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再见
这片空间已经尽是造物残破的肢体和尸骸。
拟态的神之键破碎又重构，他没有喘息的时间，面无表情的一次又一次抵御着向他们发起攻击的造物。
树海意志的降临已经令他从痛苦转为麻木，残余的意识支撑着濒临极限的身体在【世界】之外砍杀了很久很久。
但树海的造物无穷无尽，树海的意志无言无声，祂们缄默着，只是默默的降临在他的意识中向他施压，一点一点把他逼向无望的悬崖。
只有在用眼睛的余光注意到姬子的状态时才能让他的表情有那么一丝些许的动容。
这是他回溯计划最重要的的一步。
舰长知道她曾以身为烈火，照亮了每一位追逐她的光的孩子。
继承着她留下的薪火，她的意志，受到她的鼓舞才一步步走到至今。
哪怕太阳熄灭，月亮失去光芒，她留下的薪火在漫长的黑夜盈盈闪耀，指引着他、他们前路的方向。
他存在于此，那么就有义务把她平安无事的送回去。送回琪亚娜的身旁，让她在今后的时间里陪着她们一起。
这是他一直在做的事情，尽可能的弥补着每一份的遗憾。
只要想起这些，顽强的意识就还能够支撑身体挥动手中的武器。
可他面对的并不是一个人、一位律者。而是世界制定的规则，是构筑世界存在的意志。
这份薪火会因祂们的意志而随着时间熄灭，再无复燃的可能。
他的意识濒临崩溃，在无言中被拉扯，被湮灭。
过往的曾经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回溯，闪烁。
那些不断在脑海播放的片段被撕裂、被遗忘、被抹除，燃烧传承的薪火也仅剩一簇小小的火苗。
直到一滴水平静的落入他的心湖。
【繁星】的意志在世界之外降临，那是孕育他所在的地方。
他的过往、他的挣扎、他的努力在近乎全面崩溃之下，一只温暖的素手轻放在他头顶。
那是唯一一位能对他这么做的人。
他随即颤抖的睁开眼睛，纯白的微光融入他的眼眸。
映入眼瞳的不再是狰狞可怖的造物，不再是想要抹除他的树和海，而是充满白光的房间。
是她那一如既往的明眸和浅笑。
她还是和舰长记忆中的那副样子一样，哪怕时间过去那么久了也没有任何改变。
他颤抖着眸子，抿着唇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她。
他准备了那么久，几乎将所有出现的可能性进行了推演，哪怕是沦落到现在这般处境也有他所留下的后手。
可他却没想到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现在这种情况。
“你又在勉强自己了呢。”
姬子轻声开口，朝他看来的明眸如此的温暖。
“姬子阿姐……你怎么会……”
他不知道为什么陷入沉睡的姬子会突然出现在他的意识空间中，明明树和海对他的施压即将到达他无法承受的地步。
可她向自己照射而来的光亮如永燃的薪炎温暖他已经有些泛冷的身体。
“是它们告诉了我一切，让我能见到你。”
姬子轻轻的揉着他的脑袋，她的浅笑依然和自己记忆中一样那般。
舰长知道，姬子口中的它们是指世界之外的【繁星】，那是他最大的底牌，也是他为何有把握在自身沦落到现在这般处境也能将姬子送回去的原因。
而现在也正是因为它们，姬子的意识才能与自己相连。
“你还是和之前一样呢，总是会做些让自己勉强的事情。真是的，和琪亚娜一个性子。”
姬子带着淡淡的笑意，她的话语没有对舰长言行的责怪，而是对自己的学生无微不至的关心。
她将手从他的头顶放下，为他整理有些凌乱的衣服。
“不是的，姬子阿姐，我比琪亚娜要聪明一些啊……”
他很少会湿了眼眶，但当她真切的站在自己面前时还是会忍不住。
姬子带着笑，温柔潋滟的眸光在她那明眸中划过。
“如果让琪亚娜听到的话，一定会反驳你吧。时间过的真快，不知不觉你们都已经长那么大了，对我来说就和昨天一样呢。”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后笑道：“姬子阿姐已经看到了啊。”
姬子注视着他笑着的眸，眼底闪过一抹心疼轻声道：“在进入你的意识空间后，它们就向我展示了你们所有的经历，一下子涌进来好多事情呢。”
“让姬子阿姐很惊讶吧，她们成长了很多呢。”
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令他怀念。希望时间永远停止在这一刻。
他还想和从前一样，和她两个人在圣芙蕾雅洒满月光的长椅上碰杯聊天，偶尔还会一起听德莉莎的说教。
姬子笑道：“是啊，在跨越终焉之后，她们已经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女武神了。”
她那白玉般的素手在舰长额头上轻轻一弹道：“只是让我没想到的人，是你。”
他捂着额头，姬子并不用力，可这熟悉的触感还是让他不自主的流露出一抹淡笑。
“姬子阿姐全部知道了啊……”
她轻笑出声，将手放在自己的腰间笑道：“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当时德莉莎查不到你的身份了，它们告诉我之后还是让人难以相信呢，你早早就知道一切了。”
“嗯……因为一些原因当时不能告诉你们。”
舰长心中涌出一道暖流，这样就好，看着她，听着她的说教。
姬子抚过他的脸庞，明眸中流露出点点温和。
“你也承担了很多呢，神明意志的注视，想想都让人难以承受呢。可即便如此，你也没有放弃，一直走在自己的道路上，就像琪亚娜一样，你们一直都在为这个世界上的美好而努力，我很高兴。”
姬子如流水般温柔的视线一直放在他身上，从未离开。
她那充满慈爱的明眸尽是对舰长的关怀，她依然如明火一般温暖着他。
“我……”
想说的话如鲠在喉，一时间波涛翻涌的情绪让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想说自己只是想再见到她，想看见她继续陪着琪亚娜她们成长，所以他诞生于此，为了弥补这些美好的遗憾。
舰长深吸了一口气，对她许下自己的承诺。
“姬子阿姐……我会把你送回去的。”
“可我更希望你能平安回去。”
姬子的话像是一片羽毛轻轻落在他的心湖，点起阵阵涟漪。
她和从前一样，对舰长如朋友、如老师一般的轻声道：“你已经做到了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情，所以不必要勉强自己，我更希望你能好好的，不要再受到伤害了。”
她像之前一样，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们。
她知道舰长现在的处境，以独身向世界上两大无上意志进行抗衡的意识已经不允许他再多做些什么。
可他并不是因为一个人而诞生，也并非一个人走到现在。
树海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那就将他放置在【世界】之外。
在这片他所i诞生的星空之中有着万千的意志。
似乎有纯白的光点悄悄融入他的身体，即是【繁星】的意志。
万千的意志在此庇护着他，支撑着他走向更遥远的远方。
“姬子阿姐，别担心，我不会勉强自己，所以这次……我们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