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眉山先生
见到人了，于微也不再凭栏远眺，她回到凳子上坐着，老神在在的喝着客栈送上来的茶水和点心。
房门先是被敲响，刘嬷嬷上前开门，文东卿乍一见是个妇人，当即愣了一下，然后又看这妇人做奴仆打扮，他亦有些不解。
“里头可是眉山先生？”
刘嬷嬷先是喊了声文大人，然后点头侧着让人进来：“里头正是眉山先生。”
文东卿带着小厮进门，于微也在这个时候起身，并上前迎了两步，躬身行了一礼：“文大人。”
文东卿点头，看着这位年轻的眉山先生，倒是和他想象的有些出入。
首先是年纪，然后是气度，最后，竟然会带一妇人出行，活像个没断奶的娃娃。
所以，那真的是眉山先生？
“眉山先生？”
于微亦点头。
文东卿眉梢挑了一下：“《西游记》一书，其中奇思妙想和宏大的万界让人惊叹，却是没想到能写出此书的眉山先生竟如此年轻。”
于微扯着唇笑了下，文大人这是夸赞她呢，还是不信这本书是她所写？
当然，这本书确实也不是她写的，她那点微末学识，哪里能做出如此有大才的书籍。
只是于微却不好说，她又一拱手：“文大人谬赞。”
文东卿打量于微神色，看不出端倪，哂笑一声后坐到了凳子上。
于微倾身给他上茶，就听见文东卿问她：“先生信中所言，能批量生产书籍的器具，可切实存在？”
于微放在茶壶后坐于文东卿对面，和文东卿放松随意却又不失派头的坐姿不同，她背脊挺得笔直，端坐如钟。
这种坐姿并非惺惺作态，而是下意识的举动，这点，让观察入微的文东卿暗暗赞赏。
现在的年轻后生，能有这样入骨的礼仪姿态，已经很少了。
“大人说的，在下称之为印刷术，前段时日，在下寻了巧匠做出这套工具，短短十日，便印出《西游记》万册，堪比千人手抄月余。”
于微话一出口，文东卿既惊且喜，这个印刷术，让他一个文臣狠狠心动了一番。
十日堪比千人手抄月余，节省了劳动力不说，还大大缩短了时间。
若是将这印刷术作用于书籍，四书五经或者史记诗词，长此以往，于大梁的文坛大有益处，大梁会崛起许多读书人，经天纬地之才，才子遍地，让人向往。
“此话当真！？”
于微点头：“自然当真，今天大人既然邀约，在下想带大人去观看一番那印刷术，不知大人可有时间？”
文东卿十分意动：“自然！”
于微勾唇一笑，然后问他：“不知大人得了这印刷术，准备如何？”
文东卿当即朝皇城方向拱手，一脸的敬畏：“当然是献给陛下，耀我大梁。”
于微再问：“得了此等宝物，不知大人打算如何安置在下？”
文东卿耸着眼皮沉思，片刻后反问她：“眉山先生有何高见？”
能献上此宝，必然不会无所求，文东卿虽是文官中公认的清流，却也懂得人情世故。
这位眉山先生能把如此至宝捧到他面前，想必也是打听过他的为人。
他倒是不屑做那阴违小人，只是不知道眉山先生所图的到底是什么？
于微爽朗一笑：“都闻文大人是清贵文臣，高风亮节，在下亦是崇敬良久，今方得一见，才知传闻属实谦虚了些。”
文东卿听着这明显拍须溜马的夸赞，配上眉山先生爽朗的笑意，反倒让人觉得有些许真诚，面上虽无甚变化，心里却是舒畅的。
“外头传言不实，我虽从不贪污腐化，于外事上，却也是大俗人一个，眉山先生这话过了。”
于微听在耳里，倒是丝毫不显尴尬，她笑笑：“这世上，大多都是俗人，像仙师那般餐葩饮露的毕竟是少数，为官者得心正，不贪污腐化，已然是做到大多数所不能，文大人这样的官，已是极好。”
文东卿就含笑看她，也不接话了，于微就明白，这场马屁，得到此为止了。
再夸下去，文大人会觉得假，那先前的就白拍了。
“文大人大量，既然问在下想如何，倒也不瞒大人，在下献此物，确实是有所求的。”
文东卿示意于微接着说。
于微浅呷了口茶水，淡淡开口：“其一，这印刷术是从在下这里出去的，眉山先生的名号要提一提。”
文东卿点头：“这是自然。”
走了文东卿的路子，眉山先生就不会泯然于众。
于微脸上笑意深了些许，继续提要求：“其次，朝廷若要垄断这门技术，眉山先生这里，可做城外独一份。”
技术的垄断，于微是考虑到了的，朝廷在一开始，断然不会允许印刷这门技术滥于市场，所以肯定要对印刷实行垄断。
那么垄断后，于微的作坊是否还能进行下去？
她的竞争对手会从城内各个书铺变成朝廷。
朝廷要搞一个小作坊，简直手到擒来。
这个问题让文东卿沉默下来。
半晌后他道：“这个本官不能保证，印刷术面世，需要陛下和三司决断它的去从，倘若朝廷要垄断，那必然不会让这门技术流入市场，否则乱象频发。”
于微定睛看着文大人：“若是真要垄断整个市场，在下这里所求的就不是这个了。”
文东卿不意外于微会这么说，但：“我想眉山先生可能弄错了一点，首先，百姓是大梁的百姓，大梁是朝廷的大梁，朝廷赋予百姓安稳度日，朝廷要什么，百姓可能阻拦？”
“其次，这个东西一旦问世，眉山先生只怕保不住，想来这也是眉山先生找我的原因，眉山先生不愿自己的心血付诸东流，所以想要依附朝廷，可依附了朝廷，那么一切就该听朝廷的安排。”
朝廷不让你开，你便开不成。
这个于微也想到了，在这个皇权至上的社会，于微这种小喽啰是没有话语权的。
许是打了一巴掌，文东卿又给颗甜枣：“当然，陛下仁慈，向来赏罚分明，眉山先生献上此术，陛下高兴，自然不会亏待先生，先生既要名，也要利，要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利可以给，但要看是什么样的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