自己。”
好不容易消停一会儿,交过桥费的时候消息页面提示她收到一张图片。
宁愫缴完费,点开图片一看,登时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她抓起手机弹了个语音过去,“杨浚你要不要脸?”
他笑嘻嘻地,“怕你太想我,给你看看。不就是小兄弟的果照么?你又不是没见过。”
宁愫不想说话,直接把他送进了黑名单。
杨浚对着自己发出消息上显示的红色感叹号发笑。
对床跟室友互换个“看,老大又在荡漾了”的眼色。
过了半小时,杨浚忍不住拨电话过去,“我错了宁愫,你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
宁愫把电话挂断,他又发手机短信过来,“我真错了,再也不敢了,你不把我放出来,我今晚铁定睡不着。”
红色小车转入一条老巷子,停在写着“三中公寓”四个大字的旧楼前。
宁愫从后备箱拎出大包小包的东西,踩着高跟鞋爬上六楼。
“爸,妈,我回来了。”
……
对杨浚来说,晚上比白天更难熬一点。
白天上上课、写写生,跟同学打打游戏,时间也容易打发。到了晚上,宿舍熄灯,吵嚷的宿舍楼静下来,他便格外思念他的女神。
“睡了么?”明知自己被拉黑,他还是忍不住发了个消息过去。
奇怪的是感叹号不见了。他顿时欢喜的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开始打字。
“不生我气啦?你到家了?我担心死了。别不接电话宁愫,我会疯的。”
对面显示打字中,可是消息一直没发过来。
杨浚急不可耐地拨了语音过去,“阿愫……”
她声音很轻,只说:“我在。”
杨浚突然有点鼻酸,“他妈的,突然想哭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下蛊了?还是下降头了?阿愫,你什么时候回来,明天行不行,我去接你啊,你家在哪儿,你告诉我,我在车站坐个车,去你家把你接回来。”
对床嘟囔了一句什么,杨浚索性翻身爬起来,跳下床,踩着拖鞋走去阳台打电话。
宁愫平静的说:“明天可能不行,明天我爸在酒楼摆酒,亲戚朋友都来,他今年整六十,我家这边挺重视六十大寿的。”
“那……”他吸了吸鼻子,撒娇说,“我能不能看看你?咱俩视频?”
“别了。”她说,“我穿着我妈给买的法兰绒大碎花睡衣,很丑的。”
“胡说!我女神怎么可能丑,别说花睡衣,就算军大衣,狗皮袄,穿你身上,也能让我硬……”
她不说话了。
杨浚意识到自己又犯了她的忌讳,这小女人脸皮薄得很,他忙笑嘻嘻地胡混过去,“你爸六十大寿,我是不是应该表示表示啊?怎么说我也是你男朋友,——就算是你众多男朋友之一,这时候不该争争宠吗?”
“杨浚。”她喊他名字,杨浚心里酸溜溜的,她每次这样喊他,后面跟着的,大约都不会是他想听的话。
“我睡了,你也早点睡吧,晚安。”她没等他答话,匆匆挂断了语音。
杨浚站在冰冷的阳台,就算一身正气也抵不过冬夜寒凉的北风。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世上有那么多人为了爱情要死要活。
宁愫就是他的命门。
她能给他一秒登上天堂的狂喜。
也能让他一瞬从天堂堕入地狱。
他的悲欢,不再受他自己控制,全都握在她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