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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三方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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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熙心中忧虑,站在用木材搭建的台子上观察敌情,忽然听见平城的城墙上传来一阵欢呼,心下疑惑,便拉了一个骑兵吩咐道:“去看看平城上的士卒在喊什么。”

    过了一会儿,那个骑兵回来了,还带来了凑热闹的程延:“回禀大公子,我听他们好像在喊什么‘大公子来援,天不亡渝州’之类。”

    “什么?”虞熙满脑门子都是问号,自己不是还没露面吗,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来了的?

    “难道说……”虞熙在台子上踱来踱去,绞尽脑汁地思考,忽然灵机一动,自认为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不禁喜从中来,笑着说:“这陈公台不愧是渝州首席谋士,见微知著,以小见大,竟然真得只看我们扎营的习惯和旗号,就判断出是我来援。”

    这简直是堪比卧龙凤雏的高人啊!

    有他在平城里谋划,虞熙顿时就安了心。想当年诸葛亮空城计智退司马懿,现在平城的情况,比那时诸葛亮面对的局势要强多了吧,陈裕肯定能应付得了。

    说不定自己从邺城带兵来援,就是陈大佬在背后一手推动的呢!

    既然一切都在陈大佬的掌控之中,那他还担心什么?

    放下了一桩心事,虞熙今天晚饭都多啃了半个饼子。他走出营帐,数了数敌军营中冒烟的地方。

    他问过程延,根据大楚军制,士兵们以一什为单位埋锅造饭,也就是十人吃一锅。这么算下来,围堵平城东门的兵马约有两万,是他们的二十倍。

    好像……好像是有点多……

    不过不怕,兵力并不能决定一切,华夏历史上那几场以少胜多著名的战役是怎么打来着?

    虞熙想到了官渡之战,很快就抓住了关键——粮草!

    “两万大军,要维持这么多人的消耗,他们携带的粮草定不在少数。”他沉吟一阵,此时天色已晚,远处只能看到敌军营地的火光。他只能拼命回忆自己白日所见的场景,“他们会把粮草放在何处呢?”

    程延以为大公子在问他,原本得意洋洋的神色霎时间消失了个干净。

    他真得不善于此,奈何大公子总是问他,好烦恼啊!

    说到粮草,他们这五百骑兵来时并未押送粮草,而是各自携带了五日的干粮。现今已过去了两天,也就是说,最迟三日后,要么他们入平城,要么他们返回邺城。

    虞熙把不怀好意的视线投向之前那一战中缴获的战马,或许是他的眼神中的恶意太过明显,看得马匹纷纷不安地原地蹿动。

    “杀马取肉,应该还能多撑一天,也就是四天。”

    “四天之内,必须做一个决断。”

    ……

    漫天繁星璀璨,拱卫着一轮弯弯的明月。带着凉意的秋风扫过,吹得一众杂草都低了头。

    辛泽一袭青衫,手中的羽扇轻轻摇着,站在营前仰头眺望。

    他夜观天象,判断出近日无雨。这是个不错的消息,因为他们的马不会因为泥泞而使得奔跑速度减慢,骑兵冲锋时可以把威力发挥到最大。

    一位穿着儒服的文官抱着一堆竹简款款而来,由于腾不出手行礼,便只微微弯了弯腰:“辛先生。”

    “又有军报了吗,真是一刻都不得闲。”辛泽面露无奈,对着他微微笑了笑,如春风拂面,然后接过了沉重的竹简,“辛苦你了,这么晚还在奔波。”

    那人笑道:“辛先生还未眠,我哪里敢睡。若辛先生有需要,随时遣人来唤我就是。”

    “今夜应是无事了,且早些休息,明日恐怕还有得辛劳。”

    辞别同僚,辛泽抱着竹简回了军帐。他帐中多存放军事机密,为了防止泄露出去,一个伺候的人也未安排,连磨墨都要亲自动手。

    听闻有人进来,他手下不停,继续批阅军报,不需要抬头就从熟悉的脚步声中知晓了来者:“子骁,可是军中有事?”

    秦毅摇摇头:“见先生帐中灯火通明,故来一观。”

    “子骁是为今日邺城援军一事而烦恼么?”

    秦毅本不想劳辛先生费神,却不知他把愁容写在脸上,叫对方看了个明明白白。此时被说破,也只得承认:“是如此。”

    他们进攻渝州,凭借的就是虞芒重病和其长子游学在外,渝州群龙无首,只要静待时机,便可轻易吞下渝州。

    可如今虞芒长子虞熙率军支援,尽管只有区区五百人,但也给平城内的将士吃了一颗定心丸,几个世家自然会选择继续观望,而不是偷偷联系他们共破平城。

    若是攻击虞熙那边,陈裕定不会坐视不理,而是会派兵出城援助,到时候两面夹击之下,即使他们仗着兵力优势,胜负也难料了。

    辛泽放下毛笔,将批阅好的军报堆在一旁:“子骁无须忧虑。周蜀州正派兵攻打虞璟然游学的阳关,他陷于战火,不可能到此处。”

    “就算那虞璟然能打通关节,离开阳关,自阳关至邺城的途中也多匪患,我亦派人拦截,他活着回来的几率极低。”

    “今日应是陈公台的计谋,谎称虞璟然来援,以此振奋军心,警告世家,想要为平城再拖延一点时间。”

    “此计风险颇大,真相一旦泄露,就会遭遇反噬,反倒会让平城迅速混乱起来。”

    辛泽轻轻一笑,双眼闪过一丝亮光:“陈公台既行此险计,便说明,虞芒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或许两日之内就要撒手人寰了。”

    秦毅闻言,心下一松,亦露出了笑容。

    “王将军还是没有消息传来吗?”

    “未有。”

    “昨夜我观西面火起,便知王将军那边有失。”辛泽叹息一声,“至今未有消息传来,又见邺城援军赶到,只怕王将军已是遭遇不测。”

    “程度此人,善守而不善攻,定是想不出‘火计’这绝妙的办法,恐有他人在背后指点。但我并未听闻虞芒麾下还有其他善谋之人,平城这边许是还有变数。”

    “明日平城必然士气正胜,我们避其锋芒,待后日再去袭击邺城援军。若是能一举覆灭之,就可宣扬‘渝州大公子已死’,动摇平城人心;若陈公台遣兵来助,形势威猛,我们便放援军入城,‘大公子来援’的谣言亦不攻自破。”

    “嗯……也要防备陈公台趁着平城士气正胜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子骁,营中还须加强戒备,近日就要辛苦你多加警惕了。”

    “若陈公台派军来攻,邺城援军十有八九会与他们两面夹击,届时子骁见势而为,尽量保存我军实力。”

    “先生放心,末将知晓了。有先生妙计,何愁平城不破!”秦毅连连点点头,欣喜不已,“先生,明日还继续多燃兵灶吗?”

    “自然,还是营造出两万兵力的假象即可,再多就要被那陈公台发现破绽了。”

    送走了秦毅,辛泽的心中却仍有疑虑。

    谋士布局,向来是建立在足够的信息基础之上的,根据情势、地形、天气、敌我力量对比、敌方谋士性格等等方面来调整计策。

    如今他对程度背后那人全无了解,连名字也不曾知晓,没有办法制定专门的策略,只能以常理推之。

    可谋士偏偏就是最不能以常理度之的那群人。

    “无奈啊……”

    辛泽又叹了口气,重新执起蘸了墨水的毛笔,伏于案前继续处理军中事务。

    希望一切事情,都能如自己所料的那般发展吧。

    ……

    夜里,陈裕忧心而不能入眠,辗转反侧直到天亮。

    因为战事紧急,他并未回府休息,而是宿在了城门旁边的一家民宿里。

    想起重病在床的主公,又想起渝州的死局,陈裕心中难过,不禁掩面而泣,却不敢哭出声来,只是无语凝噎。

    若大公子当真在平城,此刻的局面就不会坏到无可挽救的地步,只可惜因内宅腌攒事而父子离心,大公子出走,只剩下仅有十岁的二公子留在主公身边。

    他昨日谎称大公子来援,只希望鼓舞士气,镇住城内那些生了二心的世家大族。此计只可稳住一时,待谎言破后,平城必然上下动摇,他陈裕也会尽失信用。

    无论如何,能拖延一时便拖延一时,至少能让主公安稳离去。待城破之日,他陈裕也不惜这一条性命,不过是到地下继续追随主公罢了。

    陈裕打理好了自己的心情,擦干眼泪,对着铜镜整理仪容,待完全看不出悲伤的样子后,这才带着从容的微笑走出房门,仿佛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

    刚走两步,就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坐在门前的台阶之上,听到动静后立刻焦急地跑过来,跑到一半才想起行礼,学着大人的样子拱手道:“陈功曹,兄长真得回来了吗?”

    看着乖巧的二公子,陈裕心中有了些安慰。他不愿意让年幼的二公子担心,但二公子身为主公之子,有些事情必须得知晓:“二公子进来说话。”

    院落的大门已经因为守城而拆掉了,他将虞瑾带进房中,掩好门扉,这才面带严肃地说:“大公子远在阳关,即使有意回来,也极有可能陨落途中。昨日我言‘大公子来援’,不过是权宜之计。”

    虞瑾脸上的期待之色消失不见,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破灭了个干净,眼里蓄满泪水:“是我无用,帮不到爹亲,还累兄长远走。”

    “二公子,今日黄昏,当是我军士气仍在,而敌军最为懈怠之时,我会遣刘将军出城引兵击之。敌军有两万之数,虽不能克敌,但能趁机消耗敌军也算好事。”

    “此战之后,谎言必破,平城定然军心动摇,无再战之力,能否重整旗鼓就要看二公子你了。”

    虞瑾心中惶恐,却明白已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咬牙应声:“我……我会从陈功曹之言!”

    即使知道二公子出面也是效果甚微,毕竟年幼,但陈裕还是安慰了对方一番。

    其实想想,大公子在外也并非全然是坏事,至少主公的血脉不会就此断绝。

    陈裕带着二公子走上城墙,望着城下每日准时前来叫骂的兵卒这般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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