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赶鸭子上架

    陈总给人的印象是一个性格绵软的人，从来不与人斤斤计较，但是只要遇到与父亲和继母相关的事情，他就会变到自己性格的反面，言语犀利寸步不让。庄敬有时候感觉后者才是真实的陈总，那个沉默寡言怎么都行的陈总是装出来的。

    高永洁向李自勤咨询后得知，这是特异生活经历留下的后遗症，简单说就是心里埋着一颗炸弹，只要遇到点燃引信的事件，就会引爆。父亲与继母就是点燃炸弹引信的火柴。

    一生在厂里默默无闻的陈父，不会想到自己在去世后成为一场热闹话题。熟悉不熟悉的人们，热烈讨论他的遗嘱，有的说他晚年生出对陈总的愧疚，有的说他早就想好把房子留给亲生儿子，还有的说四五十岁的单身女人不能再结婚，否则就会像陈总继母这样，白给男人做几十年保姆。

    陈总不管这些，他和高永洁用卖房子的钱买了三块墓地，一块大的埋着母亲，将来他和高永洁百年之后埋在母亲身边，一块小的埋着父亲，另外一块留给舅舅和妗子。立好墓碑后，陈总念念叨叨：“做儿子的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让你们俩做邻居吧，要不要和好，你们自己决定。”想了想，又哭着补充：“妈，你放心，我活得很好，再过几个月就能当姥爷了。”

    高永洁站在一边，想笑又不敢笑，跟着一起来的舅舅却笑得见牙不见眼：“等我见到姐姐，给她讲一讲你们一家子成龙成凤，我姐姐一定会很开心。”陈总听了却哇哇大哭。命运把他的一生切割成三部分，一部分是与父母一起幸福生活的十六年；一部分是母亲去世之后，认识高永洁之前的八年；一部是与高永洁恋爱结婚之后的三十年，两头甜中间苦，这苦却一直浸润着他后面的人生。

    高永洁到了退二线年龄，陈总从早到晚盯在康养中心，陈智慧怀孕生产在即，领导找高永洁谈话，征求她的意见是否留任，高永洁不想留任，领导让她推荐人选，她推荐了贾未未。

    贾未未的任职公示一出来，大公集团就接到了举报信，举报贾飏与陈总关系紧密，高永洁推荐她，对其他人选不公平。

    贾未未给父亲打电话哭诉，说自己不想当经理，她看高永洁工作看了二十年，早晨七点到单位，晚上经常工作到十点半左右，节假日只要有加班部门，就不能休息，领导找她谈话时，心里本来就忐忑不安，但是也不想拒绝，这封举报信击溃了她的信心。在老家陪着老母亲种菜的贾飏安慰了女儿几句话，当即开车回济南。

    到济南时，已是晚上九点。听到敲门声来开门的贾未未看到父亲，又感动又意外。从老家开车到济南要四个多小时，想到贾飏连晚饭都来不及吃往济南赶，贾未未眼里含了泪，急忙到厨房给父亲做饭。丈夫历元铨到厨房做饭，让她去和父亲说话。

    吃完一碗面条，贾飏放下筷子说：“面条不错，有你母亲做的三分味道。”

    贾未未低下头，让眼泪流了一会儿，才抬起头，不好意思地说：“爸爸，是我不懂事了。”

    贾飏摆摆手：“不是你不懂事，正好说明你懂事了。遇到这样的事，只能和家里人说，不能和外人说，再好的朋友都不行。未未，爸爸只问你一句话，如果不干这个经理，你甘心吗？”

    贾未未想了一会儿，诚实地说：“不甘心。”

    贾飏说：“那就干。你做办公室主任这么多年，你的能力和人品，大家都看在眼里，爸爸相信你一定能干好。那举报信纯粹就是嫉妒，说白了就是捣乱，不用害怕。”

    贾未未有了底气，说：“我怕影响到陈叔一家，他们对我们这些年都很照顾。”

    贾飏笑了：“这就更没事了，你陈叔什么人，爸爸了解，永远吃不了亏的人。”

    贾飏约了一个饭局，陈总、高永洁和陈智慧一家，庄敬、陈白和、高晓佳和办公室主任姚青远等人。贾飏给自己倒满酒：“现在我退休了，自由自在地请各位喝杯酒。这第一杯，感谢各位对我女儿的诚心关照。”又倒上一杯：“这第二杯，我老贾诚心请各位给我女儿传经送宝，给我女儿讲一讲自己做事的经验。”倒第三杯时，陈总按住他的手：“老大哥，你拿来的酒不错，看这样子，你这是打算自己喝啊。”

    贾飏哈哈大笑，说：“我在国外老听说永洁和白和酒量不错，今天晚上老哥哥管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贾飏指着女儿说：“这是我的宝贝女儿，她对当后勤中心总经理没有信心，在座的各位说我女儿能不能做好。”

    高永洁说：“肯定能做好，我当这个后勤中心总经理，一多半工作都是未未做的。”

    姚青远大学毕业后在柬埔寨工作过三年，是潘志钢一手带出来的人，也是潘志钢回国负责市场营销时，从柬埔寨带回来的五位营销精英之一。谈起柬埔寨的话题，他也有一堆故事要讲。刚到柬埔寨时，他水土不服，天天拉肚子，实在受不了，想回国，潘志钢用一个生姜片贴肚脐的偏方治好他后，他还是想回国，当时还是车间主任的贾飏天天给他讲大公集团的创业故事，开始他会感动到哭，后来不哭了，那些故事成了他脑子里的魔咒，让他不再想回国这件事。姚青远把“吃人嘴短”完美地体现了出来，他对贾未未说：“大姐，一个后勤中心总经理，有什么难的，不用开拓市场，不用冲锋陷阵，只要做好日常管理工作就行。你这么能干，又有经验，小弟我看好你。”

    贾飏看着一晚上沉默不语的庄敬，问到：“庄主任，你今天晚上和陈总换了角色，他成了话唠，你不说话。”

    庄敬笑了笑：“贾总，你看我有说话的机会，根本插不上嘴。你和陈总、永洁、姚主任，抢都抢不过来。”

    被点到名，总要说两句，庄敬对贾未未说：“未未，我做人力资源部副主任的时候，就想一直做到退休，没想过当主任。老主任退休时，白和对我说，你不当主任，我怎么当副主任。我一想还真是这样，如果我不当主任，就得从别处调来一位，调来一位新主任，业务不熟练，受累的还是我和下面的同事，所以就赶鸭子上架当上了主任，白和也当上了副主任，她手下的副科长提成了科长，科员提成了副科长，又从国外调回来一位做科员。你看一人提拔，多少人受益。你当上总经理，办公室副主任就能当主任，还有人能升副主任，多好的事啊。相信我，从你爸爸到我们每个人，都不是因为胜任才升职，而是因为升职才胜任的。”

    陈总倒吸一口凉气：“你还不如不说，你这明显是内涵我啊。我到现在都不胜任自己的职务，还不得照样苦哈哈地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