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六章：欲往十万大山
“请先生放心，等会儿我便让人将孟获叫过来，定会好生训斥他一顿，让他在先生面前请罪。”大族长言道。
她的脸色极为认真，可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成分在其中。
虽然南蛮三大部落的掌权者在地位上应该是相同的。
但架不住这位大族长的辈分更高。
而且，何为大族长？
如果说，蛮王是统帅蛮族百官的王，是负责对外征战的军事领袖，那么大祭司就是负责主持神祭，负责维持信仰的存在。
而大族长，则是在南蛮内部，针对南蛮高层，俯瞰南蛮百族，调节百族争端，制衡百族的一个职位。
族长有错，大族长可训斥之。
蛮王有错，大族长可训斥之。
蛮王若要对外征战，大族长可献言，可训斥，但不可干涉。
笼统的讲，蛮王对外，大族长对内，而大祭司则是负责神祭，统领精神信仰。
这也是刘元近些日子和这位大族长交流之后方才得知的一些信息。
或者说，是属于南蛮内部的职位职责分配。
“大族长言重了，想来那位蛮王也是无心之说，大族长不必为此劳烦。”刘元客套一声。
作为客家，总不能揪着主家的小尾巴不放吧？
偶尔松一松，给点面子，也是好的。
倒不承想，当自己这番话说出来之后，对面这位大族长脸上也是露出少许的沉思之色。
“多谢先生谅解，说来这孟获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在当年那批前往十万大山探险的诸多一品强者之中，其中便有一位，是孟获的父亲。”
“当年这位离去的时候，孟获也不过是三四岁的孩童。父爱一直是他渴求的东西，他想要前往十万大山之中，迎回自己父亲的遗骨，也才会有这般算计。”
“还请先生多多谅解。”这位大族长拱手，言道。
当一连串恭维的话语从大族长口中说出，在刘元耳边响起的时候，刘元总觉得心里有些酸涩。
竟是不由得对孟获升起了一丝同情。
一代蛮王，人前自是意气风发，却不承想会有这般悲惨的过去。
所以，他对小爷我的算计，也仅仅只是出于孝顺，想要迎回自己父亲的尸骨吗？
若真是如此的话，这一切也似乎不是不可以理解。
只不过，这位给小爷我说这件事情，仅仅只是为了解释这一切吗？
还是说，在解释的背后，其实也隐藏着一些试探的心思在里面，想要试探我的态度，看看我想不想去十万大山，顺带着送份人情给我？
一份关于蛮王孟获的人情。
这位大族长的这个人情还真是送得不错。
“无妨。正好我对十万大山也有些兴趣，倒不如族长你将这些年，探索十万大山的资料都给我一些，我去一趟十万大山，瞧瞧能不能从中找到那些南蛮先贤的尸骨，将之带出来。”刘元主动请缨，言道。
探索跨域之地，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情。
只有去了解，才知道这一切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至于其中隐藏的危险，刘元倒是不怎么在意。
一来，玩家是不会真的死掉的，只要不进入万法封禁之地，基本上就没啥问题。
就算是一瞬间被秒，也能回安国复活。
最多就是掉一级而已。
用一级，换取探索南边跨域之地的消息，对刘元来说，这笔买卖不算亏。
而当他的目光投向这位大族长的时候，大族长闻言，双眼微眯，眉宇间顿时有着一道精光闪过，嘴角微扬，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连忙说道：“如此也好，老婆子这便安排下面的人将东西给先生送过来。”
“有劳大族长了。”刘元拱手，言道，将这位大族长送走。
等到这位大族长两只脚都踏出这个房间，拂袖将房间的大门合上之后，其脸上的笑容倒是显得越发浓郁。
这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对付。
不过，现在好了，总算是将这小子给忽悠去了十万大山。
手执一枚蛮古神令，那便是南蛮的贵客。
手持四枚蛮古神令的刘元，那更是贵客之中的贵客。
这般人物，岂能轻辱？
岂能算计？
得让他心甘情愿地去才行。
嗯……
就算是要算计，那也得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才行。
就孟获那憨子，直来直往惯了，还指望他去算计旁人？
就算是加一个祝融部落的小姑娘，也不过是一只狗子加了只小狐狸，如何比得上千年老狐狸。
当然，这个老狐狸指的绝对不是刘元。
这臭小子，最多算是受老狐狸熏陶的一只小狐狸而已。
论算计，还得是他身后的那两个谋士才行。
不过，好歹是把这个家伙儿给算计了。
嘎吱一声，大门关闭，刘元伸了个懒腰，脸上的神色显得颇为无奈。
这个老狐狸，还真是一等一的难对付。
稍不注意，小爷我就差点被他给算计了。
明面上给小爷我送好处，可暗地里，还指不定给小爷我使了多少绊子呢！
这位大族长的手段，刘元这些日子已经领教过了。
所以在摸清楚对方的打算之后，干脆就主动接下了这个差事。
大家都愿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利益，方是皆大欢喜。
“接下来就等这一位大族长的消息了。”刘元嘀咕一声，仰面躺在床上，静静地打坐。
大约是过了小半天的时间，有祖巫部落的人送来消息，说是孟获和祝融夫人两人送消息，大明的那位郦道元愿意将水经注献出，只不过是需要给出一些好处才行。
这个消息，按理来说，本不该告知刘元。
不过，在那位南蛮族人前来送消息的时候，倒是被祝融夫人特地提点过，让那个下人在送出消息的时候，一定要送一份消息到刘元手中才行。
至于原因嘛……
懂的都懂。
不过是因为他们知道刘元和郦道元之前的关系。
郦道元要给出水经注，无论如何也绕不开这位安王吧？
既然绕不开，安王也想要，自然是要给出一个合适的价格。
一个商人，卖同样的商品，卖给不同的两个人，能把商品的价格定得不一样吗？
拉着刘元，相当于是给自己多了个讨价还价的余地。
若是能够因为刘元，让自己节约一些损耗，总归是好的。
也正是因此，也才有了让人通知刘元的打算。
闻言，刘元立时从床铺上直起身子，面带几分惊讶之色，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眉宇间的神色稍稍显得有些严肃且郑重。
水经注！
这玩意儿大明皇帝居然这么简单就交出来了？
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事实上也就是如此，这位大明皇帝确实是答应将这个东西交出来。
虽然不是无偿，但只要他表态，也就足够了。
毕竟水经注这种东西代表着什么，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了。
在如今这个乱世之中，掌握山川地理，水文水脉，就相当于是拥有了一手底牌，能够依水而行，靠水而居。
纵观蓝星上各个地区的古史文明，又有哪个文明不是随着河流发祥的呢？
所以，在很多时候，河流又被称为文明的发祥地。
拥有河流水系的地方，不一定拥有悠久的历史。
但拥有悠久历史的地区，一定有一条长期存在的河流！
这，是定律！
刘元出了门，找到大族长。
这位大族长对于刘元脸上那满脸震惊的神色，倒是平静得很。
一双美目之间满是淡然之意，没有多少神色变动。
“先生来得倒是挺快的。看来这水经注，先生是极为上心的。”大族长言道。
这番话说得倒是平静，只是这番平静的言语落在刘元耳边的时候，却是让刘元不由得苦笑。
上心？
何止是上心！
完全就是上心到了极点！
水经注是什么？
那可是水系著作。
要是能够将这本书拿在小爷我的手里。
开疆拓土的事情咋先不说。
就说安国境内的那几条水系，就能够完全利用起来，开垦滩地，种植粮食，发展航运，训练水军……
种种好处，数不胜数。
所以，水经注，安国是势在必得！
不过，纵使是得，也得换个适当的方法，少付出一些代价才是。
刘元在心中默默想到，然后跟眼前的这位大族长寒暄了几句，便一同出发，在这位祖巫部落大族长的带领下前往九黎部落。
当刘元和这位大族长来到此处的时候，孟获和祝融夫人早已经得知，前来迎接。
一部分是为了迎接这位大族长，但更多的还是为了迎接刘元，迎接这位一人就独得四枚蛮古神令的存在！
这般事迹，纵使是放在南蛮，也足以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见过先生。”孟获向前，对着刘元见礼，拱手作揖，眉宇间的神态倒是显得恭敬不少。
这番模样，倒是让刘元颇为意外。
不过，当孟获的下一番话自其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刘元逐渐有了那么一丝明悟。
“之前听大族长提起，先生愿意不顾小节，愿意前往十万大山，此举对我南蛮而言，便是天大的恩德。烦请先生受孟获一拜！”
说着，孟获摆了摆自己的兽皮长裳，单膝跪地，抱拳言道。
堂堂南蛮蛮王，却是以如此礼节回馈刘元，便足以看出其内心对于刘元的感激之情已经到了何等程度。
做作？
故意装出来给刘元看的？
那他这般做的代价是否有些过于大了？
毕竟，他可是堂堂一代蛮王！
今日的这番作为，丢的可是他作为蛮王的面子！是蛮王的尊严！
一代王者，最为重要的，最为看重的，也无疑就是尊严！
毕竟，又有哪个强者会不在乎自己的脸皮呢？
尤其是对于孟获这种已经踏足一品的存在，更是如此。
由此便能看出，此刻的他，赫然是已经到了那种为了寻回父亲遗骸，放下了自己尊严的人。
进入十万大山之事，很重要！
至少，在孟获看来极为重要。
刘元心中大受触动，连忙上前，伸出双手，将这位蛮王给扶了起来。
“老哥哥何必如此。十万大山，刘某亦是神往已久，纵使是大王不说，恐怕老弟我也会独自前往。”
“老哥哥的事情，老弟我都已经听大族长说了。”
“不过，老哥哥你放心，只要这次老弟我能够活着进去，活着出来，能够找到咱叔伯的尸骨，一定将他们的尸骨带回来，落叶归根！”刘元拍着胸脯保证道。
当刘元的这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落到孟获耳中的时候，却是让他心中大受触动。
尤其是那一声“咱叔伯”，“落叶归根”之类的言语，更是让他心中悸动不已。
这一番话，可不就是俨然是站在“咱们自己人”的立场上吗？
当这一番话从刘元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足以孟获想到自己往昔的所作所为，想到自己从前对刘元的算计，一时间心中羞愧难当，甚至恨不得找个地洞就此钻下去。
老弟以诚心待我，而我疯狂算计老弟。
实在是禽兽不如啊！
一瞬间，孟获心中羞愧得紧，热泪盈眶，若不是在场这么多人看见的话，他倒是真恨不得给自家老弟一个结实的拥抱。
额……
绝对不是你们想象的怀中抱月杀！
就很纯粹的那种，男人之间的友情拥抱。
一番寒暄煽情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倒是变得熟络了不少，甚至还接着说起了关于王守仁手中水经注的事情。
在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孟获提及，那位郦道元已经将水经注交给了王守仁，全权由这位大明重臣，儒家大师与我等交流商谈。
至于商谈什么？
自然无外乎也就是物资的多寡罢了。
走进大厅，却是发现郦道元和王守仁两人早已经在大厅中等待，只不过如今的那本水经注却是被王守仁拿在手中，郦道元则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左顾右看，十分清闲。
见状，刘元不由得微微一笑，提步踏入大厅之中，笑着与两人打了声招呼。
这两人见到刘元，却是微微一愣，僵硬的脸上硬是挤出一抹笑容，然后看向一旁的孟获，脸色一沉。
按照他们之前的约定，今日是他们大明和南蛮商谈水经注交换物资的事情，可没说过这其中还有其他人参与。
买卖人之间的交易，大多是一对一的。
一旦是一对多，那这个价格也就不好把控了。
毕竟，在这位王大人的心中，给南蛮的价钱，和给安国的价钱，原本就是不同的。
所以，早已经是在心中做好了一本账。
可现在看来，他之前做的那些规划，都得被打乱了。
一个是宛若新星一般升起的安国，屹立在神州的大地上，多有神勇表现，若是能够借助安国之力，遏制大唐，也不失为一件妙事。
至于外人传言，说是安国和大唐之间隐隐有着某种联系，王守仁却不在意。
或者说，明皇不在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如今这群人的所求，也不过只是利益二字罢了。
只要将利益给足了，那剩下的事情，还有什么是重要的呢？
更重要的是，王守仁坚信一点。
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酣睡。
安国若是强大起来了，定会让大唐忌惮，这两方势力相互之间，一旦生出了间隙，那对于大明而言，就是一件好事。
至于南蛮？
则是放在大唐南部的一颗定时炸弹。
这是一群有野心的家伙儿。
只不过，如今的他们还没有在神州彻底站稳脚跟，所以他们的野心还没有显露出来。
当他们的野心显露的那一刻，势必会对大唐的局势造成冲击。
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至于现阶段大明和大唐之间的合作？
也仅仅只是合作而已。
合作的前提，是有共同的利益。
能合作，也不代表不能敌对，不是吗？
“蛮王，咱们之前可没说过还有其他势力的人参与这件事情吧？”
王守仁微微蹙眉，沉声言道，显然是对南蛮的这般处事手段有些不满。
蛮王张口，就要解释，不过还没等他说话，一旁的刘元却是主动站了出来。
这个时候，还是别让南蛮为难的好。
讨价还价这种事情，小爷我虽然不知专业的，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反倒是这位王先生，虽然熟读儒家经典，但对于商业之事，应该算不得多么清楚才是，说不准儿，小爷我还能趁机套路一下。
一念及此，刘元主动上前一步，言道：“先生所言不差，但也有几分说错了。”
“谁说，我是外人？”
“这东西，就算是王先生没见过，但也应该听说过吧？”
说着，刘元从怀中拿出一块蛮古神令，静静地走到一旁的座椅上，一屁股坐下，将手中的蛮古神令放在桌上。
王守仁盯着刘元手中拿出的令牌，神色一震。
他不傻，自然认得刘元手中的那枚令牌。
蛮古神令！
这是南蛮传说中的宝贝。
持此物者，便是南蛮贵客，可向南蛮提一个要求，南蛮会无条件满足。
只是这东西，数十年也难得瞧见一次，不成想，居然在刘元手中瞧见了。
不过转念一想，王守仁似乎也算是想明白，为何在枫月城弱小之时，南蛮会选择站出来，庇佑枫月城，给枫月城撑腰。
看来，这其中蛮古神令的份量却是占了不少。
也正是因为有蛮古神令在，南蛮方才会选择给予枫月城庇佑。
“蛮古神令？原来如此。安王的气运，倒是比王某预料中的，更好一些。”
“从前，王某便看不透大王，如今，王某虽然突破了一品，但依旧看不透大王。”王守仁看向刘元，拱手作揖，言道。
刘元微微一笑，言道：“先生何必自谦？先生之眼光，世间罕有，否则又怎会让先生发现郦兄这样的绝世璞玉？”
“咱们还是言归正传，说说水经注的事情吧？正好本王的安国也想借水经注一观，想来王先生应该不会拒绝吧？”
“世间之道，总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手持重宝，在这南蛮内，自有南蛮庇佑，自可无碍，可若是出了南蛮，又当如何？”
“不知，王先生想过没有？”
刘元接连几句问话问出，直接让王守仁陷入了沉默。
前面的几句是回敬，但后面的那几句看似是威胁，但实则却是告诫。
不患寡，而患不均。
若是大明只将水经注与南蛮交换，或者说在他们两人离开南蛮之前，接受水经注的只有南蛮一方。
等到这两人外出离去之后，这里的消息飞出去，落在旁人耳中，是否会因此引起一些非议？
给其他的一些势力对着两人发难的借口？
毕竟，王守仁想要将大明皇帝的政策宣扬出去，终归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而这段时间，恰好也就是王守仁缺乏的。
这是对王守仁善意的提醒，希望他提前做好准备，莫要等到所有的祸事都降临之时，方才反应过来。
真到了那个时候，才是悔之晚矣！
“有劳安王费心了。”良久，王守仁抬头，对刘元投去一丝感激的目光。
而后，他的目光收回，眉宇间的神色归于平静，出声言道：“不过，此次是王某和南蛮之间先定下的生意，纵使是安王要与王某讨论观看水经注的代价，也得是稍后私下讨论才是。”
“在商言商，还望安王勿怪。”
王守仁拱手，言道。
这样一番话回绝刘元，虽然得罪了刘元，但也给他自己在众人面前留下一个刚直的印象。
一个刚直的商人，一个刚正不阿的商人，走到哪儿，不受人尊重呢？
当然，那些被刚的人，绝对是例外。
刘元盯着王守仁看了几眼，脸上露出一丝尬笑，倒是什么也都没说，默默的从自己的背包里又摸出了三块蛮古神令。
四块蛮古神令叠在一起，叠成一个小山。
“我这牌子沾了些灰，拿出来擦擦，各位不介意吧？”
当这样的一座小山呈现在众人跟前的时候，四周分布的南蛮众高层瞬间屏住呼吸。
虽然他们之前就已经听说过这位南蛮贵客进入禁地之后，将禁地中余下的三枚蛮古神令都给掳走了。
可此刻，真正看到四枚蛮古神令层层叠叠地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心中的震惊之色却依旧是难以用言语形容。
那是达到极致的震惊！
不仅仅是这些南蛮高层，还有王守仁和郦道元。
那一刻，刚准备说话的王守仁看到刘元身前的四枚蛮古神令，刚涌到喉咙处的话语顿时噎住，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