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回苹果厍三枪定雄妖 盘陀湾六浪拜神僧

    话说杨立背着象沙婆偷偷摸摸的前往军汉廛房之内偷了一锅虎肉、十坛好酒跑到山上去享用去了。咦？军汉房里怎么会有虎肉呢？原来此村名为为苹果厍，本是孝治国的疆土领域。但是由于山高路远、人民稀少、土地贫瘠、官员懒惰等原因放弃此村。村成了野村，民成了野民。这里的确土地不好，中不了庄稼，却唯独能种得了苹果树，百姓们自力更生，以果树为生。漫山遍野一望无际的全是果树，由此村名为苹果厍。

    果农们以贩卖苹果为生，后来天和国的国王不知怎么了，专一爱收购苹果，听说这里有好苹果，便派了行军组五十名来征收苹果。行军组乃国王耳目亲信，大多作威作福之人。他们一来苹果厍就威逼利诱，打官腔诈唬老百姓。然后就建造起了廛房交易地，以很少的钱买很多的苹果。村民们吃了亏，又不敢和行军组对抗，听说行军组带着粮食，原因是他们早就知道这里种不了粮食，所以带着粮食来长久驻扎，也可以与村民交易，那价钱也是他们说了算。

    苹果厍除了苹果之外就没什么了，再者苹果是奉命征收，因此不能拿来交易。所以村民们只好上山打猎，好在山上猎物很多，村民们在山上设置了很多机关，专门捕捉猎物换粮食吃。有那不知道的樵夫或外地来的木材工人上山去往往就中了机关，送了性命。

    话说这里有座山叫龙虎山，山下有一洞，唤作风云洞。洞中有妖名曰灵烟圣虎，乃四捷将之首。捕食时会释放烟雾，迷人心志。灵烟圣虎和玙美人在洞干事，小妖闯进来，直呼:“大王，祸事了，祸事了。”灵烟圣虎急忙穿好衣裳，下得床来，问:“有何祸事？”小妖道:“唗天獍、蓝灵王、兽王虒都被人杀了。”

    灵烟圣虎愣神一惊，失魂落魄，僵坐发呆。玙美人穿好衣服，下得地来，问小妖道:“何人所杀？”小妖道:“白衣蓝履、紫额青唇者所杀。”玙美人道:“紫额郎杨立？他学艺罗浮山，聚义羊角山，称霸春花府。救济百姓，人人称颂。三界皆言:妖石瑛，人杨立，二者重情又重义。他有如此前程，为何会出家当和尚？”

    玙美人道:“我妹妹呢？”小妖道:“也被他杀了。”玙美人听说玉美人被杨立所杀，当场昏厥。灵烟圣虎急忙救之，玙美人方睁双眼。扯着灵烟圣虎道:“报仇……报仇。”灵烟圣虎问小妖:“三宝师徒行程到哪了？”小妖道:“到苹果厍了。”灵烟圣虎闻到一股虎肉，恼怒道:“谁吃虎肉？”

    话说杨立拿了猪头虎肉去山林里偷吃，杨立久不食肉，今日又是偷食，能细嚼慢咽乎？正吃的满嘴油腻，脑憨面热之际。一阵浓烟吹来，现一凶妖，自号灵烟圣虎。

    他见有人偷食虎肉，闻味而来，杨立吃的有味，不曾在意。灵烟圣虎咆哮一声，飞爪来袭。杨立躲闪不及，右臂被抓破，鲜血直流。杨立不觉疼痛，喝了一坛酒，递与虎曰：“会饮酒否？”虎怒之，砸了酒，指杨立道：“你是哪方和尚？竟敢食我同族之肉？”杨立醉曰：“禽兽之肉，人皆可食。”又斜眼蔑视道：“趁我没有发怒，赶紧滚蛋。”灵烟圣虎道：“你这狂妄的小和尚，可报姓名。明日屠村，单留尔命。”杨立不屑，化风而去。

    话说三宝昏了一夜，醒了过来，已是天亮。未及吃早饭，就有军士逐赶。无奈之下又借宿民家，民家有五口，皆虚弱之人。三宝端详之下也有体会，只是碍于体面不好说。此时乃清晨，鸡唱五声，日上三杆。

    家中妇人在厨下造饭，家中男人编织细网。一时无话，有些尴尬。三宝问：“敢问檀主，贵村何名？风俗怎样？”主事男闲话道：“我们村人人有果园，故称苹果厍，某不才，乃村中厍长。此处民风淳朴，时令皆过，平平淡淡，并无俗异。”

    答完，反问道：“师父乃取经僧人，不过过路行人，何以殷勤献问？”三宝笑道：“檀主见笑，不过来时见漫山遍野皆栅栏果树，心甚好奇，故有此问。”

    不一时，妇人端来早饭，置于案上。三宝顺目而视，吓得跳起，连念《往生咒》。沙婆杨立视之，乃野兔野猪肉汤。

    杨立施礼，虚伪道：“檀主，我等和尚非享福之人。”又道：“不敢有纵欲之奢，但有两个馒头，一碗热水足矣！”主事男“哼”了一声，扔了筷子，暴跳道：“老子还想吃馒头呢，哪有啊？”又道：“我村中家家打猎，人人食肉已有两年三个月矣。有吃的就算好的了，尽管在这絮叨。”三宝闻言，方住口不念那咒。问：“村中没有地吗？”主事男说有，又问：“有地安得无粮？”主事男道：“这里土地贫瘠，不能播种粮食。只能种苹果。”三宝穷问不休：“为何都种苹果？”主事男长叹一声，摇头下泪，欲吐无声。

    妇人乃代替告道：“我们这村本是孝治国所属，奈何这里穷山恶水，乃不毛之地。所以国王弃了此村，我们成了野民。我们村三十六户一百多口人只能互相帮助，载种果树，贩卖给各个国家，因口感好，优越于凡品之上，其利益是寻常苹果之十倍，所以获利非常。

    我们卖了钱才能买到粮食吃，可谁曾想距此千里有一国，叫天和国。不知内因，派行军组千里而来要强购村中苹果，并在村里建造了廛房，长久驻扎。他们不讲理，以很少的钱收购很多的苹果，又不允许我们卖给别人，只能贱卖给他们。他们来之前带着粮车，装着很多粮食。我们没钱换不了粮食，又不能拿苹果换。那群军汉个个五大三粗，顿顿离不开酒肉，所以我们只好上山打猎，弄些野味换粮食，有时打得多了，他们又不收，我们只好留着自己吃。”

    三宝听了肺俯波澜，语出无状道：“强买强卖，与强盗有什么分别！”又问及山上死人之事，主事男方开口道：“是我们不对，只为了捕捉更多猎物埋伏了很多机关，行路之人往往触发机关而死。”三宝哀叹道：“使原本善良的百姓也变得残暴起来，此谁之过也？”

    三宝又走访了各家各户，家中情况大体一致。听了各家叙述，愤懑于心，前往廛屋和军汉说理。未行几步，就听惨叫声，接着有人喊：“老虎下山了！老虎下山了！”如此一传十，十传百，瞬间千人跑，万千奔，瓢瓢罐罐塞满一地。少的先跑，老的跌倒。男的先跑，女的哭号。这真是：

    大难临头各自飞，纵使亲情也难追。

    三宝挤在当中扶老搀小，亦与之奔。突天乌烟四布，驱散人群，闻烟者皆为枯尸。杨立罩住三宝，免遭其害。然后烟中出一妖，三宝不畏，看清了全貌。见他：

    身长两丈，脑大三围。全体武装都脱下，满身皮毛皆竖起。两只圆耳雄天立，一双狼眼恶人观。张嘴四牙，挥拳五指。一根尾巴如电，一声怒吼如雷。温柔说他是家猫，暴怒方知为老虎。

    此虎正乃昨夜之虎，乃灵烟圣虎是也。杨立见之，持枪待战。灵烟圣虎见杨立，想起昨夜事，笑道：“原来你就是紫额郎杨立，昨夜为何不说？若告以真名，我愿……。”

    杨立怕他说漏吃肉喝酒之事，乃出枪置顶，灵烟圣虎躲闪不及，被刺破头皮，倒在地上。杨立又一枪刺向肚脐处，灵烟圣虎以双臂握枪，却不想是个空枪，握了个空。杨立却抽出空枪，一枪刺中咽喉，虎头落地。百姓欢呼，各回家中拿刀割虎分肉。玙美人见杨立杀了灵烟圣虎，亦舞袖来取，杨立知道她与玉美人是双胞胎姐妹，也不多言，更不费事，拿出月牙石照着玙美人一发，只听:

    晶莹宇宙观石破，琉璃世界听玉碎。

    杨立以月牙石灭了玙美人，三宝赞曰：“贤徒真我大周之神将也，虽琼、恭之辈亦不及也。”沙婆又把杨立平时之仁义告之，三宝益亲杨立，事事问之，如出一人。

    廛房军士听说虎妖来攻，早就吓得跑了三十里。又听说虎妖被和尚打死，又返回三十里。三宝前往见之，军士不理，杨立道：“此吾师也。”军士方齐来奉承。

    三宝道：“孟曰：‘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你主国王不听圣训，专寻武虐。毁坏本国社稷，又来祸害他乡福址。是其昏也，你等既为臣子，当奉劝国君，行人伦正道。可尔等上食君禄，下贪民利，一不劝谏，二不所为，终日见利而动，是其贼也。”

    军官赧愧，拜而退之。三宝道：“不必回国去了，既已改过，当示之以民。你久驻此村，村民皆恨你，你若走之，村民岂知你已改过？不如还驻军于此，保卫全村。春季将来，你等定吃了不少村民的苹果，何不在春季之时与民担水浇园，共享秋收之果呢？”

    众军士纷纷赞同，三宝又与之聊了一些天和国的事。次日清晨，三宝起得早，早有军士送来了饭，乃是米汤稀粥，还有鸡蛋包子。三宝拿大碗盛汤，亲手递与杨立，杨立受宠若惊，跪而不受。经沙婆说和，方勉强受了。又给杨立夹包子夹菜，吃不了的都让婆子包圆了。长老对杨立宠信之情，深不可叙。

    吃了饭，众人送别。又走了十来天，天气稍暖，冻冰的河化为小溪。泉水叮咚作响，天上太阳刺的人睁不开眼。眼前是一条狭窄的弯弯路，两旁都是高山耸立。脚下石子走聊又滑，稍微不慎就被绊一跤。有时走着走着又返回原处。像迷宫一样。

    不知如何出入，正郁闷间，脑后有人大喊。回头一看，是六个烙铁纹身的莾汉，手执凶器，面目狰狞。吓得三宝心神不宁，躲在沙婆后面探头探脑。

    杨立过去挡住六人，质问何人？六人乃道：“我等非坏人，乃前村道贾庄人氏。只因山上有一神物，号为雪蘑。传言此物天价难寻，食之益寿。庄内有个放羊汉无意中得此神物，以千缗卖于他国，成为庄中首富。人人羡慕不已，个个上山寻磨。一个未得，愤恨之下将山林焚烧，不料山塌雪奔，将全庄覆为平地，只我六人活命，多年来流浪至此。与当地村民耕园度日，狩猎为生。今幸见擎君出手降妖，方知心中尚有一丝热血，故舍耕梨而持刀剑以拜之。”

    杨立道：“你等识我？”道贾六浪道：“虽不见面，却早已闻名。岂不闻天下皆言:妖石瑛，人杨立，二者重情又重义。今日偶见，岂能错过。得知擎君剃发为僧，保师取经。我等六人亦要如此，共赴南海。”

    三宝跑出来连呼：“不可，千万不可。”再说细些，却闷在心里说不出来。只是连叫了十来声“不可”！

    杨立道：“尔等怕苦否？”六人都说不怕。杨立指北方道：“由南向北五万七千里有一村，名为羊角村，乃我之故乡也。村有一山，名为羊角山。山上有我九义妖把守，你们可去那里安顿。待我取经归来，可同此聚义，何如？”道贾六浪人人称善，有个山羊胡子的说：“九义妖若不认我等，岂不白费这场辛苦？”

    杨立拿出一朵桃花赠于他道：“当初我与九义妖春花结义，相开相落。我便执的是桃花，你但执此花，九义妖必认尔等。”

    临走间，沙婆代问：“你等既经此地，可知此处何名？怎么都是尖石头剔成的弯弯路，害得我走三步跌一跤，绕来绕去走不出去。”道贾六浪呵呵笑道：“象师太有所不知，此处唤做盘陀湾，又名顽皮路。是山里一个顽皮大仙所设置的，他觉得天地寂寥，人心苦闷，不能开怀大笑。所以设置此路，让众人旅途愉快，自助雅兴。他便把出去的秘诀刻在石壁之上，心细者自然得见。

    长老心细如发，果然在一块断壁上看到了秘诀，上写着:

    人生六万场，真是难相处。

    晴天日日有，欢颜永不入。

    欲驱愁悲叹，过我顽皮路。

    一步向前走，百步往后数。

    左脚跳三跳，右脚举三举。

    屁股扭一扭，脖子鼓一鼓。

    循环十二次，送你离娄目。

    道贾六浪拜别杨立，而后噙泪而去。

    三宝师徒无奈，只好遵照石壁上的指示走一步退百步，左脚跳三下，右脚举三下，反复做了十二次，三个时辰后才找到出路离开了盘陀湾。

    不觉已是黄昏天气。长老下骑，举目环顾，但见此地：

    前路崎岖，后路渺茫。天上昏沉，地下死寂。心不在家，身不处室。两目空空唯见日落西山之景，孤心湛湛独负光照东隅之恩。凄凄冷木，淡淡黄叶。鞋薄硌脚，衣少寒心。朔朔西风割脸疼，茫茫南路碍目愁。莫道取经是闲游，一步一步真难走。

    三宝长叹气曰：“昼何短也！”杨立坐于杨树底下，默默不语。沙婆生了火，从行李箱中拿出寒衣披于杨立肩上。杨立又将寒衣披到三宝身上，并道:“冬天正是夜长天短之际，师父也别叹气。”长老因取经之事迟迟不见功果，不禁仰天哀怨道：“是日已过，命亦随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

    是夜，沙婆砍树，杨立造饭。树成屋，饭下肚，将将就就睡一处。

    良宵难遇，好梦易醒。鸡鸣三遍，红日出山。长老半夜冻醒，再无睡着，只是强打精神，满面慈容。沙婆、杨立倒是睡得香甜。睡醒后，杨立拿了四棱钵到别处化斋，霎时而归。用了斋，师徒再行出发。

    辗转间，三宝师徒平行旷野，复走官道。少不得行人来往，那女的见了肥坨模样，嘶喊急奔。那男的见了，连滚带爬，高声求救。也有那些不怕死的，三三两两在背后闲言。这个说：“看那个母大象也会走人路。”那个说：“那个骆驼怎么长了一条狗尾巴？”初时还是一两个议论，后来那些畏首畏尾的人也都围在后面低声闲话。

    长老恐生不测，夺了杨立手中的缰绳，两腿一踢，骆驼犬就飞奔出十里之外。杨立恐出事，赶着去了。那肥坨卸了担子，在地打滚笑道：“老和尚斧子破毛竹，着急了。”

    前面正屹立一座城池，想必是到了天和国了。三宝重整五佛冠，复披白玉袈裟，正持十二环禅仗。下骑步行，款款而入。至城门下，立吊桥上。仰观城郭，但见：

    斗拱飞檐，角脊展翅。楼分四座，门开六扇。大红柱子金钱字，巨黄龙凤白云面。金闪闪，红艳艳，看不清檐与房。直矗矗，危峨峨。分不清城和楼，只见石壁牌匾上题三个楷书金光大字——天和国。

    三宝喜赞曰：“好一座辉煌的城门。”杨立道：“师父你看，这城楼乃朝廷门户，却怎不见有人把守？”那肥坨听到了集市上有小商贩叫卖“锅盔一馍”，因此肚子“咕嘟”一叫，立马走上前带路，向后招呼三宝道：“哎呦，师父哎！您老抱怨昼何短也，昼何短也。你如此闲游，昼不短才怪！”

    肥坨转身小跑，跑至城门里停了下来，趴在墙上不知看什么。杨立牵骑赶上，问她看什么？她撕下一张纸来呈与杨立，并笑嘻嘻道：“紫郎，买卖来了，要发财哩！”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