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魔都的夜
笃行酒吧里,灯红酒绿,天花板上闪烁的霓虹灯照应在我面前桌上高脚杯的酒中,随着霓虹灯而缓缓变色,酒吧里很热闹,这也是我在上海里,常来的一个地方,有好听的歌,有热闹的人,能填补我心中的空缺,何尝不可呢?
我抬起酒杯,喝下全部,白酒的烈度在喉咙里燃烧,就像我曾经失去过的青春,我一直以为青春不会结束,但人总是不能自欺欺人,还是要承认事实。
坐在我旁边的余庆给我倒上了一杯,对我说道:“向阳,你说啊,人都是向着前方而努力攀爬,为什么到了该结婚的年纪时,就会想停滞不前,好好的安心过日子呢?”
我喝了一口杯中的酒,脸色微红的沉默了半响,看着杯中那微微摇晃不停变色的酒,说道:“真苦涩啊,连你都要结婚了吗?”
我知道余庆说这话的意思,他和我都是在同一所大学毕业的,一起到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工作,由于他的能力比较出类拔萃,不久前,刚刚在公司里被提拔为组长,而我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但这可是他在公司里奋斗了一年半的努力,我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倒是我,老让他担心,因为那件事情,他是知道的。
我两年前分手了,生活状态便一蹶不振,从以前的为梦中的理想而实际行动,变成了如今得过且过的理想主义者,每天幻想着任何事情,工作状态不在线也是正常,反观余庆,与自己大学时的女朋友一起准备步入婚姻的殿堂,这是件很让人值得高兴的事,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赤裸裸的讽刺,讽刺我那段半途而断的爱情,但是我觉得应该不会,他根本不用去讽刺我,能走到最后是好事,不过也有许多外在因素,是不可控的,自由的爱情就是这么的混蛋。
他点了点头,我沉默了,低下头从口袋里拿出烟盒,轻车熟路的取出一根叼在嘴边,并取出一根递给他,他摆了摆手,谢拒了。
我苦笑道:“连你也不抽烟了吗?”
“程橙不让抽。”
“你大爷的,管她呢,现在在外边,就得随波逐流,给老子抽,再拒绝老子就不认你这个兄弟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懂吗?”
我有些生气的说道,并在心里埋怨着程橙,居然把我的兄弟余庆给摧残成这样,程橙是我大学时女朋友顾薇的闺蜜,也是因为有她在,才促成我和顾薇四年的爱情故事,之后我把她介绍给跟我同一宿舍的余庆,就这样,我们四人都成了好朋友兼情侣。
余庆接过我递给他的烟,夹在了耳朵上,然后举起酒杯喝了一口,我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人总要变的,走在变化的路上,有些东西,也是无法挽留,无法触碰,无法交涉,留给自己的,只有无尽无穷的思念还有痛楚。
我看向酒杯,轻轻摇晃着,用余光看向了余庆,他好似,更成熟了,没有当年在大学里的热血,也没有了青春,唯一留下的,也只有对生活的期待,出了社会,就是这样,余庆变了,我该怎么办?他一直在往前走,而我总是原地止步,因为我不想失去任何东西,我想挽留,我想触碰,我更想交涉,但是时间不等人,就算我停了下来,那些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还是会像流水一样,逝去不复返。
人望山,鱼窥荷,真正想要的东西,或许,早就已经失去了,只不过是人们不想承认,欺骗着自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个编织而成的谎言,可是谎言成真时,有的人就算站在眼前,也还是会思念吧。
我点上烟,狠狠的抽了一口,享受着香烟充斥在肺里的舒畅感觉,它能暂时让我遗忘掉生活的不爽,让我能解脱,让我能在这个喧嚣的世界,找到一个角落,静静的待着。
我望着变成了蔷薇色的酒,突然间想起了顾薇,我的眼眶湿润了,四年前在大学,认为能和顾薇走到最后,这四年我们几乎是无话不谈,常常走在一起,顾薇当时又是大学里数一数二的大美人,我因此受到了许多情敌的“攻击”,但是我都坚强的挡在顾薇前面,替她挡下所有的流言蜚语。
我们爱过,疯过,浪过,甚至睡过。当时的我是多么的潇洒,多么的坚强,可看看现在的我呢,没被生活压垮,但却被情感束缚住了,两年前我带她从北京私奔到上海,她陪我吃苦,她陪我度日,没有嫌弃我一丝一毫,她家有钱,她从小都没吃过苦,却有着吃苦耐劳的品质,想想看,一人长相美丽,又有着贤妻所具备的品质,这个世界上,到哪里才能找到一个一模一样的呢?
可是好景不长,她的家人找了过来,将她带走了,我没能挽留,穷人讲究的是过日子,而富人讲究的,则是门当户对,我很遗憾,听说她被逼婚,出国去了,我不知道她何时回来,于是我待在了上海,待在里这个与她曾经充满苦累,快乐的城市,等待着,我等待着她,我等着她的回来。
或许你们说我是痴情种,可是作为一个男人,没能挽留她的离去,没能给予她所期望的幸福,就不辞而别离开她,那这就不能作为一个男人的标准准则,但我作为一个男人,我虽然没能给予她幸福,但是我曾经挽留过她的离去,与她一起谋划过我们理想中的幸福,还为此而奔波,我赋予过她低谷中的温暖,也陪伴过她走完四年的青春路程,我很爱她,也很想她,也不知道她此时此刻幸不幸福。
这可能是我的自我安慰吧,或许我就是那些自欺欺人的人吧,可能顾薇已经在国外拥有了幸福,拥有了家庭,早就忘记了我,但我还是想沉浸在自己所编织的谎言中,安慰我这个受伤的心灵。
余庆看出了我的发呆,推了推我,说道:“向阳,发什么呆呢?跟哥们讲一讲?”
我回过神来,摆出一副赶人的表情,“去去去,没事你瞎凑过来干什么?还是你想跟我比酒力?如果想,那就老规矩,谁先趴下谁孙子。”
余庆笑了笑,拿起酒杯向我致酒,我这才发觉我叼在嘴边的烟早就抽完了,我将烟蒂取下,随便扔掉,拿起酒杯,与余庆碰杯,然后沉沉的喝下。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转头看向余庆,伸出手,开玩笑的说道:“你这小子,是不是该给什么东西给你爹我啊。”
余庆差点将口中的酒喷出来,他吞下,然后有些假生气的说道:“你大爷的,我特码真想打你。”
我哈哈的笑了,就喜欢看余庆破防的表情。
余庆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用红色锦皮包裹住的婚庆请帖,我接过去,拿在手上仔细的看了看,有些恍神,如果我能和顾薇走到最后,或许,我的婚庆请帖也是这样子吧。
余庆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笑着说道:“向阳,记得来啊,你要是不来,这个婚礼就没意思了啊。”
我笑笑,不说话,默默的将请帖放进衣服的内袋。
我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日期,打趣的说道:“余庆,你几号结婚啊,我觉得可以选个好日子,六月六,六六大顺嘛,图个吉祥吉利。”
余庆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算你小子有心了。”
“靠,我哪次没让人省心过?”
我有些气,这是酒气上头。
余庆敲了敲桌子,说:“现在颓废的你,不让我省心。”
“呸,我哪里颓废了?哥们活得好好地,差一点来讲,就是得过且过,好一点来讲就是自由自在。”
余庆听到我这番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我低头看向酒杯,我们双方都陷入了一会儿的沉默,我幻想着我的未来好处发展,顾薇回国,与我复合,我们在上海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闹他个人仰马翻,我们一起在浦东区的江边唱歌,我们一起去世纪公园,我们一起···一起···
现在我却是不如意,我将这些幻想烂在回忆里,等到回忆也烂掉,就该由我来承担了。
余庆叹气了一声,说道:“向阳,你来到上海也有两年了,别因为顾薇的事而颓废下去了,是时候面对前方,面对生活,抛弃你那个理想主义,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我要你风光旖旎,向青山不计苦难。”
我笑笑,接着余庆的话,说道:“向前看吗?我不会啊,我还有着思念的东西,我还不能离开,至于你嘛,你都是一个成功人士了,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有一个喜欢自己的婆娘,还不知足?偏偏要来管我。”
余庆一提起顾薇我的心就觉得特别的难受,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楚,缠缠绵绵,始终无法散去,酒也不行,烟也不行,这算是揭了我的伤疤。
“不,这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你继续颓废下去了,我想重新看见潇洒的你,整天喝酒抽烟,活得真是越来越窝囊了。”
余庆喝完杯中的酒,抬头看向唱台上面,准备驻唱的乐队正在整理乐器,准备接下来的表演,天花板上的霓虹灯压的我有些郁闷,我恨不得上台唱几首歌,解解郁闷,我如坐针毡,坐立难安。
于是我低下头,看着杯中那剩余不到四分之一的酒,放空脑子,不去想任何东西。
余庆看向我,欲言又止,沉吟了半响才说道:“明天哥们请你吃饭,和程橙一起,咱们仨聚聚,到时候有个事情得跟你讲讲。”
“现在讲不行吗?”
余庆摇了摇头,将耳朵上的烟取下来,借了我的打火机点燃香烟,然后开始吞云吐雾。
“你不是说被程橙管着,不能抽烟吗?”
余庆笑了笑,说了一句简单明了的话,“管她呢。”
我点点头,说道:“对啊,没有什么,是可以管到我们两个的,就算heavenly king lao tzu来了,也得show the white feather”
余庆哈哈的笑,拍了拍我的背,说道:“别用你那蹩脚的english pronunciation to say to me, brother read the book, can not fool”
我和余庆相视一笑,就这个夜晚,我的内心空缺,也不怎么在意了。
唱台上的陈真调试好手中的电吉他,对着我叫道:“向阳,上来露两手?我给你当伴。”
余庆拍了拍我,轻声说道:“别嗨的太晚,明天还有工作。”
我点点头,表示默许。
陈真是这个酒吧的常驻唱乐队的主唱,我常年在这个酒吧混迹,我和他都有共同的音乐爱好,这也促使了我们两个成为朋友,我有时也会发酒疯,上去露两手,陪他瞎唱唱。
这次我借着酒劲,从旋转凳子上站起,径直朝着唱台上走去,点上一支烟,鼓鼓气。
“行啊老陈,给我调好音没有?”
陈真点点头,“早就调试好了。”
他将电吉他递给上台的我,接过了身边一个乐队队员的吉他,站在我身边,我将电吉他挂在脖子上,深吸一口烟,脑海中忽然想起一首歌,我将口中的烟双指夹住,取下,抬头,缓缓吐出一团烟雾,霓虹的灯光透过烟雾闪耀着我的眼睛,我将头低下,喊道:“调音师,来首黄家驹的《海阔天空》!”
这个夜晚,注定不怎么平凡,因为,我好像重新拾取了我某样丢失的天赋。
调音师点头示意,节奏开始,我曾经在广东进修过,粤语不差,却也有些不纯,但唱这首《海阔天空》也是绰绰有余。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漂远方,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谁没在变,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荡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oh no,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这首歌,我觉得是再适合不过的,人这一辈子有两件事是不能吵笑:一是出身,二是梦想!
我有着自己的梦想,却止步不前,它始终只是个摇篮里悬挂着的月亮,可看,可摸,但身为婴儿的我们,手短的始终摸不到。
我唱完了,将电吉他随手甩给身边的陈真,我点上一支烟,匆匆的朝着酒吧外边急促的走去,尽管我知道在我唱《海阔天空》时,余庆早已经走了,可我是在躲避即将蜂涌出来的眼泪啊,我想顾薇了,这两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再想她,想她那充满令人听到就向前进的言语,想她那迷人的发丝,想她的温柔,想她,想她,想她······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气温有些微微凉,我看了看表,十一点整,困意来袭,已经没有夜班车了,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原本黑暗的天空被上海高楼大厦放出的霓虹给照亮,使这个悲伤的我无处可藏。
我感叹着,感叹这跟狗屎一般槽糕生活,我痛恨着,疼恨着自己为什么没能从顾薇的阴影里走出来,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知道,今晚喝了太多的酒,在酒精麻醉的作用下,我的回忆越发的清醒,我只能借助时间的流逝,让这个他妈的夜晚熬过去。
我靠在街头边一处安静的角落长椅上,痛苦的煎熬着,我仰首看着对面马路上的高楼,一层层一间间开着灯,要是放在几十年前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可是习惯了,就没了新鲜感,习惯了,就没有什么大惊小怪,可是···我没习惯顾薇跟我分手后的日子,我们爱的够久,是不是分开后就越疼?我心中依然对你有着牵挂,就像愈合不了的伤疤,隐隐作痛。
不知过了多久,酒精的后劲消散的差不多了,我缓缓站起来,看了看时间,十二点。
我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报了目的地后,我靠在后座的窗,看着这一路倒退的夜景,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这种放空脑子,什么都不用去想的感觉,真好。
可一个电话打破了这个夜的宁静,我愣住了,仔细想想是谁会在如此深夜打来电话,等到电话铃声快响结束时,我接通了,是个未知号码。
“晏向阳,是我,楚玥。”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微弱,声音又有些哽咽,像是刚刚哭泣过,我愣了愣,才回想起楚玥是我两个月前,在笃行酒吧里相遇过的一个容貌比较好看的女生,我只是记得那时候我们两个人都喝断片了。
“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嗯,你能不能来一趟上海市第一妇婴保健院啊?”
我突然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叫出租车师傅调转目的地,直奔保健院······