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再会
看下油表,油箱是满的,不需要我再浪费时间去加油。
“轰”的一声,车子发动,驶出地下车库。快到红石寺时山上下起鹅毛大雪,我将车子停在离寺院不远的地方。
山上的冷风刺骨不已,我搂紧衣服走到寺门口,因为季节变冷的缘故,红石寺已经不对外开放。
我扣起门栓,过了好久才有一位身材微胖的男僧人来开门。红石寺的建筑在山体上由低到高排列着,因为地势原因,最低处和最高处的庙宇是没有道人或僧人居住的。
而且,因为冬日的环境气候恶劣,生活在这里的僧人与道人就更少了,通常他们都居住在离真正的山顶寺庙还有一段距离的下端院落中。
各庙宇的门大都上了锁,香客进贡的摆在外边贡台上的水果已经完全冻结,冒着青灰色。
越往上走,寒风越无情,雪花也越锋利。与我同行的僧人跟我告别后闪进一处院子,我再绕过几处后才终于到了毕衍的道观。
院门敞开着,挂在房顶垭口一角的铃铛来回摆动,发出清脆的声音,虽然夹杂着疾风的呼啸,竟也悦耳动听。
刚踩上台阶,屋中就隐隐约约传来猫叫声,上次来红石时那只老猫因被我不小心揪掉胡子后对我充满敌意,我是很抱歉的。
“谁在外面?”苍老的不同于毕衍的男声响起。
咦?住在这里的不是毕衍吗?为什么是另一个男声,而且这男声像极了我第一次来红石寺时那个在屋中咳个不停的老者。
难不成这位便是修长百口中毕衍的师叔?
毕衍在不在里边?如果不在,我又应该去哪里找她?
毕衍曾说过她对我的帮助完全来自自己师父的叮嘱,其中的缘由她只知其中部分,要想全部得知,非得亲自见到她师父才是。
可是,修长百也说过,毕衍的师父早已经不在世。
“我是”
我是谁?宋青?还是白无牙?在我得知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后没有人问过我是谁,这一瞬,我突然处在混沌之中,不能很快答出。
也是在那些事情发生后,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话,我僵在原地。
我以什么身份来找毕衍?若我只是单纯的宋青,那还会有那些不可说的事情存在吗?
“我是宋青,我来找毕衍道人,上次与她在明楼别过后,未能再得到她的消息,我不知她是生是死,所以放心不下,想来探个究竟。”
我说的诚恳,所说的原因也是最真实并且是最迫切的那个。
“毕衍外出修行,你可放心,还有他事?”
屋中的老人没有叫我进去的打算,疾风吹乱我的头发,我看看隔壁房间的玻璃,虽然是中午,不知何故,隔壁的房间很黑,从外边看不进去。
我想再次确认一下毕衍是不是真的不在这里,便不动声色的移步到隔壁窗前,正欲倚身向里边看,冷冽的男声再次入耳。
“我的话你可信也可不信!”字字入耳,浑厚有力。
我心中一窘,“抱歉,我再无其他事,马上离开。”
转身欲下台阶,又听到屋里的男声说道,“等等,肖家那小子你救了?”
语气平淡,我听不出异样。
“是的。”
“为何?”
“他救我数次,又憎恨于我杀我数次都不是不可,我也救他,算是偿还。”
我默认他说的是肖读盛而非肖黎声,可这屋里的道人怎知我救了肖读盛?
“你能还得了吗,白无牙?”男声平静,问出的话叫我愧意陡升。
“您知道我是不能,但有一次是一次,能还一点就还一点。”我说出心中所想,不然还能怎样?
“嗯”屋里没了声音
“前辈,您知道肖读盛,那您与黑域?”
“没什么关系,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他不再说下去。
我却觉得事实远不是这般简单,仅仅只是几面之缘,他便不会像长辈一样称呼肖读盛为肖家那小子,而是直呼其名。
分明是与肖读盛的上一辈有所交集,所以才会说出肖家小子的话,可是他不愿多说,我也不能死缠烂打的多问。
看来,正如修长百所说,他就是毕衍那位得不到所爱的师叔吧。
“前辈,您怎知我是白无牙?”
“道法轮回,白无牙也该现世了。你身负数万羌人亡灵,白无牙的魂魄在你体内逐渐长成,气息也最为明显,自是能被我知晓。”屋内老者简单带过,我却多出疑惑。
“前辈,白无牙已消失千年,她的气息为何会被您熟知?您与她见过?您知道她”你知道她心狠手辣吗
“与她有过几面之缘,有一些新仇旧恨。不过,时间太久了,忘却了。只是没想到这身霸道的气味会又一次出现这羌人界,除了她,没有第二人。”他的语气中似乎是无奈,也似乎是不解,后又归于事不关己的漠然。
“既然她的魂魄也像其他亡灵一样在我生后才入体,那我如何才能摆脱她的魂魄?”一种巨大的希望之光笼罩起我。
“哈哈这世上若能有那般容易的事,我们何须陷进各种苦楚?现在我倒是好奇你知道自己是白无牙之后,将如何行事?”
我等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前辈,我虽不知您是何人,但是毕衍说她是受命于这道观里的某人,才对我施以帮助的。对此我表示感谢,日后您若是有用的上我的地方,我也必然全力相助。至于黑域,我欠他们太多,叫我以死谢罪我做不到,因为我还有凡世的双亲,我不忍离开他们。也就是因为知道这般,我对黑域所有人的歉意才越甚。哪日等双亲过完阳世的日子,我会再做其他考虑。还有一点其实我对只能以死谢罪这样的方式不能苟同,我自认为今世不同往世,我决不允许白域再作恶,也不允许自己再作恶。既然拥有特殊的能力,我觉得是不是可以通过自己的能力来阻止另外可能发生的争夺与冲突。若我只是简单的死去,那多生事端的其他羌人岂不是又成为羌人界的祸害。当然我自知能力有限,但不是不能辨明是非,也许世人都觉得我这是推托之词,可是我想试一试,想活的再久一点,想护着还活着的人。”
我没有和任何人解释过自己的歉意和心中盘算,起初不解释是因为没人愿意听,我自己都觉得身为白无牙我应该马上去死。
后来还不解释,是因为越解释得到的误解就越多。
“如此最好。”苍老的声音适时响起,透出一股欣慰。
“可是,前辈,那些因仇恨而起的负重,以及时时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想要我即刻就死的果,就一定是该我担的吗?我该如何保命?”我是难过的,为什么会选上我?
良久,未得到言语答复,我走下台阶,心中微微失落。屋中的长者丝毫没有见我的意思,于我来说他又成了另一个未解的谜。此时,我也只能简单的认为他不过是毕衍的师叔,他无法给我想要的答案,任何人都不能给出答案。
好在,这世上的事不急在这一时弄个明白,来日方长吧。
“麻烦您转告毕衍,他日我还会来这里找她,希望我们可以再次相见,而且下次相见也绝不是谁的危难之时。”
因为没见到毕衍,我还会来红石寺,因为我会活很多很多年,我需要找点事做,找些人见一见,需要搞明白这些隐约存在的真像,又或者是大家故意营造出来的假象。
至于屋内的这位老者,他知道肖家,知道白无牙,貌似还知道很多很多事情。他不说,我能奈他何?我不能进去掐着他的脖子威胁他,告诉他我可以轻轻松松就要了他的小命。
我不会那样,也不敢那样,我以为我是谁?
再者,所谓师叔与黑域牵连那么多,便对白无牙也是生恨的吧我还不了解我面前的人,于我最好的就是静观其变。若是他有意忘却一些恩怨,我就更不可急于通过武力求知。
老者还是未与我答话,我又开口,“毕衍要修行多久,您能告诉我吗?”
像毕衍这样的道人,不会随身携带任何通讯工具,这是她与普通修行者的区别。她沾染尘世的俗气俗事俗物少之又少,可是看透的道理却又比常人多得多。
“毕衍并未告知我。”
见我执着,他终于又开口。
我撇撇嘴,对他的话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