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至少我们还有梦
我按照她的逻辑,重新捋了一下。
经这么一说,好像是让她把当前社会现状给说清楚、讲明白了。
但内心深处仿佛又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对她这番“高论”表示出莫名的抵触和抗拒。
我暂时也没办法判断她说的是对还是错,因为那时的我尚不具备太多工作经验。
对当前社会现状的看法、认识、理解,以及对人性的捕捉也较为单一、不够全面。
她所描述的这些潜在的,或已经爆发出来的社会矛盾,应当如何去解决和改变,贫富之间的差距,应该如何去缩小,也需待我深入到社会这个大熔炉当中,摸爬滚打一番后,再去结合我自己所看到、听到、遇到的等一系列问题,和我对该事物的理解、分析、认识,方能做出相对客观的判断和较为准确的剖析。
起码就现在而言,这些较为尖锐的问题摆在我面前,注定无解的。
既然当前无法做出准确判断,我也只能保持不置可否的态度,做到不人云亦云。
见我对她的这番说辞不置一词,隐约中或许能够感觉到我跟她,或者跟他们的企业文化并非同一颜色。
有道是:非我族类,一概不用。
既然我不为所动,那她干脆就开门见山:
“不好意思,扯远啦,咱们言归正传。我刚才也跟您讲了一遍我们公司在招聘这块儿的一个倾向性,简单来说就是,入职后能尽快上手的。因为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投入过多的精力和资金去培养一个新人从小白做起了嗯,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没什么好隐晦的。我直白了说吧,如果有什么冒犯到的,您别见怪。首先,我不否认您是具备一定业务能力的,而且也相信,如果给您足够的机会和足够大的平台,您也可以做到一展才气。但是同样,我们公司在前期所要承担的风险也是很大的。比方说,您非科班出身,对于编辑、编剧这行肯定不可能做到说,接触过一次立马就能上手,前期还是要通过学习和培训来提升咱们的业务能力。那么这个空窗期,谁来负责我们每天文案的起草,剧本的创作呢?这是一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您的文笔我们是认可的,但您过去从没有在网络或者报刊上发表过连载文章或长篇小说,也没有较为稳定和忠实的读者和粉丝群体,对我们前期的宣传来讲,同比整个市场,和我们的竞争对手这块儿,我们几乎不占什么优势。当然,这不代表您的简历在我们这边就是废纸一张,您先回去等消息。公司这边对您的简历有意向的话,我也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我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可算说出来了。
突然发现,现在的人说话真累。
尤其是干人事跟干销售的。
明明能一句话把事儿讲明白的,非得七七八八一大堆,夹枪带棒、旁敲侧击、拐弯抹角,有什么意思?
最后还不是得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不过听她这么一说,我反倒轻松不少,随即便如释重负般的起身点头,客气的回了她一句:“好的。”
她送我出门的路上,还不忘跟我讲:“当然,对您这种情况,我个人也有个建议,您可以参考。”
“你说。”我目视前方,压根儿不指望她能给到什么建设性意见。
“您回去以后呢,也可以尝试着写几条文案,或者微剧本,字数控制在三五百之间,换算到拍摄时长的话,也就是一分半钟到两分钟左右。写的感觉不错的,可以通过e-mail(电子邮件)的方式,发到我们公司邮箱。到时候如果有创新性的作品,我们这边也会给您取得联系,谈合作、签订劳务合同这一系列的。这个的建议的好处就在于,您无需经验和粉丝流量,直接就能进入到我们公司工作,而且也没有什么试用期和试岗工资这么一说,公司老员工什么待遇,给您就是什么待遇。”她的语气似乎很是真诚。
我听后也只是淡然一笑。
心说,什么叫如果有创新性的剧本?
合着我在没被录用的情况下,还得绞尽脑汁去构思一些极具创意的灵感,继而将其编撰成文案或脚本,再发到你们公司的电子邮箱,供你们丫审核。
想什么美事儿呢?
真要这样,主动权岂不是掌握在你们手里了?
你们觉得好的才叫好,你们觉得不好的,那就是垃圾废案。
照此逻辑,那你们丫要存心憋坏,就算我能写出莎士比亚的作品来,又有个蛋用?
标准在你们那里,好与不好,你们一句话的事儿。
就算好,你们也有可能说不好,给我来个一票否决,最后悄无声息地把我写的脚本稍作改编,就成了一部微剧本。
你们省了给原创作者的成本不说,拍成段子以后万一赚钱了,名利双收的还是你们,合着我成冤大头了?
想是这么想,但也不至于把心里话和盘托出,最后也只是象征性地点点头说:“好的,等我回去了看看,到时候再联系。”
对方也很客气,送我到公司门口后,跟我握手道别。
那热情劲儿,似乎今天只是暂时的告别,今后还是有机会再见的。
我倒没这想法,认为还是再也不见的好。
回去的路上,甚至有些庆幸。
心说他们这公司够鸡贼的,在培养员工这块儿所要付出的成本,都锱铢必较到了这般程度,还一个劲儿的这个实力、那个实力的。
你要耐心听她讲下去,她保不齐能鼓起腮帮子,照着全球五百强公司的标准吹,反正吹牛也不上税。
万一对方是个傻子,听听就信了呢?
我依稀记得那天面试完,天已完全暗了,还下起了小雨,有丝微凉。
彼时的心底,竟涌起一股古代文人墨客堆儿里常见的怆然感。
一时间,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悲观情绪,充斥着全身上下,难以名状。
不过好在那时候的我,已逐渐开始学会凡事自渡,倒也不至于因为一次的拒绝,就开始自我怀疑。
我甚至还会自嘲说,叫人另眼相看的本事没有,推卸责任、转移矛盾的本事还能没有吗?
没留下我,那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
正所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往山洞住。
下一个,必然更好。
就这样,我一边在心底做着反向的自我安慰,一边环视着四周的夜景,看着这城市里的花天锦地、车水马龙,大街上灯火辉煌,小巷里人来人往,突然想起了那句: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我打开手机qq音乐,放起了那首郑智化的名作《水手》。
听着听着,也跟着唱了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大……
其中尤以高潮那段最为应景: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不要怕
至少我们还有梦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
这唱的,不就是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