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送外卖
“好热啊，睡不着。”
我呢喃着，微蹙眉宇，在被褥上辗转难眠，抱怨夏天的晚上，热的睡不着，心不静下来就无法安眠，有一点臆想，或感到紧张就会汗流浃背。
楚玥与我隔着一人的身位，靠着床榻边安睡，我不知道她是如何睡得着，盖着一层轻薄被子，就这么沉沉的睡去，我坐起来，靠在床头，静静的看着楚玥安眠。
这或许不是因为热的原因，而是我自己，我有些躁动，无法安下自己的内心，一入床就胡思乱想，可能就是老人常说的三伏天男人躁的慌。
我撩了撩刘海，抹去额头上的热汗，将台灯打开，一小抹黄昏的光，便在床柜散开，楚玥翻了个身，伸手往我躺着的地方摸了摸，没摸着我，她就缓缓睁开眼眸，轻轻揉了揉，细声说道：“向阳······”
“我在。”
我应答着楚玥的叫唤，她这是担心，担心自己一觉醒来，枕边人已经离开，楚玥握住我的手，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说道：“这么晚了，还没睡呢？你在想什么呢？”
我盯着那盏台灯，凝视着那抹黄昏，轻声回应楚玥，“没什么，就是太热，睡不着，我就坐起来静静心，待会就睡，打扰了你，对不起。”
楚玥握紧我的手，闭上眼眸，“行，早点睡吧。”
楚玥再一次沉沉睡去，我想起她的话，我可能就是在想念某人吧，可我已经有了楚玥，不能吃着碗里望着锅里，我叹了口气，轻轻抽出被楚玥紧握的手。
也许我应该忘记过去，好好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要放下过去的纠结，放下过去的不舍，如果我就这么在心里纠缠下去，那么我依旧是自作多情，遑论自由，我不放下过去，我就没有一天是自由。
我关掉台灯，双手捂着脸颊，试图让自己镇静下来，我好似刚刚在黑暗的梦中，梦见了一个女人身影，她的长发飘逸，穿着很正统，站在不远处的黑暗角落中窥探着我，她的轮廓很显然，周遭散发出如光晕一样的白。
她在撕扯、扭曲着我的梦中空间，我想靠近，她的脸就越发的模糊，当我真正的踏入，那种如野兽一般的撕咬感，将我心中的那片镜子森林，彻底的粉碎，让我痛苦不堪。
身体被扭曲，意识开始模糊，在梦里，我清晰的感觉自己落下了眼泪，冰冰凉凉，划过脸颊的凉意，让我突然惊醒······
我还是坐在床头，刚刚的经历，仿佛在我清醒时一拥而散，消失在周遭的黑暗中，我怔怔的望着眼前的黑暗，我渴望能再次见到那个模糊的身影，但这里是现实，我做不到，她也不行。
正当我以为这是我的臆想时，我惊奇的发现自己落下了眼泪，无声的眼泪······原来在梦里的凉意，是将我拉回现实的媒介，无法让我沉沦在被撕裂与扭曲的空间之中，心中的镜子森林恢复原状，楚玥的游乐园，秋绘的音乐盒，顾薇的吉他口红，都没有少。
我是该睡觉了······
······
清早，照常送楚玥去上班后，我选择众包，注册好骑手账号后，就开始了我工作之旅，在偌大的苏州，我成了朴实无华的打工人，再普通不过。
我开始跑单，第一单是一个顾客订的粉，我按照手机上的指导，领取了粉，再按照顾客给的备注，替他买了包苏烟，当然还得自己掏钱，我到了吴中区，广建路，宝怡大厦，顾客就在大厦底下等着我。
由于不熟悉路况，跟着导航都绕了两圈才找到，超时了一分多钟，当我将粉递给顾客时，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下我，有些警惕，用着本地苏州口音问道：“外地人？”
我愣了愣，一开始没听明白，随后赔笑点了点头，“嗯，不是本地人，我广西的，来苏州打工，第一天送外卖，这是我第一单，超时了对不起。”
“哎呦，你广西的？怎么普通话那么标准？我都听不出来。”
顾客是个中年人，穿着一身西服，留着胡渣，他接过外卖袋子，第一时间不是拿出里面的粉，而是拿出那一包苏烟，轻车熟路的拆开包装，自己叼上一根，点燃。
“我的确广西的，不过我讲话不会带上家乡的口音，所以听起来就不像广西人，每次我告诉别人我是广西的，他们都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我为我自己解释，他看着我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苏烟的钱，递给了我，“这是烟钱，走了。”
他语气很平淡，目光也没有在我身上有过多的停留，仿佛我刚才的解释对他来说，置若罔闻。
说完他拎着袋子，转身便走向了大厦内，我叹气一声，他居然没有追究我的责任，我心中有一丝侥幸，果然世上还是好人多。
这单扣除平台收费，一共就获利几块钱，说实在的，很少，根本不够养活，我一天买菜的花销就抽掉了一天的工资。
我无奈叹气，盯着手机上一直跳动的单子，没心思接单，思索着为什么送外卖这行业，它不挣钱都有人去做，是生活所迫吗？还是学历低，找不到工作，又不想成为吃喝等死的人，唯一出路？
可能吧，社会的本质我已经看出来了，身处底层的人，只要丧失了上进心，人生的路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混吃等死，二是像我一样，去干最劳累的工作。
我还是接下了一单，钱挣得少，苍蝇再小也是肉，日积月累肯定能存很多钱，这一单子是送去苏宁工业小区，很近，就在宝怡大厦的旁边，不过接餐的地点却很远，枫津路的一家麦当劳。
这一来一回就远了点，不过自己接的单子，硬着头皮都要送达，顾客就是上帝，我要怀揣着这个理念，才能按照规律，生活着。
我第二个顾客是个女人，中年女人，从苏宁工业小区出来后，就一直是低头盯着手机，偶尔抬头看我两眼，从我手中接过外卖，一句道谢不曾说出口，就这么冷冷的走回小区。
我以为她会说一句谢谢，我为她跑了一个来回，周围几家的地道餐馆，不比手中那包麦当劳的快餐好吃？那些餐馆离这里很远？不肯自己走几步路去品尝品尝？
我很无奈，想计较也计较不出什么，心里很郁闷，无从发泄······
经过一早上的摸爬滚打，我送了七单，获利四十二元，两单超时，扣了我十多块钱，我坐在路边，很郁闷，盯着手机上的超时单子，很苦恼。
因为超时，顾客给了我一个差评，还把餐退了，不仅赔了钱，这餐也得自己解决，我扒拉着饭盒里的炒饭，不是特别的香，料很少，这是十几块钱的炒饭，就算难以下咽我都得吃。
累了一早上，钱都不够买一盒烟，也不够我买一袋棒棒糖，相当于无缘无故的消耗自身卡路里，钱没挣到，减肥倒是挺不错的。
我扒拉着最后一口，咽下去后，休息了一会，望着不远处大厦上面的动态液晶屏幕，播放的广告，不禁沉思，沉思自己的渺小，交叉的十字路口，就很分明，行人、摩托佬、轿车都齐聚一起，但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却不是一个点。
有的人通往富贵，有的人通往贫穷，在同一个起跑线上，是给足了面子与尊重，起跑后能不能超越，便是你实力的象征。
我很触感，突然间一个美团骑手拎着一袋外卖，就坐在了我旁边，摘下头盔，将蒙住半张脸的遮挡黑布拉下，我才看清他的脸，很年轻，没多大岁数，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故事，手掌也磨出了老茧。
他对着手机，轻声说道：“超时了，人家不要餐了，我也没办法，我现在被扣了钱，没赚多少，就先缓缓，晚一点我就把钱转给你，你可以和你闺蜜推一下时间，晚一点给你带一束鲜花，让你美美的······”
美团小哥说的苏州话很流畅，我听不懂，一愣一愣，终之大概就是给女朋友转钱，电话挂了，一屁股就在我旁边席地而坐，我将吃完的餐盒整理，腾出位置，他将外卖袋里的奶茶，还有一碗粉拿出了，自言自语的说道：“唉，好端端的餐，超时了就不要，多浪费啊，把砸钱在手上，只能自己吃了。”
他突然看了我一眼，用普通话问道：“你也是送餐的？”
我点点头，含着棒棒糖，没有多说一言，能点头就点头，不能再说话。
“你的餐也砸在手上了？”
他朝着我放在身后的空餐盒看了看，笑呵呵的喝起了奶茶，我点点头，他大概是觉得我无趣，便没有再和我讲话，喝着奶茶，吃着粉，和我坐在路边，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不顾自己颜面扫地。
就这么暴露吃相，他时不时拿出手机发信息，可能会莞尔一笑，可能会唉声叹气，这就是常态，属于我们的常态，送不出去的外卖就是砸在自己手上的钱，只能自己吃。
真难，这就是亏本买卖，自己迈出的步子，不能收回，自己做出的选择，不能更改，就算再苦再难，也要继续送餐，其实我可以自我安慰一下，没了我们送餐员，那些顾客就只能饿着肚子。
换一种意思，我们就是他们的救世主，是他们的黎明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