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结局
我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为自己而活了，反正不过一副躯壳，不知道还有几年的寿命，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我想想，做门郎的时候，我每天都在宋政身边给他磨墨、端茶以及偷看他。
于是我十分认真的照做了。宋政下早朝后就在乾清宫批奏折，我就在他身边给他做我应该做的事。
对了，偷看的时候应该再花痴一点，被他搂在怀里的时候我应该再脸红一点，对他笑得应该再甜蜜一点。
还有什么我做的不好的，明天再改。
听说假面具戴久了会习惯虚假、习惯麻木。要是能早点对这样惺惺作态的爱毫无知觉就好了。
我很累，很疲惫。
总觉得笑得时候最痛苦。
我常常不由自主地发呆，看着窗外，不自觉放空。宋政轻咳一声我又立即戴上微笑演起那个对他痴迷的上官晟。
我总是梦到自己又穿越回去了，醒来总是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宋政说我没有了生气，我想是我做的不够好，做门郎时我可不是这么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那时宋政一个笑容我就可以激动地跑一公里。
大概我是真的没有生气了。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蜷缩成一团，蹲在窗边看外面。
云、蝶、蜂、鸟，什么都比我自在。
宋政待我却温柔了许多。他不强求我，不用谊合的尸骨和父母威胁我，也不用权势压我。
“是没睡好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我好像很久都没有睡得安稳了。
“可能吧，皇上不必担心，过几日就好了。”
他皱眉：“你这个样子，让朕怎么不担心？朕见你饭量也小了许多，身子骨越发瘦了。”
我扬起笑容，道：“皇上嫌我硌手我就多吃点好了。”
他愣了愣，道：“朕不是强迫你，朕只是担心你。”
我点点头：“皇上不必担心，我很好。”
窗外一片阳光明媚，春天的气息四散。
宋政顺着我的目光看向窗外，搂着我的肩道：“这几日天气好，朕陪你出去走走。”
“嗯，好。”
“想去哪？”
“想去，高一点的地方。那里太阳好。”
宋政稍作思量，还是同意了。
“那就去城墙上吧。”
想来最近也是国泰民安，城墙炮台也用不上。也是，宋政这样的人，治理国家起来怎么会不安定？
城墙上的风景确实好，可以望见繁华的永安街，也可以望见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
宋政就陪我坐在城墙边上，懒懒的晒太阳。更确切的说，是我晒太阳，他在一边看史书。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我相信宋政在史书上一定是够后世千万帝王学习的楷模。
太阳晒的人有些温暖，有一瞬间，我觉得就这样靠着宋政晒着太阳吹着风，就是一辈子了。
不知道怎的我竟睡着了，迷糊间听到有人说“皇上，还是让奴才来吧！”然后听到宋政道：“朕抱自己的心爱之人有什么不妥吗？”
睁眼才发现我在他怀里。
他见我醒了，笑得很温柔：“你醒啦？你靠着朕睡着了，城墙上风大，朕怕你着凉，便抱你回去。你要是困的话就再睡会。”
我点点头，靠在他怀里继续睡了。
有人曾说，生活的苦难就像强女干，如果你抵抗不了，那不如闭眼享受。
我没有力气也没有能力和宋政对抗，他的温柔我无福消受，但也贪心地想再汲取一点。
我还是有一分喜欢他，但有九分恨他。
第二日我主动跟宋政说让他陪我去城墙上走走，他看起来很开心，立即放下手上的事情。
我不知怎么，走两步路就开始累得不行。
“休息一下，我脚累。”
宋政笑我：“才这么几步就喊累？还是想让朕抱你去？”
我搂着他的脖子，笑道：“我就是想让你抱我。”
他十分受用我的撒娇，立即把我抱起来。
他身上总有一股莫名好闻的味道，靠在他怀里实在是舒服，我又不知不觉睡着了。近来身体总是这样，容易疲倦无力，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宋政停下我就醒了。
我揉了揉眼睛：“是到了吗？”
他把我放下来，命人端了椅子，我慢慢坐下。
“今日太阳好，可以多晒一会太阳。”
我点点头，然后靠上他的肩膀。宋政将我搂在怀里，温声道：“你最近怎么这么乖？”
大概是觉得自己大限已到了吧。人对自己的死亡总是有着十分精准的直觉。太医说我过于虚弱，我每日里吃的都是药膳，饭后又是一堆奇奇怪怪的补药，有没有用，我自己知道。
最近我总是嗜睡，一天到晚都是昏昏沉沉的，不管做什么都觉得累。连去计较宋政过去恶行的力气都没有。
“宋政。”
我已经许久不叫他皇上，他也毫不介意，或许这宫里只有我一个人直呼皇上名讳还没被凌迟处斩的了。
“怎么了？”
我看着城墙边一只蹦哒的雀鸟，道：“你后悔过吗？”
“后悔什么？”
“没没什么。”
我想知道他后不后悔伤我至此，但又觉得这个问题十分可笑。宋政除了两大心患，又什么也没有失去，有什么可后悔的。如此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计谋，有什么可后悔的。
傍晚，城墙上的风开始大了起来。有一点冷了。
我却很享受这种感觉。
宋政道：“起风了，回去吧。”
夕阳映下一片余晖，城墙都泛着橙红色的光。
“再坐一会，我还想再待一会。”
他无奈地看了看我，道：“听话，晟儿。明日再来，城墙又不会倒，你若是喜欢，朕天天陪你来晒太阳就是了。”
只要我喜欢。
要是当初，你对我有一分这样的真心就好了。
“城墙不会倒，可是晴天不是天天有。”
“若是明天不是晴天，那等天晴了朕再陪你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什么。城墙不倒，天气是否晴朗又怎样？
宋政坚持要我回去，我也就没有拒绝。
第二天还是暖阳晴空，宋政照例抱着我去了城墙。他放我下来的时候我依旧没有醒。
太阳晒了一会，我才悠悠睁开眼。
“今天的太阳也这样好。”
“是啊。怎么一天到晚都在睡，朕见你就没有多少睁开眼的时候。”
我侧脸过去看他，笑道：“那趁着我现在还醒着，我要多看看你。”
他笑：“看朕做什么？”
“我要记住你的样子，记得牢一点，然后跟阎王说，下辈子我不要遇到这个人了。”
他的笑容慢慢凝固下来，眼神里甚至有一丝可怜。
倦意又开始向我袭来，整个身体都沉了下来。宋政见我一脸困倦，道：“困吗？困了就睡会。你最喜欢这样晒着太阳睡觉了。”
“等一下再睡。”我勉强睁了睁眼，觉得万分疲惫。
“怎么？”
“有话说。”
“什么话？”
“皇上。”
大概是一直叫他宋政，突然如此恭敬的一声皇上让他十分诧异。
我转身眺望墙外江山，熙攘繁华。不愧是宋政。
我看着他的脸，轻笑道：“祝皇上江山永固，国运昌盛。”
城墙上开始起风了，可是我好困，好累。眼睛睁不开了，我要靠着宋政睡一会。等下他肯定又说风大了，要我回去睡。
这次我没有梦到谊合，没有梦到桑吉，也没有梦到无数个撕心裂肺的场景。我只是置身于一片黑暗，四周都冷地可怕。这样的感觉十分熟悉，好像什么时候经历过。对了，是掉进水里时的感觉。呼吸也有些困难，鼻子好像呛水了。
好像有谁在叫我。我看见碧波微荡的水面上，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是谁呢？
“零零！零零！”
咦，这个声音好像小英啊。
我想睁眼，却怎么也做不到。像是梦魇时被鬼压床，无论怎样大喊大叫也无法动弹。
我又混混睡去，睁开眼的时候大脑迟钝了许久。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天花板，空气中满是消毒水的味道。是医院。
睁眼见的第一人居然是小英。
她慌忙叫了医生护士，一顿检查后，医生说我没什么事，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有许多要问的问题，但还没问，小英就一股脑说了。
“零零，你终于醒啦！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十天！怎么会有人溺水昏迷十天不醒的！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爸妈知道吗？”
“怎么会不知道！他们都请了假来北京了，他们刚出门吃饭，我正好来看你，就看见你醒了。”
我掀开被子坐起来，道：“我没事，医生也说了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把我手机拿来我给他们打个电话。”
小英从床头柜里摸出手机给我，叉着腰道：“狗零零！你都不知道，你昏迷这么多天，都上新闻了！你知道谁来看过你吗？”
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我找到充电器，把手机插上充电。
“谁啊？”
小英摇着我的肩，愤愤道：“陈翌！是陈翌！他来看了你！这个vip病房是陈翌让工作室给你安排的！他还在微博艾特了你！”
陈翌？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第一个涌现出的是宋政。
我把手机开机，无数个消息跳出来，令人眼花缭乱。打开微博，特别关心的对话框竟然有未读消息。
陈翌发微博艾特我：祝早日醒来，等你来看我的演唱会。私信也有，有几张他自己拍的演唱会照片。
今天是逐日演唱会第二站，给你留了票，赶快醒过来。
今天去了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城市开演唱会，这里的美食很有特色。
醒了吗？给你留了票，超近的哦！
小英在一边看着，激动地差点捶死我。
我拿着手机，思考良久，回了句醒了。然后给爸妈打电话。
小英惊掉了下巴：“你就这么回复他吗？他可是陈翌！陈翌啊！”
“不然呢？”
“你是不是水淹进脑子里了？那是你偶像陈翌啊！你追了八年的爱豆诶！你忘了你多喜欢他啦？！”
或许是陈翌那张和宋政一模一样的脸，让我对陈翌已经没了当初了炽热初心，甚至有些疲惫。
即使我知道，宋政是宋政，陈翌是陈翌。当初就是因为宋政那张与陈翌一样的脸，我搭上了自己的所有。现在，对陈翌，我也忍不住把对宋政的怨恨移情到他身上。
我只是不再想回忆起宋政了，不想我的生活再和这个人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和父母办理了出院手续，和小英作别，我回了家。退了饭圈，也把曾经宝贝万分的周边都送给了小英。
我不想让自己的生活，再有一丝宋政的影子。
卸载微博之前，我看到陈翌又回了我。
他演唱会的最后一站，选在了我的家乡，他给我留了票，请我去看。
我没有拒绝，去看了他的巡演最后一站。没有带大炮，没有穿应援服，没有大喊大叫。我十分平静地看着在舞台上闪亮的他。
突然有一点释怀和洒脱。
最后一次了。再见，我爱了八年的人。
我只是有些累了。
演唱会结束我早早地离开了现场，卸载了微博。
我摸出演唱会的门票，扔进垃圾桶，最后看了一眼场馆，然后转身离开。
抬头，满天繁星正亮，微风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