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新生
守夜人在这里的夜队长，是一个叫做艾尔的人，他的腿上有伤痕，走起来一瘸一拐。
当这穿白袍，圣光缭绕的女人走下马车之时，便立即有守夜人通知他，前去交涉。
他听闻说，对方的马车上有“圣辉”的标记，便正色了几分，摆正了姿态，压低了帽檐，提着橘红色灯盏，就走下阶梯。
“你的手下说，他们见过一堆活死人在这里复活，是吗。”
这个女人的脸很干净，上面的每一个毛孔都黏合在一起了，她的头发也没有沾油渍吗。
艾尔注意着，回复说：“确实有这件事。”
“那你们有没有在这些活死人中，看见过，或是遇见过一个特殊的。”
“有，之前有人将一个活死人推到舞台中央，可他却在众人眼前消失了。”
“哦，你们的守卫循环，也没能捕捉到他吗。”
“没有，当时一大群活死人进城，还有人操纵戴尖嘴面具的灵体四处跑，我们的守卫循环被完全搅乱了。”
“尖嘴面具，灵体？”这个陌生的女人点了点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你是圣耀教会的人吗？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天象，有什么不对。”
“我不是圣耀教会的，借用一下他们的马车而已，他们应该随后就到了，你们这里的天象，已经让附近的好几个主教，都隐隐不安。”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这是你们的事，我还要找一个叫苏洛的人，你有见过他吗？”
“他是谁。”
艾尔并未听说过跟这个名字有关的信息，他仔细思索了一下，也没有任何印象。
“他是我的学长，秘法圣堂的第二十三届毕业生。”
“那你是”
“认识一下，我是露西娅。”
雨又大了，伴随着漫天的雷霆，闪烁的光芒不间断，几乎将这无尽黑夜，都照亮的如同白昼一般。
轰隆的声响依次炸裂，积聚在埃斯尔城内的水流，湍湍地流过每一个石块砌成的土地，流过松果林和贵族的马厩，将肮脏交汇成一团更肮脏的污秽。
顺着守护者教会的初代教皇雕像，向上观看，便是教堂的铜质大钟，它位于尖顶的塔楼最顶层，可现在它却剧烈摇晃起来，传出的响动声，甚至在一段时间内，盖过这天边滚滚的雷霆。
整个教堂，也在钟声敲响之后，猛烈的颤抖，铁质的护栏开始咿咿呀呀上下摇摆，挂在教堂门口的铭牌，拍打着大门。
彩绘玻璃照映着雷霆，一块块的碎裂，那些石头样的建筑，都一个个的像是耄耋老人，稳不住自己的坚固的体型。
大地开始震动，以教堂为中心，向四周散布而去，暴雨流淌的世界被这恐怖的震动，一下掀开，水潭涌起浪花，遍布街道的小小河流，就掀起了一人高的浪潮。
树木左右摇晃出了残影，狂风呼啸而过，大地显著震动，它们一排排的倒下，就像站立的哨兵被一个个击倒。
这场无比可怕的震动，虽说只出现了不到一秒钟，可却对这个城市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小孩们被惊醒，在黑夜中哭闹，大人们祈祷，女人抱着丈夫。
守夜人们在察觉到这震动到达的一瞬间，几乎全部站起身来，汇成光柱的橘红色灯光，庇护着它们脚下，将这震动减缓。
名为露西娅的白袍女人，并指，口中吐出奇怪的音节，她两指放在自己眉心之间，然后眼中便点燃了白炽的火焰。
“中心位置是在教堂。”
她脱口而出的答案，却让艾尔深信不疑，他立马指挥起守夜人们，向教堂方向汇聚。
“谢谢了，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走啊。”
露西娅点了点头，她迈步转身，赤脚走回马车，那黑棕色的骏马在她上车的那一刻，立马变得神采奕奕，抬起又落下的前蹄，再一次能蒸发雨点。
……
苏洛从教堂的井底爬了出来。
现在他的活死人身体上，早已没有了皮肤，剩下破布般的黑袍碎片，以及挂着腐烂血肉的骷髅。
他用单薄而脆弱的骷髅指节，艰难的抓住井壁的边缘，支撑着他随时都会散架的骷髅躯干，爬出地底。
他在落地的那一刻，便叹息式的讲道：“这下真做不回人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苏洛相信，就算换秘法圣堂的大教师来解释，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
神孽，人类，魔鬼，邪神。
这些几乎可以称得上毫不沾边的事物，在深黑色的灵魂海洋里，交织在一起，就算最疯狂的吟游诗人，也不敢写出这样魔幻而离奇的诗篇。
苏洛只能回忆起，阿诺修斯因为害怕他解开封印，让邪神幼子恢复力量杀死它，所以才引入神孽，将神灵幼子的灵魂绞的一团糟。
最后它的这种疯狂行为，不可避免的导致了邪神幼子灵魂核心的崩溃，可在崩溃之前，苏洛却接触到了灵魂核心。
原本，他就被阿诺修斯切割成了合适的灵魂形状，能跟这被切割过的邪神灵魂核心拼成一个整体。
那样做，在正常情况下，会导致邪神幼子不可避免的陷入全面疯狂，阿诺修斯就是想借用这种邪神的疯狂，来达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可现在
“我们现在算是一体了吗？大章鱼。”苏洛说道。
“是啊，不过请以后不要叫我大章鱼，我有名字，我叫凯尔特。”
“好的，凯尔特，凭你的知识，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神孽的进入，导致灵魂核心发生了剧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神与人的灵魂和意识竟然合为一体了。”
“是不是因为我们的融合，所以你邪神躯体的崩溃，只把阿诺修斯弄死了，这融合保护了我们？”
“或许如此吧，可这具身体也太弱吧，根本任何力量存在，连我们两个现在的交流，都只能靠残余的灵魂力量支撑。”
“这是我很努力拼起来的好吗，刚开始我们还只有一个脑袋呢。”
“那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吧，我们融合起来的灵魂，已经被完全锁死在这颗骷髅脑袋里，这也没办法换身体啊。”
“要往好的方面想，我们的这个灵魂，他可能永远不会消亡了，你懂吗，这很有可能是个永生的灵魂。”
“永生的大骷髅脑袋罢了，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话，比如我们再聊下去，这玩意真要散架了。”
“你把控制权交给我吧，我比你有办法。”
“凭什么，人类，我可是邪神的子嗣，我的力量可比你强大多了。”
“那是你有个好爹，我们人类都靠自己，知道吗。”
“你”
“给我七天好吧，七天，我让你看到一个全新的骨头架子，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想法，你别占用我的脑子。”
“你又自顾自的决定了，该死。”
“你消停会吧，七天对你们邪神来说，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凯特尔沉默了，最后才吐出一句话，“好吧，给你七天。”
在整个交流的过程中，苏洛并没有让自己的这个骨头架子身体停在原地，停在那个教堂的井口边上。
他拔起骨头大腿，就开始往埃斯尔城外的郊野跑去，开什么玩笑，闹出这么大动静，还留在原地等死，再蠢也该有个度。
这具骨头躯体，只是临时拼凑而成，跑起来比一个瘸子还要慢，苏洛还必须时刻注意，让这骨头架子不至于散架去。
这现在，他之前储存在活死人躯体里的魔法，在邪神躯体的爆炸当中，全部被蒸发干净了，就连那些封印剑，也一把都没给他留下。
他现在的战斗力，估计连这埃斯尔城当中，任意一个鸡笼里的鸡还不如，至少鸡敞开脚跑的时候，他是追不上的。
并且，苏洛现在也不可能再融入进人类社会了，他和凯特尔融合过后的灵魂，就连邪神肉体引发的恐怖爆炸，都没能摧毁。
苏洛也想不到，将这灵魂移出骷髅脑袋，重新附身在人类身上的办法。
他只能将就着这个躯体继续使用，并且想办法找到一个能提升自己的方法，但还好，在苏洛的脑子里面，这样的方法，现在不止一个。
全都在他的脑子里面滚烫着，谁也无法体会他现在的这种激动。
我得到了一个不会死亡的灵魂和能够任意改造的身体。
这太令人激动了。
我记得，在埃斯尔城的不远处，那里有一个小镇。
镇里的老鼠灾祸，我来得时候还没有解决，因为这些老鼠的缘故，镇里的人连诞生节都没来参加。
我可以去哪里试试，那些老鼠，如果按照镇民的说法，连火都烧不死。
那么生存力应该称得上是很强了。
非常具有改造的价值。
待苏洛走出埃斯尔城的时候，天边已经微微亮了，昨夜的巨大风暴，就好像是一场梦境，可那些垂倒的树木，破碎的砖瓦，却又在昭示着某种现实，
这骷髅的背影，在黎明破晓间，走在埃斯尔城乡间的小道上，它穿过芦苇荡，在路边挑挑拣拣找出了一根大点的木棍。
他的骷髅脚趾，踩过泥土，让泥土一层层嵌入他的指甲当中，他的胸口堆满了叶子，草茅，还有烂肉和布片。
太阳没有审判这地下爬出的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