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生何处不惊喜
男人对上她那双幽黑中带忧郁的水眸，总有股深邃不见底的感觉。这种感觉和之前晚儿太不相符，以至于他生出面前是另一个人的错觉。
“我是你的妻子吗？”
男人目光一闪赧然别扭地道：“在我心目中你本来就是我的妻，我的妻也只有你一个。”
他又在心里说道，“放心吧，婉儿，要不了多久，你就是我正真的妻子了。”
李茉一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妻子？
那自己怎会住在这里？
男人看着她面色难看，忙说道：“只要你愿意，我我可以正式抬你为我的侧室。”
他深知自己暂时没有办法能抵抗父母休了正妻邹氏，但是若晚儿愿意，她保证除了名分上，给晚儿的定当和正妻无二。
李茉一听了这话差点晕了过去。
什么情况？之前自己连小三都不算，可能是小四，小五？
她不由得心里嘲讽道，前世最讨厌唾弃的那些小三小四，现在重投一次胎居然活成了小五，人生真是何处不惊喜啊！又食言地再次暗骂天道于她不公！
男人见她沉默无语，继续了话题，她也乐得倾耳细听。
原来眼前的男人是当今丞相嫡长子林烁，她则是义勇侯府的嫡长女莫唤晚，两人年纪相仿，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眼前男人订的婚约。
李茉一诧异，既然门当户对，为啥会是小妾？只是话还没问出口“咚咚”敲门声就响起了。
“大少爷，府医到了。”桃红脆生生的道。
“进来。”
府医行礼切脉过后神情一松，惭愧又崇拜回道：“宫神医真不愧医界翘楚也，莫姑娘已无大碍，好好将养就是。”
林烁左手微曲执袖轻挥，府医礼退。
府医前脚踏出门，丫鬟鱼贯而入。
提热水的，拎食盒的，端茶盅的，捧瓷碗的，托锦帕的，拿大氅的，陆陆续续进入六个人，皆豆蔻年华，裙摆轻扫，姿态优美。
这是来伺候林烁和自己洗漱用早点？
李茉一被震惊了。
眼前富贵触手可得，这腐败的生活，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好似也挺不错。
不若，就安心扮演莫唤晚这个人设吧！
桃红小心地将她于卧榻扶靠坐起来，在她后背垫满软软的衾被，再塞了个暖暖的汤婆子。
热帕净脸擦手，彩绘浮雕的梳篦理发结髻，轻裘着身。
丫鬟一通操作，有条不紊，可谓得心应手，训练有素。
李茉一只觉自己还在懵圈，伸伸手，睁睁眼，就已经像件摆件一样自个儿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打理得规规整整。
杏儿拿了块手掌般大小的圆铜镜递过来，桃红着一支玉簪子在她发髻一缀，笑着示意她看看满意否。
境中的人儿瓜字初分，眉眼巧秀，娉娉袅袅，未施粉黛，轻裘襦裙着身，桃红的对襟襦裙衬得肌肤如菡萏般嫩滑。
李茉一惊鸿一瞥，宛若见到洛神。
尽管已有心里建设，能落入此等富家公子眼的人自是不差，可这时李茉一心底还是惊起一片涟漪。
她摸了摸这张脸蛋，虽面色苍白，可也压不住出众的颜色。她对着镜中嫣然一笑，真是妍丽，想着前世的那些整容脸，果然还是天然去雕饰更占上筹。
洗漱完毕的林烁被这一笑灼热了心神，心跳漏了一拍，痴愣数息。
李茉一看着这副好皮囊，心想不好好活着真是对不起天理，白白辜负这身好皮囊。
她心下一释然，压在胸口那股愠恼忧悒便溃散了。在心底对自己说：“今天起，我便是如假不换的莫唤晚了。天上那位神仙，我接受你的安排，这个身份接收就是。”
她狂妄地想：“一撇一捺写个人，既然皮囊你已给我最好，填充我自也不能自甘堕落选糟粕而抛精粹。不就算是白手起家吗？管他小三，小四还是小五，有命在，哪怕是女皇，皆敢肖想！”
只是她此时还尚不知这个时代于女人而言生存是多么困难，一腔定要作为一番的热血正在沸腾难奄息。
林烁看着榻上还在端坐看镜中人的莫唤晚，生出一丝她在看别人般荒诞的感觉。
他接过丫鬟手中的瓷碗，大踏步上前，对上镜中人儿的视线，眼含温柔，深情款款地对上镜中人的视线。
“晚儿，来，先把药喝了。”
莫唤晚激起一阵尬尴的鸡皮粟栗，赶紧移开目光。之前处于怔愣迷糊中，并不觉得一声晚儿有何不妥，那时毕竟叫的是别人，自己是个看客。
现下大概是心境上已经接收了这具身体是自己的事实，反生出许多不自然来。前世会这么亲切叫唤自己并加儿话音，只有父母，那怕林杨都只是喊茉一。
见她放下手中铜镜，林烁坐于床沿，用汤勺送药到她嘴边，她堪堪喝了一勺，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种被陌生男人照顾到无微不至的感觉。
莫唤晚巧妙地夺过林烁手中的勺子：“我自己来吧。”
林烁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她还是不习惯自己对她的亲热，以前是，现在亦是。
不过他心下也不失望，毕竟以后日子还长，现在隔在两人之间的那不合时宜，让彼此产生隔阂的孩子已不在，他有的是机会。
桃红接过林烁手中的药碗，莫唤晚并没有用汤勺来盛，直接接过瓷碗，屏气一仰头喝了个尽。
丫鬟们都看呆了，林烁亦然。
他从来没见过婉儿如此豪迈洒脱的一面，不由微微一惊，心下欣赏不已。
莫唤晚看着他们一个个惊呆的样子，忙解释：“一勺一勺太苦了，这样省事。”这话倒不掺假，从来她喝中药都是一口气到碗底，一勺一勺得多痛苦。
大家像是明白似的点头，杏儿忙将一块蜜饯放入她口中。她赞赏地看着杏儿，心想再慢一秒，她便自己动手了。
食盒里热气腾腾的食物被两个丫鬟摆放在榻前小几上，三碟精致糕点，两碗看着很有卖相却不相同的粥。
香味入鼻，莫唤晚唾液腺体不由得加速工作。久卧半月，汤药养体，甚是怀恋食物带来的饱腹感。
有了之前喂药莫唤晚的反应，林烁倒也没有再自讨没趣，示意桃红和杏儿上前伺候。
粥里面莫唤晚能认识的只有红枣桂圆，香软可口的药膳粥里带有些药香，并不令莫唤晚反感。
她吃得欢快，放下空碗又每个蝶子里的糕点吃了一块，酥脆爽口，甜而不腻，均带有淡淡药香，看样子眼前这个男人对身体的主人还算上心。
要不是怕吓着他们，真想一个碟子再来上一块。大病初愈，也不宜贪多，她想了想满足地吩咐丫鬟撤走。
林烁看她吃得香甜心里也高兴，也多食用了半碗粥，放下手里的空碗，叮嘱丫鬟：“杏儿桃红你们好生伺候。”
“是。”杏儿桃红微曲膝一礼。
随即，一个丫鬟将手里大氅为林烁披上，一行人随他一道出了门。
她原本以为林烁会在这里一直陪自己耗着，现下走了正合自己的意。心里悄悄喜悦着，没有他在，她自在多了。
只不过面上却不显，此刻应该流露出对林烁匆匆出门的不解。
“姑娘不必惊慌，大少爷是去给老爷夫人请安，今日老爷与大少爷休沐，想必大少爷请安过后会来陪姑娘。”桃红善解人意地说道。
莫唤晚一愣，对了，这是古代，晨昏定省是日常。
“您还未康复，也暂不必给少奶奶请安。”
桃红瞪了杏儿一眼，她不知道杏儿为何要这样说。
明明大少爷之前说过莫姑娘不用给少奶奶请安。莫说是现在，就是以前，莫姑娘也从未去给大少奶奶请过安。
虽然她和杏儿都知道大少爷很少在莫姑娘这里留宿，但她们也自然看出大少爷对莫姑娘的感情就是连大少奶奶也不能及的。
莫唤晚不由的苦笑，她是妾，是没资格同他一起去老爷夫人处请安的，除非召唤。
等她身体好了，她则是需要去给正室请安，若是正室需要，并且伺候正室也不为过。
想及此内心不由得一阵恶寒。
上天让她这个现代人来这个嫡庶尊卑，男人可以妻妾成群的社会，看来是要搓磨她了。思及此，她便神情恹恹。
虽说前世她喜欢看那些宫廷剧，可并不代表她喜欢那些勾心斗角的主角里有自己啊。
真如那剧里的人物，怕是她活不过两集。那样自己岂能有好日子过，每时每刻都得紧绷着弦，事事如履薄冰。
莫唤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