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生死
林尉被送进抢救室好几个小时,我坐在医院位于长廊的等候椅上煎熬着。他是我的朋友,是善良的人,也是将我看成是自己亲人的人。我祈祷着医生能够平静的打开抢救室的门并告诉我患者脱离了危险生命体征平稳,而接下来只需继续观察且在经过对症治疗后这个人就会慢慢的活蹦乱跳起来到那时他又可以跟我撒娇,可以耍赖,也可以一本正经。
我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脚底传来疼痛的感觉,我低头想找到原因,才发现自己竟一直光着脚脚底被划烂的口子有大有小,上边沾着泥灰,硬是直到现在才觉得疼痛。
疼便疼着吧,我不再去理会。弯腰抱头不知所措,他若是死了我该怎么办?该有多少人伤心不已?某个时间里,我甚至希望躺在里面被救治的人是我。
突的又想起颜如玉在我下山后不知去向,他与我一样,此时一定也很害怕吧山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傍晚才看到肖读盛回了山城,为何他不来救治林尉?汪吉阿姨呢?王炔叔叔呢?还有时常跟在林尉身边的年轻人呢?再就是山城里那些与我没有过多交集的羌人呢?他们是死了还是伤了?
我等待着抢救室的信号灯熄灭,又害怕熄灭,无论结局如何,我都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接受。林尉待我真的很好,从不亏欠,从不怀疑,所以我也将他当做至交,我分得出好坏两年的光景,不算短了。
长廊里的灯光无比刺眼,我望着走廊的尽头,悲天悯人。
窗户外的天空已经微微亮起来,我搓着手指看着电梯门打开又合上,盯着从里边出来的人,亦是急匆匆如同我一般。
我祈求上天善待每一个善良的人。
或者我是不是应该返回山城先找到肖读盛?他一定有办法救林尉,而林尉生还的可能也就大大增加思忖间,发现有人坐在我旁边的位置上,又是哪个存着悲凉心情的患者家属吗?
我转头看去,肖黎声也正看向我!我惊觉站起,向旁边退去!他要趁人之危?
“你想干什么?”我强装镇定,可担忧的音调还是出卖了我。
“他怎么样?”他也站起身,看着我的头顶,冷漠的问道。
我又向后退了几步,我不知道他问的是肖读盛还是林尉,亦或是其他人。不过不论他问的是谁,我都要先弄清楚他的目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追来这里杀死我?”我不知道他如何知道我的行踪,更不知道他是否有肖读盛的消息,最重要的是他现在于我们来说究竟是敌是友?
肖读盛曾叫他发誓不能再伤我害我,可那天他是通过威逼的方式以及轻视了肖黎声的尊严,所以我不能判断出此行肖黎声是想趁人之危的复仇还是要真的遵照诺言帮助我们。
随着天大亮,长廊里的人越来越多,医生、护士、来实习的青涩学生,以及其他来来往往的患者和家属。可没人注意到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满脸冷酷的把一个瘦弱的女性躯体逼在墙角。
我观察着可能逃出生天的方向,但好像无论哪种都可能被肖黎声一把揪起并用力甩出去。
不过,值的庆幸的是这里是全市最好的医院,若我被他弄伤,医护们定会及时救治。只是不知道肖黎声下手的力度会不会直接让我失掉被救活的机会想及此,又开始惊恐不已。
抢救室的门仍然紧闭,我不敢明目张胆地望向那里,只用余光掠过。此时我生怕医生开启自动门,大声喊着哪个是林尉的家属不论林尉是死是活,千万别是现在!我对肖黎声的防备丝毫未减,却也真的不知如何应对。
“颜如玉”他再次开口。
只是他还未说完,我就已经开始绝望,“你把他怎么样了?要是敢伤他分毫,肖读盛绝不会饶了你!”我冲动地向前一步,愤怒地盯着他,哪怕他只用一个手指就能摁死我。
“哼!”他冷哼一声居然不再理我,径自转身后坐在铁制的长椅上,双臂环抱在胸前,不再看我因想到颜如玉可能死在他手下而愤怒不已的情景。
因为在乎的东西可能已被他残害,我气势如虹,冲到他面前指着他问他究竟把颜如玉怎么样了。可你们能想象到无能的弱者在强者眼里有多么可笑吗?于他,我不过是一只会说话的蚂蚁。
所以我迅速环顾四周,寻找可以作为武器的物件。
几步之外被放在透明橱壁里的灭火器发出显眼的红光,我迅速跑过去打开柜门,拿起五公斤重的灭火器,拨开安全栓,朝肖黎声走去。
只是我能拿的起来的威胁对肖黎声来说微不足道,但我绝不能就此不管!我死不足惜,林尉和颜如玉不能。
“想杀你们我需要等到现在?”见我此状,他抬眼不耐,像是我是世上最愚蠢的人。
肖黎声是什么意思?不会杀死我们?那他来这里干什么?
抢救室的门终于微微震动缓慢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的医生双手举在胸前,扫着长廊里的众人,开口叫道:“林尉的家属,哪位是?”
我无法看出医生表情中的喜忧,迅速冲到他面前。医生见我手中端着灭火器,大惑不解,再看我的架势皱着眉开口“怎么?想凭一个灭火器就毁灭我们?放下!”说着严肃起来。
我意识到自己的荒唐,慌忙摆好灭火器,又跑到医生面前,等待他宣判结果。
“跟我来。”
医生推开抢救室旁边一间淡绿色的房间门进去,我忙跟上。里边狭小憋仄,他示意我坐在房间里仅有的两只椅子的其中一只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坐在另一只上面。
他的动作很慢,我的心却随着他坐下的动作跳到嗓子眼,怎么也咽不下去。
“病人身上有多处擦伤,我们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和上药,右胸四五六肋骨骨折,自发性气胸导致右侧肺叶不张,肝脏有破裂,小肠因为缺血发生机械性套叠,左肾挫伤,左输尿管儿不完全断裂,腹腔中除脏器破裂出血积聚大量血液,还混杂着输尿管流出的尿液。虽然我们进行修补以及数次生理盐水灌腹清理,但刺激性尿液中有机会致病菌,后续可能会引起不同类型的急腹症,严重影响患者预后。术中给患者输入了五千毫升全血,因伤势过重,所以现在患者的生命体征仍不平稳,随时都有加重或死亡的风险,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男医生干脆的叙述完林尉的情况看着我,表示他们已经尽可能做到最好。
坐在走廊长椅上的深夜中时,我预估过林尉伤势的严重程度,所以这样的结果我已经想象过。无力的点点头,已经了然,心中也灰暗起来。
不过,好在林尉到现在为止还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你是患者的妻子吧?”医生低头在处方签的背面写了几排字递给我。
“不是,我是他的朋友。”
“朋友?那他的家人呢?你没通知吗?患者这么严重的外伤。”医生又严肃起来,语气中带着指责。
“我现在联络不到他的家人,我们原本在一处院子里住着,期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发现他时已经是受了重伤躺在地上的,其他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解释道,毕竟对于医生来说我充满了尊敬,该言明的情况是要说出来。在抢救室外等待的时间里我无数次拨通肖读盛和顾从之的电话,都是在忙音后无人接听。
“病人的突发情况你有处置权吗?希望你尽快联系家属,你看一下这个。”他指了指递给我的纸条,上边写着一次性尿垫、护理垫儿、棉签儿、袋装食盐等等。
我明白这些东西的用处,点头表示自己马上去买。
“现在即便没有也得有了,大夫,您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就可以,我会负责。”能如何?
医生叹口气又交代了其他注意事项,并告知我林尉会在icu继续观察,医疗费用的事情我也需尽快考虑补交。
我频繁地点着头,认同医生所有的话语。整整五个小时,他们是辛苦的也是竭尽全力为林尉着想的。
至于费用的事,此前林尉在某天晚上随手扔过一张银行卡到我房间桌上,夸张的告诉我里边的钱取之不进,而我可以尽情享用。我自是拒绝的,无功不受禄,没有随便拿人钱财的道理。他便说权当我替他保管着,恐有用到的时候。他死缠烂打的功夫了得,我懒得和他纠缠,只能告诉他我会替他收好,什么时间他想要回去了就直接来拿。
没想到现在真到了用它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