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谁的情愁
可我分明不能从容等待肖读盛探查的结果,赶车人不见踪影,会不会正在河流中呼救,生命垂危?
若是如此,我们更应快速寻找。
我走近河道,在车马处来回寻找,未果,难道已被河水冲走?
肖读盛看我未听得他的话乖乖待在原地,声音冷硬了很多,再次叫我躲到避风处休息。
就在两人正欲从冰面上折返时,突的发现两具女性躯体正被冰面压迫在水中。双目紧闭,肤色阴白,一动不动。
一老一少,老者面容痛苦,离冰面较远,四肢长直,似直接插入水中未及挣扎,就被冻上。而那年轻女子,口齿红艳,眉目如画,竟有气泡从口中吐出。
我急忙从河岸边报了大石重重的砸在年轻女子所在方位的旁边,过于急切甚至没注意到肖读盛在一侧冷眼看着。
一次又一次的砸下去,碎冰四溅,起初只是凿开浅坑,最后终于完全裂开,露出大洞。这时我才再次看向肖读盛,女子就在冰洞一边,可是我胳膊过于短小,便出声向他求助。
见他带着一点不可察觉的惊异无动于衷,我没有强求。只能自己趴在冰面上,试图通过划动冰冻中的河水,以荡漾的河水的惯性之力将女子带到洞口。
效果是显着的,女子缓慢的被流水荡到洞口,我趁机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颅带离水面。
心中多少有点愤恨,我不以为肖读盛真的会如此无情,见死不救。
可就在愤恨间,那女子猛然睁开双眼,朝我一笑我从没见过那样的笑容,似讥讽,似遗憾。
身后的肖读盛见状一把拉起还趴在冰面上的我,并迅速将我移在他的背上。
冰水里的女子无声无息,几秒后,陡然间身体窜出水面,双手撑在面前的坚冰上,从水中一跃而起。就在全身可离开河水时又急速转身坐在冰面,双腿留在冰水中来回划动,而河水已然成了了无生机的死水,一动不动。
女子看着我们,半丝茫然,半丝侥幸,像是终于等到自己的猎物,可猎物身旁似乎有一位不可预测的存在。
及此,肖读盛背着我飞速向更高的山顶奔去。事有蹊跷,我不再争辩,转回头眼看着女子顺着冰面由下而上靠近我们。
我大惊,后悔的情绪开始缠着我。
“她追过来了。”我语调中已满是恐惧。
“嗯。”肖读盛的速度也快到叫我无比惊异,山路崎岖不平,他却如履平地,身后的女子发出凄惨的笑声,越来越近,我不再转头看她,将脸埋在肖读盛的后颈。
“骨戈,寻你多日,没想到你竟躲在凡人的梦境,哈哈……”身后的女子肆无忌惮的狂笑,肖读盛的身体紧绷,速度更加迅猛。从未体验过的力量和速度,让我暂时忘记无边无尽的恐惧。
骨戈,林尉说那是肖读盛自己起的名字,以骨为戈,望屠尽世上所有仇敌和奸佞。
所以身后的女人是肖读盛的仇敌吗?可从未见过的女人,怎么入得了我的梦境?难道只如同常日里的梦魇中那些普通或怪异的陌生人?若不是,那为何我在梦中还要折磨肖读盛叫他奋力躲避是他不配活的安稳一点?
“你与这凡人相交多日,想必她有些异于常人之处。若是今天我了结了她的性命,你又作何感想?哈哈……”身后的女声越来越近。
我心中恐惧再生,同时也试想着如果这里单就是梦境,那我与肖读盛均然不会受伤。可是,数日来,所感所触皆为真实……
不知身后的女子是否故意言语相激,肖读盛未予回复。只听得他说出一句“抓紧!”,身体纵身一跃飞出十几米,气流从身旁掠过,那一跃险些叫我心跳骤停。
随后而来的竟是一次又一次的跳跃,速度之快,我的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飞檐走壁?
我终于切实的体验到林尉口中的羌人与凡人之间的不同之处,怪不得他骄傲自满,原来羌人是赋有这样的能力的……可是危险关头,除去艳羡,我还是先想想怎么逃出险境。
片刻后,肖读盛才停下来,缓缓的调整着呼吸的节律,站稳后将我放在地上。但我们都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就在再次飞跃绕过一座石碑时,忽而头顶女声乍现,我松开环抱着肖读盛脖子的双臂,惊惧的向后退去,肖读盛没预料到我会如此,来不及反应,任我掉在地上。
“骨戈,想不到你身负重伤,几近死掉,却还能有如此气力,倒是我小看你了。不过,今日,你恐怕不能再逃脱,现在我杀你可不费吹灰之力,你心知肚明。”女子站在石碑上轻蔑的说道,姿色秀丽,眼神里却是歹毒。
我急忙起身看向肖读盛,并拉住他的手掌,他似是强压下心口上想要喷涌而出的液体,冷静说道:“既然今天必见生死,我有事求你,若是你取了我的性命,且放了她。”
“哈哈……骨戈啊骨戈,何时变得这么单纯?我恨不得将所有与你有关的人都杀掉,怎么可能放掉这个被你看中的凡人?你屠我亲人时何曾见你心慈手软?你掠我领地时又怎曾见你优柔寡断过?要怪就怪你我生不逢时,身不由己!既遇此生,何必再多出牵挂!你是无任何脸面与我谈条件的!”女子越发激动和癫狂,恨不能即时将肖读盛和我碎尸焚烧。
“不是条件,是恳求。”肖读盛抓着我的手紧了紧,我不知这是暗示还是最后的告别。
“恳求?可笑至极!我当日求你放过我才四岁的妹妹,你有应了我的恳求?你转身离开,未曾说过半句饶了她的话,肖黎声便生生的将短刀刺进我妹妹的心脏。你可知,当时我的心有多痛?多疼?所以,当日你带给我多少痛苦,我就加倍奉还!让你生不如死!杀了你再杀掉林尉,还有肖黎声,那条唯你是从的走狗!即便他早就不是你们肖家人!我也一样杀了他!来祭奠我亲人的亡灵!所有与你有关的人都将死在我的刀枪下!让你们为他们陪葬!让你们再也不能活在这世上!”女子的怒气像燃烧到爆裂的焰火在狂风中四处席卷,手中赫然多出一把银质短刀。
看来今日这梦是要醒了。
来不及思考更多,女子话毕后从石碑上飞下直直的朝肖读盛刺过来。肖读盛侧身躲过。短刀又从头颈掠来,肖读盛只得向后退去。短刀刀刀直逼肖读盛要害,肖读盛身无长物,只能以肉身相抵。有几处未得及完全躲闪开已被短刀划破,血液迅速沾湿外衣。
我心中从等待梦醒的坦然,再次变得急躁和害怕,徒然不能帮忙,反倒成了他的累赘。
眼见着又一刀刺向跌坐在地的肖读盛,我本能冲上去挡在他身前,甚至来不及想出自己何以要这样,闭上眼等待死亡宣誓主权。钻心的疼痛传来,我陷入无边黑暗。
这一生也太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