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残酷的现实
张贵宝想都没想就跟山那边的姑娘对起山歌来:“阿哥解闷瞎哼哼,小妹莫要放心上。”
梁震云笑着鼓掌:“真好听。”
山那边又传来另一种腔调的山歌:“不说名又不说姓,你是存心折腾人。”
张贵宝扯起嗓子唱道:“对着大山喊两声,小妹莫要会错意。”
山那边的姑娘唱道:“既然家里有婆娘,不要四处惹花草!”
“她这是警告你哦。”梁震云笑着对张贵宝说道:“你又没有告诉她你已经结婚,她怎么会知道你有婆娘?”
“这是彝家人对山歌的规矩。”张贵宝笑道:“我只是对着大山吼两声,劝她莫要会错意,这不就告诉她了吗?”
“原来对山歌还有这些讲究。”梁震云叹道:“我对唱彝族山歌一窍不通。”
梁震云和张贵宝进入筲箕村不久,彻夜未眠的白中树来到了罗慧辰镇长的办公室门口。
敲了敲门,里面传出罗镇长的声音:“请进。”
白中树进去的时候,罗慧辰正在看梁震云连夜弄出来的那两个项目规划材料。
白所长看着罗慧辰道:“没打扰镇长的工作吧?”
“白所来了。”罗慧辰抬头看到白中树进来,起身迎向白中树,跟白中树握了握手,让白中树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案情有没有进展?”
“熬了个通宵,总算把钻山豹的嘴撬开了。”白中树喜滋滋的说道:“果然跟小梁说的一样,那场大火就是钻山豹的姐姐指使钻山豹去放的。”
白中树熬了个通宵,但是他的精神一点也不萎靡,只是眼圈有些发黑。
这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你过来之前有没有把钻山豹的姐姐和姐夫逮捕了?”罗慧辰问道。
“已经在审讯。”白中树道:“据歪嘴和癞蛤蟆交代,放火用的汽油都是钻山豹的姐姐和姐夫提供的。只要把四个纵火犯的嘴撬开了,我相信徐凤英和张德华也撑不了多久。”
罗慧辰问道:“徐凤英和张德华就是钻山豹的姐姐和姐夫吧?”
“对。”白中树道:“只要徐凤英和张德华招供了,这件案子就可以结了。”
“这么多年来,茶书记一直把徐凤英的羊肉饭店定为镇政府的接待饭店,这里面一定有猫腻。”罗慧辰眼神灼灼的看着白中树说道:“你亲自回去审一下徐凤英两口子。”
既然已经跟茶文俊撕破脸了,罗慧辰决定从徐凤英和张德华那里拿到一些对茶文俊不利的证据。
你对我不客气,也别指望我会对你心慈手软。
白中树自然明白罗慧辰的意思,他亲自跑过来向罗慧辰汇报案情,就是想要探一探罗慧辰的口风。
只要罗慧辰想要不利于茶文俊的证据,他就能从徐凤英和张德华的嘴里撬出他想要的证据来。
白中树向罗慧辰点了点头:“镇长,我知道该怎么做。”
“辛苦了白所。”罗慧辰的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等这个案子结了,我给你开庆功宴。”
政治斗争是不见血的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白中树站起来向罗慧辰敬了个礼,拉开办公室门走了出去。
白中树离开后,罗慧辰看着窗外沉思。
茶文俊已经从县城出发了,今天晚上注定要有一场唇枪舌剑的较量。她要借助这个案子把利益最大化,就算整不倒茶文俊,也要把吴长贵这个财政所所长撸了。
掌控不了财政所,她这个镇长就成了摆设。
这是她绝不能容忍的。
伊山镇多山,延绵起伏的山,怪石嶙峋的山,睁眼看到的是山,抬头看到的是山,除了山还是山。
筲箕村周围都是山,可是山上却光秃秃的,树木非常的稀少。
梁震云看着黑压压的筲箕寨叹息:“筲箕村,形如筲箕,四面是山,中间却有这么大一块盆地,这个盆地足有十平方里吧?”
“筲箕村和簸箕村是整个伊山镇最大最平的两个坝子,簸箕村的大部分村民都富得流油,可是筲箕村大部分村民穷的大部分村民却很穷。”张贵宝看着筲箕村说道:“筲箕村都是土着彝族,思想保守固化,想要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很困难。簸箕村有很多外来户,什么民族都有,所以,他们的思想很先进,村民的整体文化水平也要比筲箕村的村民高一些。”
“我是南诏王皮逻阁的后裔,算是彝族,却不会说彝语。”梁震云问张贵宝:“筲箕村的村干部说的也是彝语吧?”
“跟村民沟通的时候他们说的是彝语,但大多数时候说的是汉语。”张贵宝说道:“你不用担心沟通不了。”
梁震云问道:“张哥,你会说彝语么?”
“我是土生土长的土着彝族,不会说彝语岂不被人笑话?”张贵宝笑着道:“只要你想学,我可以教你。到时候你来这里下乡也好跟村民沟通。”
“好。我一定要把彝语学懂。”梁震云道。
“你是清华高材生,学个彝语对你来说小菜一碟。一年半载就学懂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不知不觉已经进入筲箕村腹地。
梁震云一边走一边看,这里的生活环境确实要比伊山镇的其它几个村要差一些。
比如卫生,四处都可见到垃圾。
他们喝的水都是从沼泽地里冒出来的池塘水,那些水上面飘着一层黄红相间的杂质,一看就非常的不卫生。
因为周边的山都是光秃秃的,生活用柴就得到很远的地方去砍,光这一项就大大的增加了他们的生活成本。
梁震云去过好几次簸箕村,那里的很多村民都住上了结实而漂亮的砖木结构房,可是这里的村民住的大都是老旧的土木结构房,有的甚至还住着茅草屋。
当然,也有几户村民只上了小洋楼,一眼看过去,那些小洋楼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梁震云一路走一路看过去,有的人家连像样的大门都没有,用一块稍大一些的竹篱笆挡在两道矮墙之间,就算是大门了。
梁震云叹道:“筲箕村的贫富悬殊很大啊。”
“是啊,你也看到了,寨子里有好几栋小洋楼,那些人有的是做小生意的,有的是挖矿石的。”张贵宝说道:“还有的干脆到信用社贷款,再以高利贷的方式借给老百姓,从中牟取暴利。”
“从信用社把款贷出来再借给老百姓?”梁震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新鲜事,不解的问道:“难道老百姓自己不会到信用社贷低息款用吗?偏要跟那些人借高息款?”
“唉,你年纪太轻,有很多事你还不知道。”张贵宝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你以为信用社的贷款是那么好贷的?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一个个都是门缝里看人的势利小人。普通老百姓到信用社贷款,他们理都不理,今天说明天贷给你,明天又说后天贷给你,等你后天去的时候他们又说贷款已经放完了,等下批贷款来的时候再说。老百姓都是手头紧了才去贷款,可他们一拖再拖硬是不给你。难啊,老百姓想用信用社的一分钱,真是太难了。”
“既然贷款如此难贷,”梁震云更不明白了:“那些放高利贷的人又是怎么从信用社贷出来的款呢?”
“你想啊,那些放高利贷的人肯定都是头脑灵活、心思活泛的人,他们今天请信用社的主任吃饭,明天请信用社的信贷员喝酒,这一来二去的就跟信用社的那些头头脑脑们混熟了。”
张贵宝解释着说道:“他们要借大笔的款子,只需要暗中给信用社主任和信贷员送个红包,就轻轻松松的把款贷出来了。手续都不用你去办,他们全给你办好了。你直接去提款就行。当然,不熟悉信用社主任的老百姓也可以贷到款,只要你肯下血本、舍得给他们送大红包就行。”
张贵宝唉声叹气的说道:“那些人的心是真的黑,反正钱又不是他们自己的,利用国家的钱发家致富。乐此不疲。”
“真是目无法纪,”梁震云越听越气愤:“难道就没有人管一管这些事?”
“有人管啊。”张贵宝道:“但信贷政策信用社的那些人比你都懂,你根本钻不了他们的空子,想跟他们办事,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钞票去打动他。一般普通百姓贷款的数额都很小,不划算给他们送红包,信贷社的工作人员便想尽办法刁难那些普通百姓,明明保险柜里有钱,但他们不给你贷你也没辙不是?”
“尝尽了贷款苦头的老百姓只好调转方向,去跟私人借高息款,因为私人好说话,手续也没那么麻烦,只需要你立一个借据,在借据上签好欠款人姓名、按个手印就可以把钱拿走。
“好多借了高利贷的老百姓都越来越穷,因为他们的血汗都被那些放高利贷的人给榨干了啊。”
梁震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是穷苦人出身,可他还没有接触过这么残酷的现实:“这么说来,高利贷的罪魁祸首就是信用社的那些吸血鬼了?”
张贵宝说道:“有的是,但也不全是。有的高利贷债主是自己赚了钱以后用那些钱去赚更多的钱。这样来钱快,也不辛苦,只要你的手段够狠!”
梁震云摇头叹息,这种情况,不是农村才有,大城市里也有。
他在清华读书的时候,就听到过高利贷债主逼死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