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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春秋大梦(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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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也看不见她们,于是蓝裙鹅与睡衣娥便毫无形象地蹲在海边,注视着云螭彤扎进海中的位置。一双青鸟百无聊赖地在一旁挖沙子。

    鹄葭道:“我曾观察门前的白鹅们,它们也曾如此钻进水中,半天不浮起来。而一旦它们浮起来,一定是离原地好远了。”

    龚小娥道:“你的意思是,彤王与鹅相差不大?”

    鹄葭思索道:“大约,万物非鹅,万物皆鹅,鹅是始终,始终是鹅?”

    龚小娥自暴自弃道:“太深奥了,听不明白。”

    于是尬聊终止,两人又苦大仇深地蹲在海边,等着云螭彤出来。

    沉默一阵,龚小娥忽然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又出声道:“你知道小墨搁现在是干啥的吗?”

    听见那个名字,鹄葭便好奇地转过头。这似乎是龚小娥第一次主动报告男神的近况,鹄葭的眼神中尽是好奇。

    龚小娥心中酸酸地说道:“表面是个正在攻读博士学位的学生,实际呢,就是造房子的。”

    鹄葭沉默片刻,又扭头看向大海:“啊……想不起那时的我去了哪里……”

    听过很多鹅公的传说,没想到鹄葭本人其实是个转移话题小能手、敷衍学大师。龚小娥鼻子抽了抽:“……我们一会儿能看见吧……也许……”

    其实,娥想说,哪怕过了千年,男神依然做着鹄葭最爱的事,说着鹄葭的口头禅。在鹄葭走后,他把自己活成了鹄葭的样子。

    这是十五岁的龚小娥在微博刷到过的最伟大的爱情的评判标准。

    娥戛然而止。

    鹅缄默不语。

    在一种娥散发的微妙低气压中,鹅又带上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愧疚。看来娥非常在意小墨,但小墨曾经最在意的任谁看来都是鹅。

    过了一会,为了缓解莫名其妙到来的尴尬,鹄葭终于出声了:“彤王的佩剑名为南霜,而我都不曾细瞧过南霜。”

    在她的记忆中,她与云螭彤的交集是零,自然没有近看过他的佩剑。

    龚小娥垂头丧气地说:“我见过。蓝蓝的,冷冷的。”

    自己都没见过的南霜,龚小娥似乎却很熟悉,鹄葭惊讶道:“好看吗?”

    没想到鹄葭也是个外貌协会,大概就是买车不看配置,只挑颜色、要加天窗那种。天窗嘛,就是越大越好。

    龚小娥回忆了一番:“大晚上的,看得不太清楚……好看是肯定好看,是深蓝色的?”随后想到《龙族野史》中的插图,又道:“嗷我看见过一本书上画的南霜,好像是神兵中最有细节的一把剑了,上面好像还有字?”

    鹄葭皱眉道:“我仔细见过的只有月歌和鸿目。月歌如满月般璀璨流韶,鸿目简单得可以当镜子照,颇有一番大道至简的味道。想来彤王剑成宴我也去了,怎的却没见过那南霜?”

    龚小娥想,鹅公连夸云螭崇明的剑时说的话都比夸云螭琦的剑多,她好爱他。

    龚小娥头垂得更低了。

    鹄葭将龚小娥来得莫名奇妙的丧气尽收眼底,思量片刻便站了起来,拍了拍裙摆上的沙子:“想来彤王出水也就那般,大约下一幕便是龙族家宴了,为的就是展示彤王的神兵,咱们可以靠近看看,不如直接走吧?”

    龚小娥提线木偶一般点头,两人骑上青鸟、回到神界,果然,直接来到了龙族家宴上。

    云螭彤剑成后,龙族有史以来头一遭向神界发出了设宴的邀请函,彼时的鹄葭以为是烨王的决定,还腹诽那彤王乐意在自己宫中设宴吗?

    没想到这宴是云螭彤自己提出要设的。

    这宴会看似是龙族有史以来第一次开门迎客,其实所有人都清楚,龙族剑成宴只有收到请帖的神才能进。比起无论是谁、只要能爬上月树井,就有资格参加的雀族化形宴也算是闭塞了。

    然而,宴会设在云螭彤的绯炎宫中,也着实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可以踏入彤王官邸的机会。

    各族都十分给龙族面子,雀、玄、白但凡收到请帖的人都来齐了。对于人丁稀少的雀族来说,就是一次倾巢出动。

    不似云螭崇明的墨清宫一座形影相吊的房子,绯炎宫三进三出,容纳神族几十号人丝毫不拥挤,也不知云螭彤独自一人住在其中会不会孤单。

    宅子内雕梁画栋,装潢考究,让龚小娥不由得感慨与云螭彤沾边的一切都是极尽奢华,大概鹄葭为他搭的小木屋就是他人生里的黑历史了。

    这也是云螭崇明在月树井被云螭彤关禁闭以来第一次解禁。

    早已在绯炎宫中的云螭崇明见了来作客的鹄葭,眼神一亮,整个人都有向鹄葭飞奔而去的趋势,却被云螭彤一个眼神禁了足:“宾客面前,休要奔跑。”

    于是云螭崇明定在了属于他的、龙族的大后方,端正地站着,灰蓝的眼睛中却满是丧气,一头银发也像茄子上打的霜,嘴角向下掉去,薄薄的嘴唇微微嘟着,委委屈屈地看着鹄葭。

    靠在走廊的雕花护栏上,不被过去众人所见的龚小娥捏紧了小拳头,忍无可忍地口吐芬芳:“卧槽,男神还有这幅脸孔?”这是什么究极反差萌,龚小娥在一旁默默掐人中。

    同样坐在一边的鹄葭抿唇道:“卧槽?小墨不是一直这般?”

    龚小娥激动:“你不知道,现在的他……”与这差了十万八千里。因为鹄葭不在了。

    再一次想起这件事的龚小娥又蔫了。

    鹄葭沉默地观望着龚小娥的情绪变化,自觉这次总不应该归咎于自己了。但这小姑娘的情绪转变得毫无规律可循,鹄葭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打破沉默。

    这时,绯炎宫的院落中寒光乍现,一柄蓝色长剑从天而降,在庭院里舞了几个剑花,最终头朝下垂直地悬浮在半空中。

    两人没注意的时候,云螭彤已经来到了庭院中,想来是召唤出南霜,给众人来了一个炫酷的亮相。

    众人皆是拍掌赞叹,云螭彤便颔首回礼。

    鹄葭诧异——南霜竟然拥有这样令人印象深刻的出场,但她竟然毫无印象。

    寻着雀族方向望去,果然——曾经的她以其他雀王为盾,隐没在最后,还正在低头写写画画。不一会儿,她抬起了头,刚好错过所有。这时,龙族那边,云螭崇明手边一亮,崇明小朋友将开心都挂在了脸上——原来曾经的她忙着跟云螭崇明写信呢。

    龚小娥倒是没注意到递小纸条的两人,她的注意力都被南霜吸引了。

    华丽的出场秀结束后,龚小娥瘫着脸感叹道:“bking。”

    南霜落定,各族分别上前观赏。

    鹄葭心虚地清了清嗓子,说:“咳……呀!好漂亮的剑,我们不如也上前一观。”

    本来龚小娥兴致寥寥,但在这场回忆中,鹄葭就是她唯一可以依仗的人,仿佛晚自习课间陪她上厕所的救星,于是听话地上前了。

    走近一看,只见剑身上细细雕刻着白描浪花纹样,十分精美,周围正在观赏的神仙大佬们连连称赞。他们似乎还在说,那剑身上的纹样是云螭彤亲手雕刻,没用任何神力,可见诚心。

    云螭彤优雅地颔首,承下赞赏。

    龚小娥却觉得和她在关南街看见的也大差不差,只是更清晰罢了。仔细一想,曾经她在《龙族野史》上看见南霜有字的痕迹,但她这么近看竟然没发现南霜上有字。可能是法力无边、功力深厚的大佬才能看见?

    似乎周围的大佬们也没提。

    龚小娥想想问问鹄葭,却发现鹄葭虽然提议来看剑,其实也不甚在意。她正望着另一个方向。

    龚小娥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穿过相互寒暄的神仙们,在庭院的角落,曾经的鹄葭被云螭崇明拉到一旁嘘寒问暖,痛诉衷肠。

    原来曾经的鹄葭没见过南霜,果然是因为太专注于云螭崇明,哪有那空闲来赏剑?

    龚小娥心里一酸,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被龚小娥逮住,鹄葭讪讪笑道:“不太记得……”

    龚小娥破罐子破摔:“过去听听呗,介意吗?”说不定人家正在深情表白呢,不适合她这个外人听。

    鹄葭掩饰尴尬地咳了咳,说:“自然是不介意。只是我方才忽然想起,似乎与彤王饮酒那日……罢了,我们过去吧。”

    靠近才听见彼时的鹄葭与云螭崇明小朋友正在讨论关于云螭崇明小朋友的佩剑,但似乎都是鹄葭在提议,云螭崇明小朋友则是毫不关心。

    最后鹄葭低声咆哮道:“究竟是你要铸剑还是我?”

    云螭崇明道:“王兄都没想好以何铸剑,我又何须着急?当务之急是,小鹅你就留在我墨清宫吧……”

    鹄葭又气又笑:“凭何要将我留在墨清宫?你要用我铸剑吗?”

    云螭崇明严肃道:“你可是在说笑?饶是要了我这条命,我也不会让别人碰你分毫。让你留在墨清宫只是因为我日日想见你……”

    龚小娥站在同一时空的鹄葭身后,将嘴型扯出一个勉强的弧度,道:“这表白忽然变得太炙热,我快被灼伤了。”

    犹记得被关禁闭以前的云螭崇明小朋友还是只会成天跟在鹄葭身后晃悠地清纯小男生一枚呀,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直白呢?是禁闭关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龚小娥身旁,鹄葭竟然笑了。又摇了摇头,散去了笑意。

    在龚小娥眼中,她就是被云螭崇明可爱笑了,又觉得秀恩爱不太好,还得忍一忍。

    龚小娥龚小娥的胸腔长长地涌进一些空气,又缓缓地呼出。

    再一次意识到鹄葭和男神才是官配,龚小娥低头看着地面说:“他真的,看你很重……”

    没想到,鹄葭坦然道:“看重我又如何?如今我已是一抔黄土……”

    龚小娥抬起头,呆呆看着鹄葭。

    一开始鹄葭似乎是并不记得六界大战的结局的。

    仿佛这梦中的鹄葭处在她只身返回神界时的节点上,并未经历之后发生的事情,她们经历的一切也都是六界大战之前的故事。

    那鹄葭怎么知道自己已经……

    见龚小娥半晌没说话,鹄葭看向她,发现她一脸震惊。

    是了,这小姑娘是知道自己的结局的,还一直善良地隐瞒着。鹄葭迅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些什么,辜负了小姑娘的善意,于是抬起手在嘴边挥了挥,似乎想要驱散自己刚才说的话,然后道:“我虽替小墨着急,但我怎记得……最后鸿目是他自己决定的?小墨真是,表面稚嫩可爱,心中早有决策。”

    龚小娥说:“现在连稚嫩可爱也没了……”

    鹄葭道:“此话怎解?”

    龚小娥道:“一言难尽……总之,他这样子我是从没见过的。”心中十分酸。

    直到宾客散去,鹄葭与云螭崇明都还没从铸剑和留下的对话中绕出来。

    鹄葭最终没有留下,云螭崇明垂头丧气地要送鹄葭出龙族。

    路过南霜,鹄葭只瞥了一眼,无意道了句:“这剑叫南霜?有趣。”

    云螭崇明无意看去,这一看,却愣了神。

    鹄葭还没看仔细,便收到了鹤虽的传信,说烨王正在月树井送别雀族,怎的不见鹄葭?礼数还是需要周全。

    鹄葭嘴角抽了抽,腹诽,已经是几百年的老邻居,回家还要送到门口,却无奈飞快朝月树井赶去了。

    云螭崇明连忙跟了上去,将鹄葭送到月树井。

    眼见云螭彤也在月树井与白玄二族长老交际,云螭崇明罕见地没有当鹄葭的跟屁虫,而是又回到绯炎宫中,望着那南霜剑,又似乎在等待什么。

    最终,等来了回宫的云螭彤。

    看见他那三弟,云螭彤脱口问道:“你怎在此?”

    云螭崇明回头,眸色如霜,道:“有些问题想要讨教兄长。兄长可对诗词有兴趣?

    云螭彤在距离他几米开外站定,静静看着他。

    云螭崇明背对着剑、面对着他,直视着他的双眸,道:“听闻南霜由人界南海千里深海底玄冰所铸。兄长可是忽略了,那玄冰也是透明无色?”

    云螭彤面色一僵。

    云螭崇明冷冷道:“无论兄长在剑中刻画什么,或许可以躲过他们目光,但崇明却能窥见。那兄长可否告知,南霜剑上以千年玄冰覆盖的那行绝句为何意?”

    ——“鹄雁北归去,茕茕南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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