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大雪,道观
从安定府的府城前往京城,可以乘船从运河走,可以走陆路。
陆路更快,谭玉秀怕孩子不适应和自己分别的日子,选择走陆路。她与裴流风骑马离开府城,上了官道,直奔京城。
转眼间,中午来了,一行人在一个小镇停下。
镇就在管道旁,有客栈和食肆,酒肉是不缺的。
裴流风的手下点了酒肉,天气冷,喝点酒能暖身,有益无害。
在等候上菜上酒时,谭玉秀往外面看了看,说:“待会儿会下雪,在这里住一晚吧。”
“天气挺好的,不会下雪。”裴流风的一个手下插嘴道,“太阳还在天上挂着呢。”
他对谭玉秀不以为意。
这个村妇救了恭王殿下一命,不知用了什么妖法,把恭王殿下迷得神魂颠倒。
殿下年前乘着楼船赶来安定府的府城,为的是见她。
临近过年了,殿下赶紧回京城,给皇帝拜年。可初三还没过去,殿下又急忙忙地从京城来安定府,现在再回去,折腾得够呛。
如果村妇谭二娘是个识趣的好女人,她该带着孩子去京城,向殿下拜年,而不是让殿下来来回回奔波。
谭玉秀看向这手下,微微一笑,没说话。
做决定的不是这手下,是裴流风。
裴流风知道谭玉秀神通广大,可天空就像手下说的一样,太阳明晃晃的,他们骑马赶路甚至出了汗。
“未必会下雪。”裴流风道,“玉秀,我有急事回京城,拖延不得。”
“下雪了你能赶路?”谭玉秀可不想冒雪赶路。
“到时候再说吧。”裴流风不相信会下雪。
热腾腾的酒菜迅速端了上来,谭玉秀拿起了碗筷,专心吃饭。
在出发前,她穿上厚棉袄,系了围巾,头上戴着护住耳朵的毛线帽子,脸上围着布口罩,就连一双眼睛都用眼镜保护起来。
瞧着她的衣着打扮,裴流风默然片刻,道:“你就这么怕冷?会不会下雪还不知道的。”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天,太阳被云遮住了,可是云层不厚。
看起来还是不像要下雪的样子。
“不是怕冷,这样穿我暖和。”谭玉秀的声音闷闷的,“我建议你们买棉袄。”
“再冷也冷不到哪里去。”裴流风说,“我们骑马,也许今天晚上就能抵达京城。”
再往前走两刻钟,便离开安定府的地界,进入护卫京城的苍州府。
又走了两刻钟,天忽然间阴沉下来,寒风似乎变得更冷。
谭玉秀从容地说道:“要下雪了。”
不多时,雪花飘下来,越下越大,风越吹越猛,把赶路的人冻得发抖。
早有准备的谭玉秀不怕冷,裴流风等人纷纷运转内力驱寒,冒着雪赶路,想找一个避雪的地方。
“我先前说过,会下雪,你们不信。”谭玉秀瞥了瞥裴流风及其一众手下,“雪还会下,现在你们后悔也迟了。”
“雪大概要下多久?”裴流风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
这手下低下头去,看似服气了,其实不服气。
谭玉秀说:“下到今天晚上也不会停止,温度持续往下降,我建议找个地方过夜。”
“哪里适合过夜?”裴流风问她。
“殿下,”他的手下说,“二娘子从前没离开过安定府,不熟悉路况。”
“呵,我刚好知道哪里能过夜。”谭玉秀勒住马,“随我来。”
她让马儿钻进树林里。
裴流风策马跟上她,他的手下们迟疑:
“二娘子第一次来这里,怎么知道哪里能过夜?”
谭玉秀不会解释,裴流风道:“她说知道便是知道,她的本事你们不了解,休要质疑。”
众人触及他的眼神,不敢有异议,只得跟着他钻进树林。
树林里不好走,树林又大,眼看着谭玉秀越走越偏,不说裴流风的手下如何想,即便是裴流风也有点疑惑:“玉秀,你没走错路?”
谭玉秀头也不回地道:“不相信我,你原路返回就行。”
裴流风讨了个没趣。
他摸了摸鼻子:“还要走多久?”
谭玉秀说:“快了。”
雪覆盖大地,从林子里经过,树枝上的雪花扑簌簌地往下掉。谭玉秀让马穿过树林,走到一条小路上,再往前走,是一个破旧的道观。
一马当先走进道观里,谭玉秀下了马,抖落身上的雪,回头看向裴流风等人:“木柴你们去找,山里有鹿,你们去猎。”
她竟然真的找到可以过夜的地方!
裴流风一点也不意外,他的手下高看谭玉秀一筹,觉得她不简单。
不愧是殿下看上的女子。
漫天大雪遮蔽视野,气温越来越低。
谭玉秀霸占道观里最好的位置,一点事也不干。裴流风也是不干活的,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道观?”
“你猜。”谭玉秀不咸不淡地给了两个字。
裴流风不相信她掐指一算便什么都知道,想到她派出神秘高手干掉流放路上的邓安仁,他轻哼一声:“我的属下你见了不少,你的属下我没见过,你还是我的未来王妃。”
以为谭玉秀知道道观的地址,是她的属下告诉她的。
谭玉秀乐得他误会,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你的手下不敬重我,我没跟你计较,你倒是跟我计较起来了。”
裴流风她了解,他能控制不住他的手下?
谭玉秀可不信他那些手下质疑她没有他的默许。
“我的手下听从我吩咐,不一定听从你的。”裴流风不想让她误会自己,“在他们看来,你是依附我之人,并不是我的合作者。”
他暗示她,希望她展露实力。
谭玉秀移开目光,看着不断有风雪闯进来的门口:“有人来了。”
嗖地一下,一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汉子扎进道观里,站稳脚步。
汉子摘下头上满是积雪的斗笠,扫视的目光从裴流风、谭玉秀身上轻轻拂过,一句话也没说,走到道观的另一处,将蓑衣铺在地上,盘腿坐上去,闭目养神。
这汉子的太阳穴鼓起,显然是个身怀武功的江湖人。
倘若他没有武功,谭玉秀和裴流风也不至于在他接近道观了才察觉他接近。
少顷,裴流风的护卫带着木柴回来,在空地上生了一堆火。
出去打猎的护卫也回来了,带着一头刚死的鹿,血腥味逸散到空气中,很快被冻住。护卫麻利地给放了血的鹿扒皮去内脏,把鹿架在火上烤。
“没带锅吗?”谭玉秀想喝汤。
“没带。”裴流风说,“我们只带了干粮和水。”
谭玉秀后悔了:“我不该跟你们去京城的。”
裴流风危险地眯起眼睛:“你不跟我去,还想跟谁去?”
谭玉秀可不怕他:“你粗心,没能伺候好我,我当然想跟考虑细心周到的人去京城。”
谁细心周到?
除了龙应辰不作他选。
“他确实会伺候人。”裴流风想到龙应辰就生气,“可惜他不是你的仆从。”
“我没想过让他做我的仆从,他是我的朋友。”谭玉秀说,“又有人过来了,去问他们借个锅烧开水。”
角落里的汉子闻言,睁开眼睛看向谭玉秀。
没一会儿,一群人接近了道观。
人群中有背着行囊牵着毛驴的行脚商,也有路人,领路者是个老头:“……我就说,这儿有一个道观,别磨蹭,赶紧进去……”
两拨人见了面,头发上眉毛上结了冰霜的老头嘿嘿一笑:“来晚了,没能赶上好位置。不过这天太冷了,真是毫无征兆,一下子雪就从天上落下来……”
他冻得嘴唇发紫,自来熟地凑近了火堆,试图烤火,被护卫挡住。
老头没生气:“原来是贵人,嘿嘿,老朽冒昧了。”
老头带着一双孩子,他说那是孙子和孙女,儿子和儿媳死了,他带孩子回老家。
行脚商随身带着一个锅,护卫问他借锅烧水,分了火和一些木柴给他。谭玉秀指挥护卫去抓山鸡:“我想喝鸡汤。”
护卫看向裴流风,不太乐意出去。
裴流风给他一个眼神。
护卫默默出去。
老头瞧见,打趣道:“贵人真疼女人。大雪天的还要喝鸡汤,你这女子有点任性。可我看你也不像娇生惯养的,你莫不是……”
眼珠子一转,老头闭了嘴。
他想说谭玉秀故意为难裴流风的手下,又不敢直说,怕得罪了她。
毕竟裴流风看起来很“宠”谭玉秀。
“冻得牙齿打架,你这老头还哔哔叭叭地说话,实在啰嗦。”谭玉秀朝他的孙女招招手,“过来给我看看。”
小女孩往后缩,畏惧中含着渴望的眼神投向老头。
老头牵住了小女孩的手,嘀咕道:“我家丫头胆子小,你是个陌生人,她害怕。”
“依我看,她分明更害怕你。”谭玉秀说,“这么多人看着,我难道能害了你的孙女?”
老头还是不许小女孩接近谭玉秀。
俄而,护卫提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山鸡进道观,大家惊奇。
“这么快就抓到鸡了?”
“下大雪了,鸡也变傻了?”
火堆上烤的鹿发出香气,角落里的汉子动了动鼻子,出去了。
护卫都能抓到鹿和鸡,他难道抓不到?
老头看向出门的汉子,牵着小女孩的手不自觉地松开。
下一刻,小女孩猛地挣脱他,噔噔地穿过护卫们,跑到了谭玉秀身边,张开嘴,说的却不是话,而是哑巴般的啊啊声。
谭玉秀把小女孩搂到怀里,道:“饿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