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吃音乐的小虫
望着杜心怡远去的背影，孟淮回想了一遍刚刚的应对过程。
确认是像模像样地扮演完了一个被成熟大姐姐诱惑的稚嫩少年人设后，面容重新变得冷淡。
他说的都是实话，只是经过了少量的加工修饰。
对方信不信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身体记忆凌乱而且残缺，原主的身份和过去模糊一片。
连自杀原因都还有待商榷。
‘不过看杜心怡的表现，我应该暂时没事。’
现在需要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遵循为数不多的记忆指示，孟淮从书桌的抽屉里翻找出一块熠熠生辉的石头。
它仅有指甲盖大小，色泽剔透晶莹。
散发着灼目的蓝紫色光芒。
这是魂石——这个星球上唯一一种联邦十三州都认可使用的硬通货。
荒星虽然是联邦制，但因为各州之间文化差异悬殊。
每个州都是自治，自由发行州内使用的专属货币。
但要维持日常生机，依然需要将州内货币兑换成魂石。
而这块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魂石，就是这个世界孟淮仅剩的储蓄。
不论是去卫生间解决内部需求，还是购买能量棒和开水，都需要消耗魂石内储蓄的能量。
按照一个少年人惯常的消耗量，这块魂石仅够他用三天。
这里在联邦下属十三州之一的福克州，据说是为了纪念第一任州长福克而得名。
原主居住的区域属于平民所在的下三区，地方臃肿而闭塞。
但总体还算干净。
城市自卫队会在除宵禁以外的任何时间在城区各处巡逻，严格查探各区域的卫生质量。
孟淮拿上魂石，提上装着梳洗用品的小袋子，离开了家门。
出门前，他好奇地望了一眼对门领居家，发现对面空荡荡的门前，警示灯果然和记忆里一样黯淡无光。
他的邻居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
穿过两条窄巷，终于在巷子尽头排上了等待洗漱的长队。
洗手池的上方有一个科技感十足的卡槽。
将魂石放入，就会流出水来。
卫生间的使用，在新历184年通过卫生法后，开始实行免费制。
勤劳朴实的清洁机器人负责打扫公共区域。
简单梳洗过后，孟淮再次排起长队，免费领取每人一份的早餐能量棒。
嚼起来的口感，有点像放多了豆制品和调味剂的廉价牛肉粒。
放眼望去，街上行人千篇一律穿着福克州免费发放的统一服饰。
不论男女，不分肤色，所有人都是一身长衣长裤，只有黄、黑、灰三种颜色的区别。
衣服后背上用联邦通用语印刷着四个大字——联邦至上。
街头巷尾，土非裔、东成裔、白桑裔、混血裔，无不在用联邦通用语进行交谈对话。
俨然一副大一统景象。
但是，这并不是最令人稀奇的。
让孟淮第一眼就大受震撼的是——远处黑压压，仿佛直入云霄般高耸的钢铁城墙。
它密不透风地包裹着整个福克州。
配合下三区居民的着装，倒是像极了监狱。
据说，这堵城墙建筑于新历5年，到如今已经经历了近两百个年头。
从最初的二十米高度，经过两百年不间断地加固和增高，到如今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两百米！
整整翻了十倍！
这几乎是这个时代整体科技的最高水准！
“咔咔”嚼着硬邦邦的能量棒。
孟淮最后遥看一眼人类抗争奇迹的城墙，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原主是一个卖唱为生的“演奏家”。
天黑后需要去附近的离人酒吧演奏。
而恰好，孟淮前世也是一个乐器爱好者。
实现财富自由以后，成为了一名业余音乐家。
眼前这把乐器有些奇怪。
虽然形似小提琴，但却是用来弹奏的。
总共有十六根琴弦。比常规小提琴大了一圈，琴身约有60公分。
面板更加圆润肥硕，琴颈略短，琴头雕刻有丹顶白鹤，栩栩如生。
故名鹤琴，又称十六弦琴。
‘倒是个稀罕玩意。’
孟淮见猎心喜，情不自禁地抚摸着琴身，取来毛巾细细擦拭。
“铮……”
他闭紧双眼，大脑放空，追寻着身体的本能记忆开始进行弹奏。
一开始还有些生疏，曲不成调。
他熟悉了好一会儿才渐入佳境。
一个个雀跃的音符在脑海中浮现，轻轻敲打着脑海中的五线谱。
“滴滴答答……”
乐声悠扬，低沉而哀伤，宛如诉说着一段离别的故事。
正在孟淮逐渐沉浸在音乐声中时，一只晶莹剔透，周身散发荧光的小虫从脑海深处飞出。
来到了意识层表面，欢快地扇动翅膀，在乐声中徜徉。
音符一个接一个闪烁摇摆，小虫飞舞着跳上音符。
竟然将其一口吞了进去。
一口……两口……
小虫的光芒愈演愈盛，体格也在膨胀变大。
由最开始的微如尘埃，竟然逐渐演变到米粒大小。
最开始沉浸在音乐中的孟淮还没有察觉。
但随着小虫的光芒越来越亮，他终是心下一惊。
这不就是他在噩梦里见到的那种小虫吗！
音乐声戛然而止。
孟淮惊疑未定地回想着小虫的模样。
形似蜜蜂，但体积非常小。
双翅莹白剔透，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而且只停留在他的大脑意识层中，似乎没有实体。
还记得，梦里他被一股沉重的力道拽进泥淖。
失去呼吸前的一刻，左手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
醒来后他就来到了现在这个世界。
根本没来得及多想，可现在看来，他当时握住的分明是刚才那只小虫！
这是他长久入梦以来看到的唯一光芒，也是他在梦中能握住的唯一的东西。
一只会吃音符的虫。
简直闻所未闻！
明明是这么古怪的东西，可孟淮却完全没办法升起恐慌和反感情绪。
甚至觉得那点光芒有些亲切。
回忆刚才的情景，这只他从噩梦里抓到的小虫似乎就住在他的深层意识里。
被他弹奏音乐的声音唤醒，来到浅层意识偷吃脑海中回荡的音符。
而现在音乐声停了，小虫又躲了回去。
不见了踪影。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索性就再试一次。
孟淮本就是个激进派。
冷静考虑过可能出现的后果之后，他又一次弹奏起身边的十六弦琴。
弦声哀鸣，如泣如诉，仿若幽怨的歌女凄婉鸣唱。
连演奏者本人都情不自禁地沉浸在这股哀怨氛围中。
一时间心思沉重，失落难言。
一曲奏完，孟淮怔然了很久，才终于从曲声塑造的气氛中脱离出来。
顿时，他双眼大睁，神色震惊。
即便他只是业余的，也还是能听出两次弹奏间悬殊的差距！
如果说第一次弹奏是照本宣科，所谓的哀伤只是曲谱自带的低沉。
那么第二次弹奏显然已经登堂入室！
演奏者自身的技术甚至已经高超到足以影响听者情绪、产生共鸣的程度了！
两种简直是天渊之别！
毫无疑问，这种肉眼可见的提升是脑中的小虫带来的！
起码孟淮前世，从没有达到过这样的演奏水准。
现在，无论这只小虫意味着什么，他都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
但是很可惜，这一次的演奏并没有能够吸引吃音乐的小虫出现。
孟淮又尝试了一遍，也还是没能发现小虫的踪迹。
而他的演奏能力也没有再获得提升。
紧接着他又尝试了一些其他曲目。
各种氛围、不同档次，可都没能引出那只小虫。
不过，这倒也正常。
总不可能一蹴而就吧。
他好心态地又擦拭了一遍十六弦琴。
为脑海中躲藏起来的小虫起名为音虫。
仔细地将琴放入琴箱，他开始翻看起桌上的书刊。
《联邦简史》、《福克传》、《诡兽诞生之秘》、《诡兽抗击史》……
简单翻过后，孟淮发现这些书无一例外都有着一个共同的基调——
联邦至上，诡兽猖獗，人类势弱！
从兽灾爆发的新历元年至今，两百多年岁月。
人类抗争的主要目标，就是尽可能地保存有生力量。
以防守和隔断为主要应对策略。
而诸如马赛将军、陈博梁上校等进攻派则被一语带过。
他们一直屈居边缘地带，甚至被排除出十大元老会议之外。
时间一点点过去，随着天色逐渐暗淡，孟淮背上琴箱。
来到了离人酒吧。
比起酒吧，这更像是个娱乐会所。
整体分为两层，有常规大厅和楼上贵宾包厢。
忧郁的蓝色灯光迷离昏暗，形形色色的人们醉醺醺地走进走出。
近些年来，随着精神污染日益加剧，越来越多的人堕落疯狂。
他们丢失了情感和人性，甚至不惜自残来求取慰藉。
联邦研究院苦心孤诣地研究应对策略，最终决定在各州各区设立大型酒吧。
他们认为：酒精能够有效麻痹人类神经，使精神世界趋于平静。
而适度的忧郁感则有助于缓解心理压力，抒发负面情绪。
于是，酒吧成了各州下三区治愈精神的良药。
是每个地区仅次于公共洗浴室和公共卫生院的第三大工程。
离人酒吧没有灯牌，名称来自于每一个痛失亲友的顾客的口耳相传。
这栋大楼门口雕刻的仅有的大字是“联邦至上”。
占据了大半堵墙壁，显得殊为醒目。
人们对于联邦的认可度由此可见一斑。
孟淮目不斜视地进了酒吧。
没有人在意他的存在，更不存在工作人员监督他的工作。
新历之后，人们已经失去了鉴赏音乐的兴致和时间。
除了一小撮上流社会觥筹交错间的伴奏者，再没有人能够倚靠音乐来谋生。
音乐家这个名词，已经伴随着兽灾的侵袭埋进了历史的灰尘中。
和原主手中这把继承了几代人的古琴一起，成了被时代遗弃的老古董。
在这里，本就不再有酒吧驻唱这样的工作。
根本没有人愿意为他的演奏支付工钱。
原主一厢情愿地在酒吧演奏，仅仅只能赚取微薄的小费罢了。
所以他才这么潦倒落魄。
有时甚至一整天也只能吃到一根免费领取的能量棒。
【作者题外话】：嗯……留个评论再走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