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破界树和黑盒
终于,孟淮从这副场景中回过身了。
他知道自己看到的是这位音乐家,内心最深刻的回忆。
不由得瞳孔微缩。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
为什么六个月前,他曾信口唱出了一首《思乡》小调。
原来,竟然真的是这位名为朗仕学的音乐家所作。
只是可惜,他再也没能回到自己的故乡。
即便是死,也只能死在恶臭的沼泽地,死在这荒无人烟的诡异梦界。
“你放心,如果我能走出去,一定会将你的墓带回你的故乡。”
他学了对方的乐理,承了对方的恩情,自然要想着帮他完成最后的心愿。
就在这时,孟淮心下一动,隐约感觉到危机感。
他将意识向外界的音虫分身投射去。
通过音虫的视角,他清晰地看到眼前人类与兽渣子对战的场面。
暴雨中,苍翠的古树铺展开,不知蔓延了几千里,遮天蔽日。
上面结满了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怪物。
有毛茸茸的红色毒蛛,有体型巨大的蓝色鲛人……
这里,就是交战的前线。
这棵长满了兽渣子的古树,被命名为破界树。
诡兽所在的区域,组成了一个三面环围的u形,将人类联邦所在的区域整个合围在布口袋里。
而破界树,就是将这个布口袋牢牢捏紧,彻底把持住的门神。
其余诡兽根本不需要出手,联邦为了保持现有的生存区域,就已经竭尽全力。
最接近前线的是联邦十三州中最贫瘠的阿拉索州,州内所有人全部被迫参军,加入战场。
他们不需要经过考核,也没有严格的训练。
所需要做的,就是像一个个人肉沙包一样,冲上去送死。
后方战备军的支援速度远远比不上破界树的结果速度。
每一秒,都有数百个兽渣子从树上跳下,顺着防御的空洞钻进联邦内部。
最可怕的是,这些兽渣子与普通被污染变异的兽渣子不同,它们的生命层级与破界树这种诡兽是对等的。
所以根本无法被热武器所消灭。
只能由人命去填!
阿拉索州的当地士兵,将它们称为兽渣病毒。
它席卷了前线的每个角落。
树上每时每刻都会开花结果,所有结出来的兽渣病毒都拥有独一无二的特性和弱点。
用人命堆的意思就是——
不断派出数倍于兽渣子的士兵,充当观察员,捕获它们的特点,然后转达给扑上来的下一个人。
也因此,在前线,最广泛配备生产的是一种质地非常坚硬、讯息接受能力异常强大的特殊物品。
黑盒。
它由不远处的黑盒工厂批量生产。
一台像切面包一样利索敏捷的加工装置,里面每时每刻都在复制着同样的讯号和元件。
机械臂每一次落下又升起,就会有一个黑盒被生产出来。
虽然它名为黑盒,但实际形态却并不是一个盒子。
而是更像一个图钉。
生产出来后,会有专人拿着锤子一样的工具,将它凿进当地士兵的脑壳里。
进入人脑之后,“图钉”的尖锐处会变细延伸,并且分叉。
从而联系人脑的海马体、中枢神经等部位。
及时感知并记录人脑的思维活动。
所有黑盒之间都有联系。
每当某个士兵发现了强有力的信息时,情绪中枢会向黑盒传递兴奋。
这种兴奋会刺激黑盒记录他的发现,从而将这种发现同步到所有人的大脑中。
由此,观察员之间就达成了信息共享。
这样,即便那个发现敌方弱点的士兵死去,完不成接下来的任务,其他观察员也能代替他的工作。
而老邬一行人刚刚来到前线时,就经历了这样的考验。
从旅行蘑菇的伞下出来之后,他们一行三十人,就立刻被加急征兵的警卫兵包围了。
“不许反抗!把手举起来!背在后面!”
“快点!不老实就枪毙!”
一队警卫兵举着枪,面无表情地对着他们。
通常情况下,这些警卫兵是不会对着青壮年开枪的。
因为他们的任务,就是负责将一个个人肉沙包撵上战场。
即便这些人不怀好意,这也没有关系。
毕竟,只要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有任何目的,那都得有命再说!
老邬扫视着兵荒马乱的城市,知道现在不是起争执的时候。
他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示意队员听从命令。
当即,所有人都被绑了起来,强行押送着来到黑盒生产厂的出口。
成群结队的青壮年被以同样的姿态押送过来。
离着目标地点还有一百来米的时候,老邬还看见有几千个新来的,神色木讷地排队进了厂。
可等他真的到达工厂出口的时候,却发现几千人已经整顿完毕,脑门上全都扎着个黑色的金属圆点。
工厂钉脑门的效率,可见一斑。
脑袋上血水不停地流淌下来,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在意。
所有人都忙碌着,前仆后继地跑向了前线。
没有人在意他们是不是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毕竟这些都是马上就要送死的廉价观察员。
“为联邦捐躯赴死,这是你们的荣誉!”
“别磨蹭!快进去!”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应该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吓得浑身哆嗦,双腿发软,就是走不动路。
“啪!”
警卫兵上前就是狠狠一鞭子,打得年轻人皮开肉绽。
“说的就是你!废物!”
“联邦将你养到这么大,让你上战场有什么不乐意的!”
“不知好歹的东西!”
“啪!”
又是狠辣的一鞭子。
年轻人瞬间扑倒在地,衣服开裂,露出两道贯穿全身的血淋淋的伤痕。
他狠狠一哆嗦,但又不敢哭,不敢喊疼。
警卫兵拎着鞭子喊话的模样,活像是在驯猪。
眼神里,半点没有把他当人看的意思。
年轻人瘫软在地,却再也不敢停留。
他双腿蠕动,两手抓地,在地上爬着,进了工厂大门。
地面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老邬诧异地望着这一幕,回忆起当初在俾斯城中的遭遇,心中百转千回。
他本以为自己当初经历的,就是最大的不幸。
却没想到,竟然有人比他们更加凄惨不幸。
这该死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